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外头别瞎攀关系,要叫我元帅!”
江怀良扭头瞅了瞅四周,手底下人都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处烤火喝粥,没谁往这边伸耳朵。
李呈修又吸了吸鼻子,虽然不大乐意但还是顺从的改了口。
“知道了,江元帅。”
“嗯。”
江怀良端着自已的大碗,趁着热稀里糊涂的把粥给灌下去,冰凉的四肢立马暖和了起来。随手把碗放置在一边,开始苦口婆心的老调重弹。
“出来虽然辛苦一些,但是攒点军功在身上,以后就能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呀,也别总是觉得心里头憋屈。我知道其实你不傻脑子够用的很,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自已笨寻思寻思。现在这么个风口你作为嫡皇子,老杵在京城到底合不合适?
三皇子的储君之位刚刚落下来,里里外外杂七杂八的人和事多着呢。你搅和在里头干什么?万一哪天再不长眼的干错了事情,落个两面不是人可怎么办?
别一天两天的尽抱怨了,当长辈的还能害你不成?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不是觉得在外头打仗辛苦,我就是心里不好受。”
李呈修低下头佯装喝粥,嗓子里咕咕噜噜的低声嘟囔。
“这一出来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你看看我这手和脸都被风雪给磨的粗糙了,以后回京拿什么跟旁人攀比姿色?”
“你这又胡扯个什么东西?”
江怀良生气的抖了抖那把大胡子。
“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之身。不说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好歹也得寻思着干点子男人该干的事儿才对。
为什么要跟旁人攀比姿色?
你想干啥?
好日子不过啦?”
老丈人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骂,李老四就更觉得委屈了。
“我这不都是为了能配得上你女儿吗?本来我就长的不够如花似玉,万一再造的跟你似的,回头晚姐儿还能乐意瞅我一眼?”
“会不会说话?”
看得出来李老四不咋会聊天,开口就戳中了老丈人的肺管子。江怀良大眼珠子又一瞪,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既然你闲着没事儿就喜欢瞎寻思,那干脆去帮着余副将安顿马匹去吧。忙累了保准你一会儿倒头就睡,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想东想西!”
“我还没吃好饭呢…”
“你不饿,快去!”
“爹,我…”
“这是军令!”
“遵命!”
李呈修虽然从军时间不长,但是在老丈人的铁血手腕调教下,已经很懂得军令如山这四个字的重要性。
所以憋屈的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捧着自已的小破碗跑远了。
张敬光又端着两碗热粥过来,瞅着被训走了的四皇子,这家伙笑的颇为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说老江呐,差不多得了。也就是四皇子人家敬重你才这么听话,你要换个刺儿头来试试,到时候天天咱们伺候都伺候不过来,还摆什么上官威风?”
“就你会打抱不平。”
从老伙计手里接过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两人坐在火堆旁边唠闲嗑。
“好好的你不留在京城享福,跟老子出来受这份穷罪干啥?一把年纪了才娶上媳妇儿,不赶紧的生儿育女,倒是会找活干的很。”
“呸,你才一把年纪了呢!老子年轻力壮龙精虎猛的很,要你操那份闲心?”
张敬光白了损友一眼,又控制不住高兴地弯着嘴角嘿嘿直乐。
“实话跟你说吧,这回出征之前我媳妇儿肚子里就已经揣上娃了。等回头老子立下大功劳,争取跟你似的混个能往下传的爵位。嘿嘿嘿,也叫我儿子闺女这辈子能投个好胎。”
“真的?那可恭喜你了呀!”
江怀良端着碗往前伸了伸,张敬光非常有默契的端碗碰了一个。一口热粥喝下肚,才嘿嘿笑着道谢。
“说起来我如今能有这好日子,得亏了你家我嫂子张罗着把祝氏说给了我,要不然就我这夯头笨脸的长相,八辈子人家也不大可能瞧上我这杀猪的大老粗。回头我得好好准备份厚礼,多谢谢你和我嫂子!”
“谢什么谢?这辈子你能好好的待你媳妇儿,别让人家跟着你活受罪,就算是你谢我了。”
江怀良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说起来我是真没想到,祝明芝能愿意点头嫁给你。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好,就是以前祝明烨活着的时候天天讲究的很,我就琢磨着他妹子应该也是很讲究的人。
那时候给她张罗夫家,你嫂子都没敢往咱们军中兄弟这堆大老粗里头寻摸,打听的都是人家那些个小白脸。
嘿,真没想到你俩竟然还能看对眼了?可是叫你占上了便宜。”
“那可不咋地,我命多好啊?在死人堆里来回倒腾多少次,都能全须全尾的爬回人间来。指定是我老子娘搁地底下保佑着呢!”
张敬光笑的略有些感伤。
“奶奶的,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我还能娶个漂漂亮亮的大家小姐当媳妇儿。小时候我娘老嫌我长的丑,还跟我爹说他们俩一定要多干活多攒钱,怕是得花大价钱才能娶上儿媳妇了。
现在我也当将军了,家里头也有媳妇儿有孩子了。我爹我娘要是还在的话,指定得夸我张狗蛋有出息!”
“肯定的。”
江怀良拍拍老友的肩膀,笑着鼓励他。
“这回争取干一票大的,立个大功劳从皇上手里挣个爵位,你以后就能安心的躺在京城享福了。”
张敬光听出了老友的话音,鬼鬼祟祟的扭头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往前凑了凑低声询问。
“咋地,你干完这票准备撤了?”
火堆里的树枝哔剥作响的炸了几个火花,火光影影绰绰的照着那把大胡子,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心思。
“差不多吧,咱们也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哪能硬挡在前面呢,你说对不对?该给年轻人让路的时候,就要识趣的让一让。”
抬眸远眺,看着那个牵马喂草的少年,江怀良无声的笑了笑。
长江后浪推前浪,可是总得等他把这个后浪推出波澜来,才能安安心心的退回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