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的情况很不好,她根本冷静不下来。一直在哭,那种随时可能会哭昏,却死命睁眼,掐自己,不让自己闭眼睛。
主家女人给我们说了丹丹的情况。丹丹不睡觉的原因是,她说,她只要一睡着,就会回来那楼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在哪里疯狂地找路出来,可是怎么都走不出来。她还看到了那几个同学的尸体,看到他们痛苦地叫她留下来,不要找出路了。
她上次是在梦中从那只鸡飞下去的地方,跳楼才醒过来的。但是她说,她肯定,下次她再睡着,就连跳楼,她都不会醒过来了。她会死在那老教学下。
在我还在思考的时候,小漠就已经说着:“这种叫个魂就行了吧。上次你讲的那个故事不也差不多?”
我知道小漠说的是那个故事。我也就是跟他聊天的时候说过的。一个人搬家了,可是每天都梦到回到原来的家里走不出来。风水师就让她回到原来的家里,大声喊,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然后走一圈。再接着就大声喊,我搬家了,我要去我新家了。就这样,那人再没有做过这样的梦。这就是最简单的叫魂。
“差多了好吧。”我咬咬牙,一个思考的小动作,手上不自觉地扯出我脖子上的阴沉木小坠子搓了搓。“她跟我们出来的时候,精神状态很好。甚至比另一个男生表现得更冷静。但是另外两个都没听说有什么后遗症。我也是从里面出来的,我也没做梦回去啊。让我想想,问题出哪了?”
主家男人赶紧让我坐在了沙发主位上,还给我和小漠倒了两杯茶。我知道我姐夫哥他们有喝功夫茶的习惯,小漠看着那种一次性杯子里倒的茶,有点嫌弃地撇撇嘴。给他一瓶三块钱的冰红茶,可能他会比较喜欢吧。
丹丹不哭了,但是那模样还是很痛苦。她必须睡觉。要不我要是真花精力给她处理好了,她自己累死了,那就不划算了。
“让丹丹先睡觉吧。”
我的话一出,她疯狂的摇头,一脸惊慌地看着我。我喝了口茶,说道:“我有办法让你睡着了不做梦。”
她还是那副惊慌的样子摇着头,一点没改变。那就是压根你信任我了。我站起身来,走向了她,靠近她坐着的沙发,俯下身去,两只手撑在沙发两边,轻声说道:“我是谁?”
“零子。”
“嗯,我把你们活着带出来了。我说过,只要跟好我,就不会有事。你跟上我了,所以,你活着出来了。现在,你也要听我的,相信我,我能让你好起来的。”我从腿包里抽出了红绳,“还记得这个吗?”
她点点头,我扯过她的左手,就把红绳绑在了她的中指上:“我把你绑好了,你肯定能回来。就算回到那教学楼里,也一定能醒来。”
我再把黄豆小布包拿了出来。这里的黄豆都是金子家那种大黄豆了,跟我家的那种本地小黄豆不太一样。看着都是一小袋,其实也没几颗。我把黄豆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左右手都抓上几颗,然后就去好好睡觉。乖!”
丹丹看着两只手,她妈妈也扶起了她,让她回房间睡觉去。这一次,她终于听话了。
只是他们母女两刚离开我们的视线,小漠就噗嗤笑道:“你美男计呢?”
“草!”我暗骂一声,别说,还真有点美男计的感觉。不过牺牲的不是我的色相,而是陈丹丹对我的信任。“这事有点麻烦!”我坐回了沙发上,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一般来说,最好的方法是亲人叫魂。遇到这种情况,很多风水师啊,道师啊,什么先生啊,都会安排个叫魂的法事的,只是看做的场面大不大而已。”
“那我去叫魂?这个,怎么叫。”他爸爸问着。
“陈丹丹这个,不能叫魂!”道师的行为准则,就是让死者顺顺利利离开,让活人少受痛苦。讲究是个因果。怎么死的,死的人的八字,死的时间,生前的愿望等等都会结合起来,确定怎么处理,都是有针对性的。“她这个按照常规流程叫魂的话,去叫魂的那个人,就很危险了。你们想啊,那个次元空间里有什么?不只是你们女儿的魂,还有可能有别人的魂。她同学,四个,殡仪馆那边还被家长堵着,别说火化了,就连灯都没点呢。他们肯定还在里面。他们就不想出来了?他们死前可都是在找出路。现在突然有人去叫他们了,他们四个还不飞扑过来跟你走?到时候,别说把陈丹丹带回来了,就连叫魂的人都不一定能回来。”
“这,这可怎么办?”
陈丹丹的妈妈从房间里出来了,她脸上的笑,很难看。是一种想笑,却不好好笑的样子。“孩子,睡了,终于睡了。零子,要不,你看,我去叫魂吧。我是她妈妈,我一定能把她带回来的。”
我别开眼,表示不同意。就这主家女人的状态,跟她女儿好不了多少。要知道,她女儿这么多天没有睡,她同样也没有好好休息。她是蜡黄发黑的脸,黑眼圈重得眼皮都快张不开了,就这样,出去晒个太阳都能昏倒了。
“去叫魂的人选先不说,现在的疑点是,大家都是从里面出来的,为什么只有她会这样?有这个果,肯定会有因。有什么是她做了,我们没有做的?”
小漠靠在沙发上说着:“你是带他们出来的人,这个问题,我们可不能回答你。我们都不在现场啊。”
我抓抓头,当然知道了。我这不是自己说来给自己个思路吗?没思路,只能端着茶杯,再来一口。在我放下茶杯的时候,看向了小漠的茶杯。他是一口都没喝,端都没端起来过。这么点时间,那茶迹已经侵入了纸杯边缘,形成了一条很浓的茶迹的线。相比之下,我这一直在喝着的杯子杯壁上,是一点痕迹也没有的。
“我知道,我们和陈丹丹的区别了。痕迹!”我仔细回忆着当天的细节。我们在跟着黄鸡跑出来的时候。我第一个,鼻青脸肿的那个第二个,另一个男生第三个,黄老六是是第四个,陈丹丹是最后的。她出来的时间跟我们有点差距。那时候,我还以为她没跟上呢。结果她是一瘸一拐走出来的。她受伤了!而我们都没有!
“陈丹丹的脚是不是受伤的?”
主家女人回答着:“对!左脚,扭了一下,膝盖上有擦伤。”
“出血了?”那时候是大晚上的,加上出来之后,我忙着去找小漠和金子,他们那边也被察警问话。我也没太注意那女生。
“有伤口,但是出血不大。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也就开了点消毒的药水。”
我拍拍小漠:“我们过去那老教学楼一趟,趁着天还亮。”
“去叫魂?我们两也叫不来吧。”
“去找血迹。为什么五个人好好的出来,就她出了这问题。因为她有血迹留在那空间里了。就跟你们玩游戏的,定向召唤一样。那个空间在召唤她呢。那个,”我指指主家男人,“你去找点生石灰,不用太多,一袋子就差不多了。找到了,就拿到那老教学楼里。”
我这都起身准备干活了,小漠拉住了我:“那楼六层呢,把那女生叫醒了,让她自己说说,她摔哪的,不简单吗?”
“草!漠少爷,别天真了。改天我带你进去转转,你就知道里面的什么情况了。次元空间跟现实不是同一个空间。现实里那楼六层,在那个空间中,那就是倒过来的六层,十二层,还有很多现实中没有的教室。她在那空间的三楼还是四楼摔的,对应现实空间可能是三楼四楼,也可能是四楼五楼。认命地跟我走几圈吧。”
我伸手就把他给拉了起来,那主家男人看着小漠不太乐意的模样,就说着:“我,我给钱。不,我给利是,给红包。”
小漠站好了,一个干笑:“就那么点钱,我还看不上呢。”
我一巴掌就打在他后背上:“不会说话就别说!”这道师帮人做事,还有不收红包的?
我们三个男人出了门,彼此留下手机号,相互联系。这生石灰好找,在一栋楼里找血迹有点困难。
那本来就是危楼,加上出了事,现在那警戒线还在呢,还贴着大大的禁止入内的字。楼道的大铁门,也被一把新的大锁给锁上了。我和小漠还是爬水管,从二楼的走廊翻上来的呢。
一开始的两个人找,再到后来的三个人找。从中午,找到傍晚愣是没找到。这六层楼都被我们上上下下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
我看着时辰已经进入了阴时,加上光线也不足了,再找也不好找,就提议要回去。主家男人却不放弃,说要去买几个大手电来继续找。
他的坐在那老教学楼一楼的台阶上,面前就是那袋子生石灰,一边哭着一边说:“丹丹好不容易睡一下,我就想让她好好睡,等她睡醒了,我们这边也都处理好了。要不,她醒来,还是担惊受怕的。我这当爸爸的,心里疼啊。”
我和小漠手里都拿着矿泉水,几乎是同时看向对方,我说:“我爸都不会这样。”他说:“我爸才不会管我呢。”
好吧,我们两都是没人疼的孩子。
这时,主家男人的手机响了,他擦擦眼泪接听了电话:“喂!什么?!现在怎么样?”
挂了电话,他仰头看着我,说:“那两个男同学,去我们家看丹丹。把丹丹手里的黄豆碰掉了,撒了一地。现在,丹丹又开始做噩梦了。闭着眼睛哭,还叫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