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的脸就沉了下去。在这些人群里,有好几个都低声笑了起来。
虽然说,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了。我们家金子都上族谱,都坐到我身旁来了。但是那种重男轻女还是在农村人的骨子里的。金子被质疑的时候,多的是那些平时就看不惯金子一个女人上座的那些人,就等着看笑话呢。
“爸!”我叫了一声,我们家和金子家较好,大家都知道。我爸要是这么跟金子吵的话,也不合适吧。
我妈也上前拉住了我爸,但是我爸却还是吵着:“本来继承家业的,就应该是你爸。就应该是你!你都已经要人上门了,你们家也没提要当道师。你们一个个还以为我就想当吗?我也是不想看祖宗这么多年的基业就没人管了。零子帮你顶上了这个继承人的位置,你还想怎么着?这还不行?还要他去送死吗?反正我话就说了,这上面的东西,谁敢动!剁了手指头!”
也有几个叔叔爷爷辈的人,拉着我爸,劝着。其实这些东西,在大家眼里都是没什么价值的,也没人真会去争。我能这么开个会跟大家说一声,大多数人是不会反对的。
金子也被我妈拉住了:“去去去,你们都出去玩吧。那个小漠不是也在外面吗?去玩去吧。这边的事,让你二叔搞定。没事的啊,去玩去吧。”
这祠堂里都乱成一团了,不少媳妇已经抱着孩子回去了,就剩下那么几个老男人在那跟我爸吵着。
我还想说些什么,姐夫哥已经一手拉着金子,一手推着我就出来了。“走,走,走。这种时候去凑什么热闹。”
小漠带着小堂弟,就一脸笑眯眯地站在祠堂门口看着我,说着:“原来你们家也是一地鸡毛啊。”
金子就没好气地说:“没你家的精彩,对不起了。”
姐夫哥推着我:“走了!去打田鼠去。有什么好扯的。”
姐夫哥能成为我们这一辈最有威望的人,不是没有原因的。十五分钟之后,姐夫哥和金子,我和小漠,外加一个拿着竹枪的小堂弟就走到了村子外面的田地里,开始了我们的打田鼠之行。
这季节,在别的地方,都已经进入了年前的修整期,农村已经没什么来忙了。但是在我们这,当农民的,只要勤快,就没有不发财的。一年四季都有菜园子伺候着,春天三四月种第一季稻子,七八月收割,马上就是第二季稻子连接着种下。到了十一十二月收第二季稻子,紧接着就是种雪豆。雪豆是三四月收的,收了雪豆,机器把田里耙一遍,马上就是第一季稻子接着了。这期间,还有种树砍树的,还有玉米红薯的。
这时间,正是秋玉米收上来,玉米田里,全是跑来跑去的偷吃的田鼠。玉米这东西,一棵,一般只收一个玉米。那种画画里,一棵玉米收五六七八个的,反正不是我们这的玉米。
一棵玉米杆上,就算有两三个包,那也是一个长得好,另外的都不怎么样。农村人也不稀罕那种长不好的玉米,摘了好的,就把整棵玉米给踩了。玉米杆子都睡田里了。田鼠在这开派对一样吃的就是这些没长好,没有被人摘走的玉米。
走在那玉米杆上,就听着哗啦啦一片,有的能跑出两三个大田鼠来。
打田鼠的装备是小堂弟准备的。头灯!三个男人一人一个。金子原来也有,她嫌弃太丑,就没戴。
那种头灯,就跟人家挖矿的一样。小堂弟拿着竹枪说着:“看到田鼠,就想办法去照它们的眼睛。一旦照到眼睛,那家伙就会懵了,一动不动的。就用竹枪打它眼睛。”
小漠玩着手里的钢珠,这种钢珠质量没有他们打那种仿真枪的好,但是小漠也挺惊讶地,问着:“你们哪找的这种钢珠?”
“老单车的车轮里有的。”我说着,“他们拆的。双子,你爸没打你?一下拿了这么多钢珠出来?”
“你才被你爸打呢!”小堂弟可一点不客气地怼我。
我本来就被我爸的强烈反对,闹得有点心烦,我也不客气地组装了我的弹弓。
一个小时后,就这走进田鼠窝一般的打法,我们已经拎着六只大田鼠了。金子特别兴奋,看到田鼠就瞎叫嚷。她要是能安静点的话,估计我们能拎上十几只了。
突然,小漠大声喊着:“那个是什么?”
我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站立着的小动物。有点像狗。但是我确定那不是村里的狗。月光不算明亮,我们的头灯也是在晃着的。一时间,我也不确定那是什么。
小漠却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还喊着:“枪!要是有枪,这只狗我就收了。”
小漠一跑,我也赶紧追了过去。接着就是金子,姐夫哥还叫上了小堂弟,才跟上去的。小堂弟也就十一二岁,年纪比较还小,遇到点事,就懵圈了。我这又要追着小漠,就不能看顾好他。也幸亏姐夫哥是个会照顾人的。
在农村田地里跑着,很容易跑着跑着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等小漠停下脚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我们已经跑到了村边的一出坟山上了。这里没有田地,没有菜地,只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坡。这地方,我爸经常带我来,来办事的!这山头上的坟,百分之八十都是我们家的道师给主持的丧事。老坟新坟,这数都数不过来。
小漠还在打量着四周:“跑哪了?那家伙的窝肯定就在附近。”
小傻子还没注意到他跑坟山上来了吗?
我回头看看身后的人,那三个终于也跟上了。只是小堂弟喘得有点不对劲,眼神也透着害怕。毕竟年纪还小啊。
“行了,我们缓缓,就回去了吧。”我说着。
姐夫哥看看四周,最先发现了异样:“金子!这里!”
金子看看四周,长长吐了口气,说道:“小漠,你还真能跑!看到那边了吗?我们太太爷爷和太太太爷爷奶奶在那呢!”
其实金子也说不出个具体位置来,只是能估计出,我们家确实有三个坟头就在这片坟山上。光线不好,在这里也找不出一条完整的小路来。
姐夫哥拍拍小堂弟的后背,说着:“走吧,回去。这个小老弟脸都白了。”
金子就问着:“你怎么知道人家脸白了。这光线还能看到。”
姐夫哥就这么一个冷哼,没理会她。
往回走,我打头。这坟山,要说熟悉的话,也就我还算是有点熟悉。小漠还好几次看向四周,就像找到那像狗不是狗的小动物。
我们是沿原路返回的。但是走着走着,我就发现不对了。怎么还没走到村边的那边土路呢?
按照我估计,现在我们已经已经回到田地边的那条土路,土路边上就有大水渠的。可是现在头灯照过去,四周还是那种怪石嶙峋的山坡,一点土路水渠的影都没有。
“等等!”金子在后面喊着,她指着一旁的一棵清明果树,说道:“这里刚才我们走过了。这个是我折断的!”
清明果树,是我们这片特有的一种野果,很常见,清明节上坟的时候,都能摘上一大把。这种果树很好认。而现在,金子面前那果树上,确实有着新折断的痕迹。
就金子那表情,我就能确定,她脑子里跟我一样,冒出了同一个词“鬼打墙”。
小漠问着我:“怎么回事?你也不会走出去啊?这是不是你老家了。那个小老弟呢?”
我们再看向那小老弟,他就像受惊了一般,猛地抬起头来,一句话不说,就摇头。看来他也不靠谱啊!我在老家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多,我还是掏出了罗盘。还是爷爷常年带出来的习惯,就算是平时出门,也会把基本的装备带在身上。
头灯的光线下,那罗盘天池里的指针在缓缓晃动着。
小漠凑过来问着:“这个是什么意思?有鬼?”
“在这里,没鬼才奇怪吧。”我应着他。把罗盘递过了金子面前。金子也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说道:“不是鬼,也不是神仙。”
如果是鬼影响的话,指针会压下来,是神仙的话,指针会往上偏。这个不上不下,就是慢慢晃着。不凶,但是人家就是不想让我们离开。
我抿抿唇,道:“再走一遍。”收了罗盘,我朝着四个方向都拜了三拜,嘴里说着:“各位长辈,各位兄弟姐妹,”这个坟山上,几乎所有的坟头都是我们村的,绕几个弯,全是亲戚,这么叫,准没错。“我是八爷的孙子,请各位给指个路,清明节时,一定给各位敬香。”
这一圈走下来,等我们再次回到那被金子折过的清明果树前的时候,小漠是毫不留情地怼我:“零子,你这些长辈和兄弟姐妹,也不肯帮你。搞不好就是他们让我们走不出去的。”
“不是他们!”金子很肯定地说着,“老弟,鬼打墙最强势的破解之法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