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顾问要去会会魏华，这种事，我们怎么能不去凑热闹呢？
小河街啊，这种地方，跟古玩街完全不同。古玩街附近都有奶茶店，环境都还行。但是小河街里全是卖跟死人有关系的东西，真要找个地方坐坐，也就只能跟墙角那些老头老太太排排坐了。
我和小漠本想着去蹲点的，但是去到那一看这环境，小漠那是一个嫌弃。最后还是徐老板跟我们打招呼，让我们去他店里坐坐。走进徐老板的店，真叫我大开眼界。就我们农村做丧葬的，能用到这里物品的三成都不到。其他很多都是没见过的。什么纸扎的大房子，大美女，电视机，手机，就连小孩子的滑板车，学生电脑都有。
我指着那红彤彤两脸蛋的纸扎大美女说：“徐老板，这东西在我们这能卖出去？”就我们这的民俗，绝对不会给死人烧个大美女的。
徐老板呵呵笑着：“一年到头，也总能卖出几个。电视上给宣传的。人家要卖，我们就得有货卖，是吧。”
徐老板招呼我们在店门旁的一个小茶桌旁坐下，给我们泡工夫茶。就这种卖香烛纸钱的地方，大家都会以为，这种地方就该古香古色，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实际情况是，徐老板那茶桌是带电茶壶的茶桌。还挺高档的那种。他泡的茶，也不是茶楼里喝的那种，而是便宜的茶叶。他在把茶端到小漠面前时，带着讨好的笑意：“漠少爷，尝尝。我们这没什么好茶，将就一下。”
这时，门外走来一个半大的女孩子，白了我们一眼，说着：“爸，那你昨晚上喝酒到一点，今早早饭都没吃呢，喝什么茶啊。”
徐老板厉声说着：“用你小孩子家家管大人的事。”
我跟小漠相互看一眼，其实有些尴尬的是我们。为了蹲点，我们来的比较早。这特意调闹铃早起，一路是一边开车，一边啃着路边摊的肉包过来的。在探着身朝着那边墙角看去，那几个摆地摊的老头老太太都还没来呢。尴尬了！
徐老板对我们笑着：“别理她，小孩子懂什么。我这是昨晚喝醉了，今早上不想吃东西呢。正好陪你们喝喝茶，解解嘴里的苦味。”
小漠笑了，端起茶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他这是从小一直被人这么捧着，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脸，赶紧说着：“要不，徐老板，你先去吃早餐。我们是一路吃着来的。我们自己在这喝喝茶。”
“不用不用。我这不是看店吗？”
既然他不愿意离开，我只能找话题，让场面不那么尴尬。“徐老板，你在这街上这么长时间，真没有看到岑家的人，或者岑家的书？”
“很多年前，还能看到岑家的一些东西。但是这几年，都不见了。很多人都是买了转手，转来转去，被人嫌弃的话说多了，干脆就都收起来了。”
“我听说，岑家有自己的书，都有专门抄书的。他们的书都有他们特别的签名。那些书，你应该也见过吧。”
“还真见过，也就是见过而已。就我隔壁那个老头，他原来就有两本，后来被他不认字的老婆，当废纸卖了。”说到这个话题，徐老板感兴趣地说着，“其实啊，我们见得最多的，应该是岑家的阴阳铜钱。虽然铜钱这种东西，也不会刻字，知道是谁家的。但是听这街上老一辈人，岑家刚出事的那些年，很多先生师傅进村子去捡他们的东西。阴阳铜钱，是最常见的。我知道你们道师也会做阴阳铜钱。那东西，基本上的一个家族，有亲人走了，才能安排，等过个五年捡金了，才能收回来用。能有个两对都算是稀罕事了。但是岑家的人，就是一般的小徒弟，都能拿得出好几对。他们家做阴阳铜钱的方式，跟你们道师可不一样。”
“啊？不一样！那他们怎么做的？”这个我还真好奇。我跟着老岑六年，其实用头到尾，都没见他用过阴阳铜钱。倒是我爷爷这边的技术，用得比较多。
“道师是要等人死了，算准时机来做准备。但是岑家人，是去找死人！哪有死人，他们就去哪，能利用的都利用。就像在一个镇子上处理室事，岑家人问上一句，你们这有没有小孩子刚死的，或者流产的孕妇。上赶的找死人，就为了一对阴阳铜钱。这种话以前都不敢说，人家那是有真本事，是吧。现在，哼！”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徐老板，那魏华的地摊上，有没有过岑家的签名。”
“魏华？”徐老板半眯着眼睛，朝那边看了看，我和小漠也看过去，那些地摊老头老太太还没来呢。他这才敢大胆说，“以前没见过。但是昨天见着了。也是隔壁那老头跟我说的。他说他去街口买烧鸭，经过魏华地摊的时候，看到他的书上有岑字的签名。哎哟！这事情算是过去久了，现在也没什么人在乎别人怎么样，才没人管。要是往前个十几年，他昨天就能被人打断腿了。”
在他说话间，那边一个带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摆出一张小板凳，在墙角坐下。接着抖开一张红布，红布的四周还各有一个圆环。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看到一次城管检查知道了。这种小摊贩，平时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在红布上，一旦有人来检查，他们拎着四个角的圆环，一提，就能走人。省了很多收拾东西的时间。
徐老板也看了过去，低声说着：“那个就是魏华。装瞎的。”
远远看去，魏华正摸索着把红布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好。小漠凑到我身旁，低声说着：“装得挺像。”
他刚说完，吴顾问那一身盘扣衫就站在了魏华的红布小摊前。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这速度正说明，他也是一早就到了，在一旁等着呢。我同样凑到小漠身旁，说着：“吴顾问不会看到我们了吧。”
小漠探身往前，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看表情，吴顾问应该真认识那个魏华。我擦！魏华真是岑家村逃出来的？”
“不对吧！”小漠分析着，“吴顾问说，魏华是他之前的，吴顾问都这么大岁数了，魏华的年纪应该比吴顾问大，就算不大，那至少也差不多。你看那魏华，这换身衣服，把头发整理一下，说三十岁都有人信。”
“难道是魏华的儿子！跟我们一样，想要调查当年的事，才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把我、我爷爷还有肖贵、吴顾问，都圈进他的计划里了。”
“如果是他儿子，为什么要叫自己爸爸的名字？”
我想了想：“他这是，故意这么说，找吴顾问的？”
小漠指指那边：“不用瞎猜了，他们两看过来了。”
金子说，魏华没一点要隐瞒的意思，他直接亮出岑这个特别的签名，就是想让我们找到他。之前的事不确定。但是这次，他确实把我们都圈在了他的计划了。这都被人家两双眼睛都看到了，还能说什么，推推小漠，小漠马上心领神会，起身朝外走去，笑眯眯地冲吴顾问打招呼：“哟，吴顾问早啊，你怎么也这么早来逛街呢？”
小河街这地方，逛什么街啊，都是需要什么买什么，买了就走。小漠这开场白说得真勉强。我赶紧接着说道：“哟，好巧啊，地摊上都能看到岑家的书。这位高人是？”
魏华从那小摊后站起身来，看看我，勾起了唇角，说着：“岑家的小鬼，一个也跑不了。就算岑家灭了，带着岑家小鬼标记的人，谁也跑不掉。我是，你是，他也是！”
我的表情一下僵住了。他这句话里“我是”，是指他魏华。“你是”，是指他正对着的吴顾问。“他也是”，这围成一圈的，除了我，就还有小漠了。小漠跟岑家小鬼连个边都沾不上，所以他说的这个“他”是指我。
我沉声说道：“魏师傅，你误会了。我是道师八爷的孙子，是继承我们家道师的继承人。”
“你是岑家的小鬼，我不会看错！”魏华弯腰，拿着那四个环一提，就把他的小摊给收好了。他看向我们带着一种自信的微笑，说道：“想改变的话，明天，到兰村找我。”
他提着红布包，背着个黑色老式皮背包，就这么走了，留给我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小漠急着问道：“喂，你还没说去兰村哪找你呢？”
我一把攀上他的肩膀，说道：“闭嘴吧。岑家的人，哼！传闻，岑家人能快速断出一个人家住哪，门前几棵树，门口朝哪开。这都说了是兰村，进了村子能不能找到他，那就看凭我们本事了。”
小漠略带有些惊讶：“这都能算出来。”
“一些老先生，确实能算出来。”我再看看身旁的吴顾问，问着：“听他说的这话，真是你认识的那个魏华？也是岑家的旁听生？”
吴顾问点点头，没有看我，依旧看着慢慢走远的背影，低声说道：“几十年了，他的年纪应该比我还大。但是他的容貌，没有一点变化。”
小漠脱口而出：“长生不老，他变神仙了。”
我也被这个信息点，震惊到了。不过我的理解是：“应该是，他变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