阮江月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她慢慢坐起身来,环顾了一圈。
原来这是一处凹陷进山体的天然石洞。
火堆已熄灭,只剩一堆灰烬散发着恰当的余热,倒也让人很是舒服。
先前那折的方正的中衣还摆在她身边,她身上也依然盖着男人的外裳。
阮星澜没了人影。
不过,阮江月听到石洞外面左侧有声响,想必他在外面做什么。
她稍稍活动了下手臂,拉来自己那件很破碎的中衣裹在身上,又将他那件外裳也裹上去。
心房一侧的伤口并没有包扎。
不过结了血痂。
布料贴上去擦的有一点点疼,在阮江月的忍受范围之内。
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站起身来舒展了下四肢。
这时,阮星澜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两条已经处理好了的鱼,还用泥土裹了起来。
“饿了吧?放在火堆里烘一烘,我们吃些垫垫肚子。”
阮星澜一边说一边用树枝扒拉开火堆,把鱼埋进去,“我已经打探过了,这里是同州平县。
此处方圆十里内没有人居住。
十里外西北方向有几个小山村。
偶尔有百姓会来这里打一些野味,采些药草。
我今日便遇到一个来打猎的百姓,帮他猎了几只山鸡野兔,换他几件不穿的旧衣,晚一些会送来。”
阮星澜又指向外面,“往南走几十丈有个小溪,可以洗洗手洗洗脸。”
阮江月点点头便迈步出去了。
顺着他的指示没走几步,阮江月果然看到了清凌凌的溪水。
她蹲下身子洗手洗脸,又照着溪水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浸的半湿,五指分开梳理的顺一些。
再用洗干净的发带把一头青丝挽在头顶捆了个圆髻。
这一番清理结束,回到那石洞的时候,阮星澜已经把火堆里面的鱼刨了出来,敲开泥土,分鱼肉和鱼骨了。
“坐。”
他指了指一块干净的石头。
待阮江月坐下,他将干净的鱼肉盛在一片树叶上摆到阮江月面前。
自己留了多的鱼骨,和有些焦黑的鱼肉。
阮江月把这些分别看在眼中,淡声说:“你喜欢吃焦的,喜欢吃骨头?”
“并不是……”
阮星澜坦然道:“你受着伤,又是女子,好像是有人和我说过,要多照顾、让着女孩子吧。”
阮江月挑眉:“哦?”
“吃吧。”
阮星澜说罢便低头准备进食。
不过阮江月把他盛放鱼骨和焦黑鱼肉的叶子拉走了。
阮星澜抬眸去看。
阮江月食物重新分了一番,鱼骨、焦黑鱼肉、白嫩干净的鱼肉都平均分成两份。
给自己面前放一份,给阮星澜面前送一份。
“吃。”
她说了一个字,率先捧起食物。
阮星澜轻笑,倒再没说什么便低头进食了。
这烤鱼其实没放什么调料,入口免不得有些腥膻之气,实在是不好下咽。
但阮江月不是娇柔大小姐,知道如今没得挑,任何食物,只要是能恢复体力的都是好东西。
她几乎没有浪费,尽量多吃了一些。
阮星澜也面色平常地将东西吃了个干净。
等腹中舒服些了,阮江月问:“你和青鸿怎么会到金佛镇外去?”
“我们和你分开之后,走了没多会儿就被人盯上了。”
阮星澜给阮江月递了个草叶,示意她擦擦手,而后继续说道:“到衢州的时候,那批跟踪的人冒了出来。
我们动了手,将那群人赶走,但抓了一个活口。
一番询问之下,知道是皇后派了人来,还有一队人去找你了。
青鸿兄十分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我们便折回来追你,恰好赶上。”
“原来如此。”
阮江月点了点头,眉心紧皱,眼底波光阴沉。
果然是皇后!
她沉默了片刻,又问:“你的身体怎么回事?我是说,我朝你扑过去的时候,你好像浑身无力了。”
当时她以为凭借他们二人本事,从那些官兵围堵之中逃出生天绝无问题。
谁知他当时那个状态。
阮江月只能出下下策滚了山坡。
可现在,她看着他又似乎已经好了?
阮星澜并不想惹她和青鸿主仆嫌隙,便淡淡说:“我也不知道,挺莫名其妙的,或许是什么失忆后遗症。”
“这样吗?”
阮江月皱了皱眉,心中浮起几许狐疑。
不过很快,这些狐疑便被她略了过去。
眼下可不是闲思一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
她要到定州去。
说好了和青鸿会合。
“你刚才说这里是同州吗?”阮江月问了阮星澜一声,得到肯定答复后,她便在脑海之中绘制起地图来。
同州、同州到定州,倒是比先前的金佛镇近了许多。
只不过现在她受伤不适,需要缓个一二日才能更有些精神,才好上路。
二来,出行需要车马银两,现在她和阮星澜甚至衣衫不整。
不过方才阮星澜说了,和百姓换了衣服,只要等时间到了,那百姓就会送到。
也不知道是否靠谱……
阮星澜似乎知道她在思忖什么,轻声说道:“我已请那位老兄帮我们换点银子回来,只要等到明日,他就会送到。
你不必担心杂事。
且先好好休息着,等明儿我们换了衣服带着银子到城中,看能不能买到马匹,就可以考虑上路事宜。”
阮江月诧异:“你找人换银子?用什么换的银子?”
两人掉到水里飘了一晚,值钱东西都丢河里了。
至少她是这样。
难道他的没掉?
阮江月上下打量着阮星澜。
原是下意识地打量,却是看着看着眯了眯眼睛——
阮星澜的外裳现在在阮江月身上穿着。
他便只着一件中衣。
衣服轻软宽松,垂挂在身上,原是没什么不对的。
可阮星澜坐在石洞口的位置上,外面阳光照下,浅色的中衣因为他抬手的动作而舒展开来。
劲瘦的窄腰便被光线照出阴影,线条利落,又朦朦胧胧。
这么明晃晃落在阮江月眼中。
阮江月忽然想起,先前在宣威将军府的屋顶上,她曾借着酒意,将他压在自己身下。
又想起两人掉入河水中后,她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心口,感受着稳健的心跳。
还想起自己那会儿醒来的衣衫不整。
他虽是为了帮她处理伤口,却是将她贴身衣裳给……
阮江月的心头,忽然间冒起一股莫名的热意,猝不及防的,像是烫到了心尖儿一样,让她无意识地蜷了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