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星回到车里之后,慕亦泽夫妇跟孟逸朗都缠着她问个不停。
她只说在紫薇宫里吃了晚餐,然后四少跟倪少都说明晚去慕家吃饭。
至于别的,她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
车子在慕家停下之后,慕天星说:“我累了,先上楼去休息了。”
慕亦泽夫妇也没拦着,心知女儿今天受了惊吓,小小年纪也不容易。
只是,孟逸朗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慕天星上楼的背影,然后扭头对着慕亦泽夫妇开口:“外面路灯上那一个个的广告牌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那广告牌那么招摇,孟逸朗再看不见,那就是瞎子。
他忽然有个不好的想法,会不会是凌冽看上了慕天星,所以故意使绊子害他儿子?
而蒋欣一眼就看穿了孟逸朗的心思,拧着眉头不高兴地开口:“我家天星之前跟四少有婚约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婚约还是你出马帮忙,我们才跟凌家退的,要是我们有心跟四少结亲,还会让你插手吗?”
闻言,孟逸朗想想也是,莫非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慕亦泽冷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地说着:“你自己儿子不争气,闯了祸,我们陪着你跑到现在,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们说你什么了?结果你现在还反过来怀疑我们,你……”
“没没没……”孟逸朗赶紧摆手否认,“你误会了,我也就是随口一提,你看弟妹激动得,弟妹一激动,你也跟着激动起来。”
“你那么问,我当然激动了!”蒋欣无语了,“是你儿子他自己得罪倪少的,没人拿枪指着他!你儿子想欺负我女儿,更是他自己的错误,没人逼着他!他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路,现在你居然有心思怀疑是我们天星联合外人来欺负他,你这不是成心给我们心里添堵吗?”
蒋欣的脾气,那就是一个得理不饶人。
慕亦泽头疼地对着孟逸朗使了个眼色,孟逸朗赶紧闭嘴,什么都不说了。
越是说下去,她较真得越厉害,没完没了。
慕亦泽拍拍她的肩,哄着:“这样,你也累了,上去休息吧,明天你去公司里看着。这两天,我就跟老孟一起跑跑小龙的事情。”
蒋欣气得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上楼去了。
慕亦泽赶紧领着孟逸朗去餐厅:“走吧,让厨房的人炒两个小菜,咱们兄弟俩喝点酒聊聊。”
步子还没迈出去,蒋欣又忽然从楼上下来,叫住了他们:“喂!”
她半倚在扶栏上,盯着慕亦泽:“天星不是说了,明天四少跟倪少一起来吃晚餐吗?那么咱们要准备什么啊,得赶紧想好,让方齐明天一早就去把该准备的食材都买回来啊!”
闻言,慕亦泽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
尤其,明晚倪少跟四少来的目的,他们都还不知道呢!
四少虽是残疾人,但是怎么看都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倪少更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两个煞神,一起降临慕府,到底要准备怎样的晚餐给他们吃啊?
孟逸朗也没有心情喝酒了,吩咐厨房的人给他随便煮碗面,煮好后端楼上慕亦泽的书房去。而他们三个人挤在慕亦泽的书桌前,齐齐对着电脑认真搜索着皇室菜谱。
慕天星已经躺下了。
窗帘是开着的,她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广告牌,看到广告牌上凌冽那般宠爱她的样子,她的心里甜甜的。
他说,不让她提前告诉父母,他明晚是来下聘的。
她居然听话了。
她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又忍不住翻了回来,继续盯着他的照片看:“你说,我为了你,就这样瞒着我爸妈,算不算胳膊肘向外拐?”
照片上的凌冽自然不会回答她。
她又道:“应该不算吧,不都说女生外向吗?我要是不向着你才奇怪呢,对不对?”
照片上的凌冽依旧沉默。
慕天星却笑了,闭上了眼睛,心里美滋滋的,满心欢喜地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可是,她陷入熟睡后不到十分钟,就被蒋欣从大床上拖了起来。
“呜呜,干吗啦,人家还要睡,好困!”
“乖宝贝,快别睡了,妈妈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告诉妈妈后就可以接着睡了。”
“呜呜……什么啦,快点问!”
“好的。哎哎,你别睡,别睡啊!快醒醒,妈妈跟你说话呢!”
“嗷嗷!”
慕天星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身,盯着蒋欣。
这一下,蒋欣才松了口气,紧张地拿着纸笔对着她,道:“四少喜欢吃什么?”
慕天星:“……”
她还真的不知道呢!
她跟凌冽相处了几天,紫薇宫餐桌上摆的食物永远都是她爱吃的,她吃得也非常开心,却从来没有注意过凌冽喜欢吃什么。
慕天星有些心虚,心里充满了对凌冽的愧疚:“不知道呢,我居然没有观察过,真是该死。”
她自责,蒋欣却以为她是为了不能回答问题而自责。
蒋欣连声安慰道:“没事,没事的,你说说,你这些天跟四少在一起的时候,都吃了些什么?有菜名跟食谱吗?”
“鲍汁鹅掌,今晚吃的,超好吃。哦,对了,他爱吃酒酿丸子!”慕天星绞尽脑汁想了想,这才道,“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吃烤鳕鱼排、白蛤蒜仔意面、法式焗烤扇贝、蔓越莓脆饼、奶油鸡肉蘑菇浓汤……”
起先,蒋欣还很认真地做着笔记,可是听着听着,蒋欣的脸都绿了:“臭丫头,你玩我是不是?”
慕天星一愣:“怎么了?”
蒋欣无语了:“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你说的这些全都是你从小到大爱吃的!”
慕天星:“……”
母亲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这才发现,原来凌冽每次跟她一起用餐的时候,吃的全都是她最爱吃的食物。
这么一想,她恍然大悟。每回他们一起吃饭,只要她夸一样菜好吃,他就立即对那样菜停了筷子,她之前还以为他不喜欢,其实,他是因为她喜欢,所以不舍得吃,留给她,让她多吃点吗?
他对她的心思,竟然细致到这样的地步!
“你到底清醒了没啊?你爸跟孟伯伯还在隔壁书房等我回话呢!”
蒋欣真是着急啊,看着女儿发呆出神的样子,还以为女儿睡糊涂了,还没醒。
要不然,问她四少爱吃什么,她怎会报出一串她自己爱吃的?
自己养大的女儿,爱吃什么,当妈的怎么可能记错?
慕天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是被凌冽的温暖感动的。
浑蛋,大半夜的,她居然后知后觉地被他感动了,这个晚上还要不要睡了?
“天星!”蒋欣又道,“倪少呢,倪少喜欢吃什么?”
“他……我就跟他一起吃过火锅,发现他特别喜欢虾滑,吃了一盘。还有生菜,今晚阿诗姐做了一盘蚝油生菜,我很喜欢生菜,但是不喜欢耗油,他跟大叔却全都吃了。”
慕天星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现在有理由相信,凌冽是因为她,才吩咐曲诗文做生菜的,因为中午吃火锅的时候,她唯一吃的绿色蔬菜就是生菜。
他一定是观察到了,吩咐了曲诗文。
曲诗文却不知她不吃耗油,所以做成了蚝油生菜,结果上桌后她不爱吃,凌冽便跟倪雅钧将她不爱吃的给吃了!
天哪!
慕天星越是细细分析,越是觉得,看起来像冰块一样的凌冽其实真的很温暖。
蒋欣做好了记录,连忙起身离开,关门之前道了一句:“快睡吧,晚安!”
房间里只剩下慕天星一个人,她抱着膝盖,静静凝视着窗外的广告牌,鼻子酸酸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一个从小缺少爱的孩子,有了心爱的女孩后,用他的方式细心地爱着她。
一想到这些,慕天星就认定她能遇上大叔,那是她捡到宝了。
她真的不在意他是否还能不能站起来,只要他能这样一辈子陪着她就好,她愿意这样一直一直推着他,真的愿意!
心潮澎湃着,翻滚着道道浪花,慕天星真的失眠了。
从青城水库到如今,她把她与凌冽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细细过一遍,才惊觉,他对她的爱慕,其实由来已久了。
只是,后知后觉的她一直没有发现。
曲诗文说得对,他真的很疼她!
她曾经觉得苦不堪言的斗嘴吵架,如今回想起来,却成了最甜蜜、珍贵的记忆。
慕天星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一会儿回忆,一会儿思考,精神越来越好了。
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半了,给他打电话显然不合适,那就……发一条短信吧:大叔,很幸运遇见你!
发完,她将手机一丢,然后爬起来,踩着拖鞋去了一趟洗手间。再次回来的时候,她发现手机屏刚好亮了起来,拿起一看,他居然给她回复了一条:丫头,很感激遇见你!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对于凌冽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说过,只要她给他一缕阳光,那么他便会为她点亮整个世界。
她感动,却没细想过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在凌冽的世界里,对于凌冽而言,她意味着光明,可以点亮他整个世界的光明。
慕天星就这样抱着手机睡着了。
梦里,有紫薇花,有海蓝蓝的家,有珍珍,还有他!
新的一天,对于慕家来说,紧张而忙碌。
窗户紧闭,只是把窗帘拉开了,可是慕天星还是被一阵割草机割草、修剪花枝、吸尘器工作等杂乱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揉着一双大眼睛,郁闷地撅着小屁股,嘟着嘴,拿起枕头盖住自己的脑袋,然后接着睡。
事实上,慕家从凌晨开始便在忙碌了。
所有的女佣都出来擦地板、拖走廊、换窗帘等。
今日一早,女佣们下去休息半日,厨房里的人又跟着管家拿着慕亦泽写好的菜单一起去农贸购物中心采购食材。
慕亦泽夫妇俩也出门了,却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百货公司,挑选崭新的茶具、餐具以及酒具。
孟逸朗也没闲着,在慕亦泽的建议下,给凌元打了个电话,邀请凌元晚上来慕家用餐。
他们想着,既然倪少跟四少玩得好,什么都让四少做主,而四少自然会听凌元的,那么凌元来了,一切应该好商量才对。
偏偏,在电话里,凌元拒绝了孟逸朗。
他说:“你希望我取消与慕家的婚约,如今婚约我已经取消了,答应你的我已经办到了。剩下的事情,小四会怎么做,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孩子大了,不由爹了,孟总还请见谅!”
凌元的答复,让孟逸朗万万没想到。
孟逸朗已经坐在车里,准备中午先请凌元吃一顿,透透消息,结果人家根本不见他。
孟逸朗一着急,开着车又去了一趟医院,却见不着老婆孩子,只能在红色病房大楼外远远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偷偷躲在车里哭了一场,后悔这两年一直忙着做生意,居然疏忽了对孟小龙的教育。在他的记忆里,这孩子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啊!
慕天星一直睡,一直睡,睡到闹钟响起的时候,拿过手机一看,当即洗漱、换衣、下楼。
孟小鱼的航班是上午十点四十到。慕天星从慕家出来,才发现家里三辆车全都有事派出去了,她在小区门口打了辆车去机场,抵达机场的时候,刚好十点半。
她在国内到达口等了不一会儿,红着眼眶的孟小鱼便出现了。
慕天星对着孟小鱼挥了挥手:“小鱼!小鱼!”
孟小鱼看见了,大步跑了过来,声音还是哑的:“天星,我哥怎样了?”
“你知道了?”慕天星愣了一下,看她哭成这样,有些心疼。
孟小鱼捂着嘴,忍着不在人多的场合哭,小声哽咽:“昨晚我妈给我打电话,边哭边说,可是话说了一半,她手机就被警官拿走了,到现在都打不通,我哥的也是。呜呜,天星,我哥对不起你,但他是真的喜欢你的,你不是也特别喜欢我哥吗?”
慕天星拿出纸巾给她擦擦眼泪,柔声安慰:“走吧,事情比较复杂,咱们上了车,我慢慢说给你听!”
慕天星领着孟小鱼打车回家。
路上,慕天星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在出租车里说话并不安全。
她沉默着,看着孟小鱼这般心急如焚的模样,只好拿出手机来,不停打字给孟小鱼看。
姐妹俩就这样用手机沟通了一路,抵达慕家的时候,孟小鱼已经把大致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她心里有些芥蒂,等进了楼上的房间里,这才关起门来看着慕天星。
“你是不是疯了?我哥那样四肢健全的你不要,非要跟着一个残疾人?还在念小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凌家四少是个残疾人!”
“小鱼,他比你想象的优秀多了,我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慕天星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听别人说凌冽是个残疾人。
即便是最好的朋友说的,她也不想听。
孟小鱼看着慕天星,有些崩溃:“我哥一定是被你刺激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你喜欢那个人,所以才会慌张得手足无措,选错了路!”
毕竟是一家人,孟小龙犯再大的错,孟小鱼心里都觉得孟小龙可以得到原谅。
而且,孟小鱼从小跟孟小龙的感情特别好。从小到大,孟小龙除了有时候会为了护着慕天星跟她作对外,其他时候他都是特别疼她的。
慕天星最怕的,就是孟小鱼来了以后会失去理智而是非不分:“小鱼,不管我怎么选择,他都不应该强暴我,这是原则问题,也是人品问题!”
孟小鱼自知理亏,难受地往床上一坐,眼泪哗哗地掉。
慕天星拿了抽纸递上前,她也不接。
她边哭边道:“如果我哥这次平安回来,你就收了心,好好做我嫂子吧,我哥是真的喜欢你的,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啊,天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你怎么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呢?你太伤我心了,呜呜呜……”
“小鱼,爱情不能勉强的!”
慕天星看着她,又道:“你爸也给我写保证书了,说以后不会让我进孟家做媳妇了。”
“你!”孟小鱼闻言,一下子火大了,“昨天你打电话向我哭诉时,我都在心疼你,恨不得当时就坐飞机回来,然后帮你狠狠揍我哥一顿!但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是你移情别恋,有了别人!你背叛了我哥,我忍着,现在他为了你连命都快没了,你居然在这里轻描淡写地跟我说你跟另一个男人之间是真爱?”
孟小鱼也是一个千金小姐,从小被宠大的。
她跟慕天星性格不同,慕天星就算彪悍起来,那也是讲道理的,但是她一旦彪悍起来,那就是凭感情说话的,什么道理在她面前都是屁!
慕天星深深了解她的脾气,所以忍着,也不开口争辩了。
尽管眼下,孟小鱼已经把话说得很难听了。
“小鱼,你好好休息,一会儿你爸爸就该回来了。”
慕天星有些难过地转身,还以为唯一的闺密会懂她,会站在她这边为她着想。原来她错了,亲兄妹就是亲兄妹,兄妹间的感情高于一切闺密之情。
她忽然很怀念昨天在电话里痛骂孟小龙的孟小鱼。
现在想想,孟小鱼那会儿大骂孟小龙,也未必是真心的,大部分是在做戏给她看,是安慰她的。这不,孟小龙真的出事了,孟小鱼的本性就暴露了。
也对,人都是自私的,谁让人家是一家子呢?
慕天星就要从孟小鱼的客房走出去了,孟小鱼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慕天星,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哥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置之不理?”
“我没有置之不理,我能做的都做了,可是我能力有限,我又不是宁国女王!”
慕天星也怒了,看着她:“你别忘了,你爸爸还在这里住着,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是对是错,孰是孰非,你爸爸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你还是跟我从小最要好的姐妹,怎么就分不清是非黑白呢?!”
她说完,不理会孟小鱼错愕的模样,直接离开了客房。
回到房间里,慕天星心里委屈。
她好心好意去机场接最好的朋友,可是接来之后才发现,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她亲密无间的姐妹。
或许那个人永远只在记忆里,又或者那个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是她把对于闺密的一切幻想放置在了孟小鱼的身上。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广告牌,现在待在慕家的唯一动力就是盯着凌冽的脸,一直看,一直看。
忽而,手机传来一道短信的铃声。
她心上一喜,赶紧扑过去看,结果把手机拿在手里的时候,才发现是孟小鱼给她发来的:傻妞,你别再犯傻了,我哥才是最爱你的人!
慕天星看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什么现在的人都这么奇怪,总以为她好的名义去强迫她,做伤害她感情的事情呢?
真正的关心,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许是慕天星没有回孟小鱼的短信,孟小鱼在客房里也火大了,又发了一条短信:要么做我嫂子,要么今后绝交!两条路,你选一个!
慕天星看完,崩溃了。
这对兄妹,怎么遇事都是这样冲动疯狂呢?这种性格是遗传的吗?
她拿起手机,直接给孟小鱼回了一条信息:没人逼着你哥得罪倪少,没人逼着你哥强暴我,一切是他自己选的。难不成抢劫犯抢了银行,你还要去怪银行为什么要存放那么多钱?孟小鱼,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还能不能分清是非黑白了?
慕天星也是有脾气的,只是她的脾气不会轻易发出来,但一旦发作就是很凶猛的。
她坐在床边,静静等着,也不知道在等傍晚赶紧到来,还是在等孟小鱼回复的短信。
只听又是“嘀嗒”一声,慕天星盯着手机看了起来。
上面,孟小鱼回了一句,不过,只有四个字:你真狠毒!
就是这四个字,让慕天星心头一震,同时她也彻底醒悟了:不管是孟小龙,还是孟小鱼,他们兄妹俩,从来就没有真的了解过她!
慕家忙得一团乱,厨房也没人做午餐。
不论是孟逸朗,还是慕亦泽夫妇,甚至是管家方齐,都没有回来。
眼看着马上到下午一点钟了,慕天星拿起手机,准备在网上订餐。从起来到现在,她连早餐都没有吃过,真的很饿。
她记得孟小鱼喜欢吃夏威夷比萨,于是专门订了一个,配一份金橘红茶。
她给自己订了一份海鲜炒饭,还有鸡茸蘑菇汤。
外卖送来的时候,她亲自下去付了钱,拿了自己那份,喊了个女佣把孟小鱼那份送去客房给孟小鱼。
慕天星虽然是个软妹子,但是为人处世非常大气。
不论孟小鱼对她的误解有多深,是否跟她吵架,但既然孟小鱼在她家里做客,她便会尽地主之谊,不会失了礼数,连饭都不给吃。
她捧着炒饭坐在飘窗上,一边看着凌冽的脸,一边吃着。
她耳边忽而响起上次他送她回来的时候,附在她脖颈边说的那一句:“不干吗,就是想吃你。”
她红着脸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大叔,我家里现在一团乱,都是为了迎接你跟雅钧哥哥来吃饭,你们晚上一定要来哦!
不一会儿,那边回了:嗯,一定去。四个小时后见!
慕天星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她盯着现在的时间,四个小时后,那不就是下午五点半?
嗷嗷!
她立即化思念为动力,大口大口吞下了午餐,又跑去妈妈房间的浴室里,拿了好多香薰精油跟沐浴花瓣,回来在自己的浴室里美滋滋地泡起澡来。
她要在大叔来之前,把自己洗得白白的,洗得香喷喷的!
嘿嘿,好羞涩。
下午三点半,孟逸朗跟慕亦泽夫妇陆续回来,都在大厅里坐着。
茶几上摆满了一次性纸杯,每个纸杯里都倒了些许米酒。这些米酒品牌不一,酒精浓度也不同,厨房的锅里还煮着丸子,大的、小的都有。
慕亦泽喝了其中一杯,道:“这个味道好像不错,旁边这杯有点像是白水了,味道太淡。”
“我觉得这个可以,就是有点甜。”蒋欣也拿起一杯尝了尝,然后夫妻俩彼此交换纸杯尝了尝。
孟逸朗也在尝,可是他对米酒不是很感兴趣,几杯下来,除了觉得味道甜淡之外,没喝出什么感觉。
他叹了口气,道:“快点决定啊,马上就要傍晚了,也不知道四少他们什么时候来,赶紧定下,让厨房赶紧做好,到时就等着上菜了。”
这时候,孟小鱼从楼上下来了。
她眼睛哭得红红的,瞧着沙发上三位长辈的背影道:“爸爸!慕叔!欣姨!”
三人纷纷回头,这才想起来,孟小鱼应该是今天上午到的。
可是大家都各忙各的,把接她的事情给忘了。
蒋欣站起身,瞧着她:“乖孩子,不哭了,是不是天星去接你的?”
孟小鱼点点头,下来后一头扎进了蒋欣的怀里,看着她:“欣姨,您不是最喜欢我哥吗?天星糊涂,您可不能糊涂啊,这世上除了我哥,谁还能真的一心一意对她好?”
蒋欣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帮她擦眼泪,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比较复杂,天星也长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左右她的想法,是不是?”
原本蒋欣也是喜欢孟小龙的,可是得知孟小龙在火锅店不知死活地得罪了倪少之后,她对孟小龙的看法就变了。
倪少是谁?是不知死活的孟小龙可以招惹的?
孟小龙那孩子,平时看起来挺实在的,一到关键时刻,他干的坏事比平日里看着讨厌的人做出来的,还要让人讨厌!
“欣姨!你也不能任由天星嫁给一个残疾人啊!”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情,我们天星跟四少什么关系都没有,婚约已经解除了!”
两人正说着,慕亦泽面色复杂地看着孟小鱼,不让她再开口说话,说道:“小鱼啊,现在不是我们叙旧的时候,你去楼上休息,或者去找天星玩。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准备晚餐,这也是为了救你哥哥。”
孟逸朗好几个月没见到女儿了,拉着她走到一边,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你先不要打搅我们准备晚餐了,今晚能救你哥的人要来吃饭,身份很尊贵,我们都在忙着准备。你上去找天星玩,乖!”
孟小鱼斜睨了一眼孟逸朗,道:“我不去!她背叛了我哥,我才不去!”
“你!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胡话啊!做错事情的人本就是你哥哥,你怎么连是非都不会分辨了?”
孟逸朗拧着眉,眼看着厨房的人把煮好的丸子送上来了,赶紧催着孟小鱼:“你不去找天星也行,就在这里乖乖的,别找事儿!”
三位长辈凑在一起,一个人手里拿着个小勺子,舀起每个碗里的丸子试吃后,相互讨论着。
孟小鱼看着,只觉得被冷落了。
她走上前,瞧着一个个纸杯,一个个小碗,不屑地嘟着嘴,然后俯首端起一杯喝了一口。
发现是米酒以后,她皱着眉头摇着头:“什么味儿啊,真难喝!”
慕亦泽在尝过一粒丸子之后,眸子瞬间亮起来:“四号杯的米酒配二号碗里的小丸子,味道肯定非常好!”
孟逸朗赶紧对着蒋欣道:“把天星叫下来,她尝过倪夫人的手艺,肯定记得那个味道的!”
“对对对,我去叫!”
蒋欣说完就要上楼,却被孟小鱼拦了下来:“欣姨,你们忙,我去叫。”
孟小鱼敲了敲慕天星的房门,里面没人应声。她困惑地开门进去,发现里面还是没人。
空气里弥漫着浓密的花香,像是有人在用香薰沐浴。她当即朝着洗手间而去,就发现慕天星此刻正躺在撒满玫瑰花瓣的浴缸里,美滋滋地泡着澡。
孟小鱼实在是生气:“你!天星,我对你太失望了,我哥还被关着呢,你居然有心情泡花瓣澡?”
慕天星没想到孟小鱼会进来。
她赶紧起身,拿过一条浴巾包好自己,却又发现孟小鱼正一脸惊愕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慕天星诧异。
孟小鱼却一脸愤愤地说:“我哥都把你胸口咬成这样了,你还不肯嫁给他?”
慕天星只觉得五雷轰顶,顺着孟小鱼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便看见胸口上点点吻痕如梅花绽放,泡澡后更显娇艳。
那是大叔在她身上弄的痕迹,跟孟小龙有什么关系?
慕天星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因为这是属于她跟大叔之间的私事。
从水里走出来,她浑身上下都香得冒泡,肌肤在精油的滋润下更是白皙嫩滑,美得冒泡。
“天星,你就收收心吧,你只要安分守己地做我嫂子,我们全家都会对你很好的,真的!”
孟小鱼不死心地劝说着,却丝毫没有打动慕天星。
慕天星以后怎么生活,跟孟家人有什么关系?
慕天星裹着浴巾回了房间,大方地擦干身上的水渍,拿着衣服穿了起来。反正她跟孟小鱼从小玩到大,她俩谁没见过谁的身体啊。
换好衣服,她开始擦头发。
孟小鱼帮她把电吹风的插头插上,然后谄媚地把电吹风递过去,嘴里还在念叨着:“天星,我哥想你都想疯了吧。我发誓,你是他碰过的第一个女人。天星,你就收收心吧,那个残疾人究竟有什么好啊,你跟他在一起,两人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慕天星接过吹风机,默不作声地吹头发。
头发差不多干了,她关掉吹风机,看着孟小鱼:“你来找我做什么?”
她想说:如果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那么你可以出去了。
而孟小鱼这会儿才想起来:“我爸跟欣姨都在楼下等你,等你去尝什么米酒跟丸子的味道。”
慕天星秒懂,揉了揉长发,任由它们垂落在自己的胸前,一言不发转身出去了。
孟小鱼站在原地,瞧着慕天星尤物般的身躯、妖精般的风情、天使般的小脸,啧啧称奇,难怪老哥那么放不下她。
孟小鱼从小就生活在慕天星的阴影下,有慕天星在的地方,不论是学业、才艺、样貌,她永远只能排第二,哪怕在哥哥心里,她也是第二。
但是孟小鱼想着,慕天星再好,好到天上去,那也是一个暗恋她哥哥、一心想要嫁到孟家做媳妇的女孩,她心里就舒坦了些。
其实,孟小鱼之前也不知道哥哥喜欢慕天星。
她知道的时候,还是在哥哥跟慕天星表白之后。也正因为如此,孟小鱼更感动了,觉得哥哥真是把慕天星保护得太好,太珍惜她了。
慕天星走到门口,顿住步子,转身,看着她:“你留在我房里做什么?”
孟小鱼笑了,看着她,还不忘给自家哥哥拉拉票:“天星,就算昨天我哥把你都剥光了,他那么疼你,也未必真的就会把最后的一步给做了。他是真的很珍惜你的,因为你喜欢那个残……喀喀,四少,他被你刺激到,才会冲动的,你就原谅他吧。”
慕天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失望地开口:“小鱼,也许像你说的,就算他把我扒光了,也未必真的会越过最后一道防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让他扒光?他又凭什么看我的身子?”
孟小鱼:“……”
慕天星又道:“因为那是你哥,所以他占了便宜,你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我是个姑娘家,我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一个男人把我扒光、看光,不是吗?”
孟小鱼:“……”
“你也是姑娘,还是说,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就会觉得,只要是个男人喜欢你,他就有权利把你扒光,看光你,对你做那样的事情?”
孟小鱼一愣,又道:“你!你怎么说话的?”
慕天星毫不客气地回应:“你又是怎么说话的?!”
“天星!天星!小鱼?”
楼下传来一道蒋欣的呼唤声,显然他们都已经等不及了。
孟小鱼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大步从慕天星面前冲了出去。慕天星深吸一口气,显然也被气得不轻,关上房门后,这才跟着孟小鱼往楼下走去。
倪夫人亲自做的酒酿丸子味道很香,令人难忘,慕天星一直都牢牢记着。
几样米酒都放在她面前,她一一尝过,却皱起了眉头:“都缺了点什么,味道不够香。”
蒋欣却一脸奇怪地盯着女儿看:“我倒是觉得你挺香的。”
慕天星心里在打鼓,她泡了一个多小时的香薰花瓣澡,能不香吗?
她躲开蒋欣的眼神,认真想了想,又道:“倪夫人的米酒是她自己酿的,不是买的,也许她有什么小秘诀,能让米酒特别香,但是我们不知道。”
慕亦泽轻叹了声:“那就将就着这么煮吧,你看看哪个跟哪个配最好,吩咐给厨房。”
慕天星点点头,认真品着。
蒋欣却若有所思地拉着慕亦泽去了一边,小声道:“你说,女儿今天怪不怪?突然还把自己泡那么香,她是不是看上了那个传说中的倪少?”
慕亦泽眯了眯眼,心里头清楚得很,女儿那样哪里是为了倪少,分明是为了四少!
蒋欣又道:“听说倪少可是H市第一美男子,以后还可能是太子。”
“行了,这种事不要乱说,小心惹火上身!你还嫌我们现在不够乱?”
慕亦泽柔声责备了妻子一句,便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对孟逸朗道:“老孟,走,跟我去书房。”
慕亦泽跟孟逸朗上楼去,沙发上剩下蒋欣母女,还有孟小鱼。
可是,刚才蒋欣跟慕亦泽说的话,不小心被孟小鱼竖起耳朵听见了。
原来今晚倪少也要来吗?
身为宁国子民,谁没听过传说中的倪少?
孟小鱼心里一阵激动,她看了眼慕天星,心知慕天星想的是四少,于是站起身,佯装打了个呵欠:“好困,我先上楼休息一下,吃晚餐时再下来。”
蒋欣看着她,心疼地道:“快去睡吧!你哥的事情你别多想了,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你不要太操心了。”
孟小鱼点点头,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看了看慕天星。
慕天星穿着一袭浅蓝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娃娃领,清新的小模样好似雨后干净的蓝天白云。
她思索着,一会儿穿什么颜色的裙子,才能让倪少的目光越过慕天星,一下子就从人群中发现她?
下午六点。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稳稳地停在了慕家的院门口。
卓希下车,先摁了慕家的院门门铃。方齐出来一看,当即将黑色的玄铁欧艺大门打开,彬彬有礼地站在一边做恭迎状。
卓然毫不客气地将车开进了院子里,停在主人的停车位上。
车里,凌冽那一双漆黑的眼直直盯着对面草地上的秋千架,脑中浮现出某少女娇俏地在阳光下踢了它一脚的画面,淡漠的嘴角终是勾了勾,双眸中溢满了温柔。
用人进屋通报。
方齐打开车门,毕恭毕敬地瞧着车门边的倪雅钧:“倪少!欢迎!”
凌冽毕竟是来过一次的,所以方齐认得。
而且就算凌冽没来过,小区里成天竖着的广告牌,他从早看到晚,再怎么也看眼熟了。
倪雅钧也不矫情,反正他从小到大被人捧惯了,他不动声色地从车里下来,也不进屋,反倒走到了车后座,看着卓希亲手拿出了轮椅,还将折叠好的轮椅打开,放在车后座另一边的门口。
得到消息的慕亦泽跟孟逸朗齐齐走过来,笑脸相迎。
方齐赶紧上前汇报着:“那便是倪少!”
但见,绚烂如锦的霞光就这样洒在那人的身上,高大的个子,修长的身躯,帅到人神共愤的脸,还有那举止间无意流露出的高贵,都让眼前的倪雅钧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慕亦泽跟孟逸朗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大人物,还是如此年轻的大人物。
“倪少!倪少,您能来鄙府做客,真是令我慕家蓬荜生辉!”
“倪少啊,久仰久仰!想不到倪少比传说中更为玉树临风、卓尔不凡啊!”
两人马屁一个比一个拍得溜,纷纷上前对倪雅钧伸出了手。
为了这一刻的握手,他们刚才在屋子里已经用洗手液把手洗了八遍,还修剪了指甲,擦过了护手霜。
然而,倪雅钧只是从他们眼前云淡风轻地走过,还道了一句:“麻烦让让。”
慕亦泽跟孟逸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倪雅钧绕过了半个车身,竟亲自弯下腰去搀扶车后座上的那名男子!
而凌冽竟然真的就把手搭在了倪雅钧的手腕上,身体重心渐渐转移到倪雅钧的身上,任由倪雅钧使了大力将他小心翼翼扶起来。
就在其他人都看傻了的时候,卓希上前帮了忙。
当凌冽稳稳地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卓希竟悄无声息地退下了,独留凌冽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与站着的众人相比,明显矮了一截。
而凌冽丝毫没有在意,漆黑的瞳仁中竟然透着别样的光彩,仿佛带着某种运筹帷幄的自信。
救子心切的孟逸朗当即又向倪雅钧伸出了手:“倪少,呵呵,鄙人姓孟,孟逸朗,就在邻郊的青城。”
倪雅钧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走到凌冽身后,那双一看就是弹钢琴的白皙修长的手紧紧握住了凌冽的轮椅把手,推着凌冽缓缓前行:“闷!进去再说吧!”
盛夏的烈日已然西下,可是空气沉闷得很。
他们又是刚从车里下来的,车里都有空调,忽然下车,温度与空气都产生了变化,他们自然会觉得不舒服。
慕亦泽连连点头:“倪少请!四少请!”
众人进屋的时候,才发现刚才退下的卓希,此刻却双手捧着一只宝蓝色的木匣子跟了进来。
蒋欣跟慕天星都在客厅里站着,因为是女眷,不好冒昧出门站在院子里迎宾。
当慕天星看见凌冽进来的那一刻,心都提了起来,浑身绷得紧紧的,恨不能冲过去。
蒋欣感觉到她的紧张,心里对她喜欢倪雅钧的想法更加肯定了。
也不过就是这一瞬,蒋欣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若是慕天星真能嫁给倪雅钧,搞不好将来还能母仪天下呢!
经历了孟小龙的事情之后,蒋欣也不得不承认,人比人气死人,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黑白两道都无人相助,两眼一抹黑,真能把人为难死。
于是,蒋欣看着倪雅钧的眼神更亲切了。
她女儿才貌双全,怎么会入不了倪雅钧的眼呢?倪雅钧年轻,二十二岁,配起来刚刚好。
凌冽一进去,明亮的目光就落在了慕天星的身上,非常专注。
他表情极淡,慕天星却偏能从他淡漠的眼神里读出温暖的味道来。
知道凌冽不喜欢陌生人在,所以慕亦泽一早就吩咐了用人,让他们干完活全都下去,没事不许出来。蒋欣领着慕天星一起去厨房,很快就端了两个托盘出来。
空气里渐渐飘着清甜的酒香,像浪漫的紫薇花瓣,透着甜蜜的气息。
慕亦泽邀请倪雅钧入座,倪雅钧则挑了个单人的小沙发,姿态雍容地坐了下去。
倪雅钧目光所及之处,茶几下的地毯、窗前的帘子,以及身侧的景观树,还有装着果盘的琉璃盘等,全是新换上的。
凌冽的轮椅就在倪雅钧的旁边,两人可以说是并肩挨着的。
蒋欣一过来,就笑呵呵地道:“听我家天星说,她几天前在H市的时候,沾了四少的光,还尝到了倪夫人亲手做的酒酿丸子。恰好今天家里也准备了些,虽然比不得倪夫人亲自酿的,但是应该也是不错的。”
蒋欣将托盘放在茶几上,亲手将托盘上的四个碗一个个拿出来,碗里还有调羹。
慕天星随后,端着托盘刚要上前,卓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道:“慕小姐,我来!”
蒋欣拿出的四份,没人动。
卓然接过慕天星手里的托盘,取出四份,倪雅钧的手便伸了过去,凌冽也伸了手过去。卓然起身的时候,拿了一碗,却转身递到了慕天星的手里:“慕小姐,慢用。”
慕天星微笑着接过,跟蒋欣一起站在慕亦泽身后吃了起来。
卓然又道:“慕先生、慕太太、孟先生,慢用。”
慕亦泽夫妇跟孟逸朗赶紧也各自端起一碗,尝了起来。
余下的时光里,大厅鸦雀无声,大家看似沉浸在酒香里,实则有的人忐忑得拿着勺子的手已经在颤抖,比如孟逸朗。
孟逸朗如果再救不出自己儿子,孟小龙只怕就要被送回B市部队的军人保卫处,等待判决了。
B市在江北,属于重军区,更是皇族洛氏的祖籍所在,量刑程度就跟首都一样严苛,那时候再想捞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因为这酒酿丸子是选取酒精浓度较高的米酒制成的,所以慕天星只喝了两三口,便不敢喝了。
大叔今天可是来下聘的,万一她醉了,可怎么办?
一双黑眸好巧不巧地凝视着她,宛若能时刻洞悉她的一切小心思般。凌冽微微偏了偏头,将自己的碗放在茶几上。
他的碗空了。
孟逸朗当即拍起马屁来:“四少,四少若是喜欢,这里还有!”
茶几上还有两份没有动过的。
可是凌冽像是根本听不见一般,竟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将大手伸向了慕天星。
那画面,有点意思。
慕天星小脸一红,垂着头舔了舔小嘴唇,捧着自己的碗一步步走向他,亲手将碗放在他掌心里:“谢谢。”
她觉得这米酒味道太浓了,没有小时候她外婆做的那种浓度只有百分之一的米酒容易入口。
凌冽笑了,接过碗后,三两下就将里面的东西吃完了,举止还如行云流水般,优雅至极。
他将空碗放在他刚才那只碗的边上,紧紧挨着,成双成对。他收回大手的瞬间,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情。
慕天星回身坐好,倪雅钧也吃完了。
大家很快陆陆续续地吃完了。
倪雅钧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凌冽不悦地蹙眉,他讨厌陌生人亲近,倪雅钧身份贵重,更不会轻易与陌生人接触。
慕亦泽夫妇也凝眉望过去,但见,金棕色的楼梯扶栏边,站着一个与慕天星年纪差不多大、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穿了一袭橘红色的长裙,脸上化了妆。
那妆容,怎么说呢,反正在凌冽跟倪雅钧的眼里,她脸上什么颜色都有,只觉得那不是人脸,而是调色盘。
她一脸娇羞状,很淑女地从楼上下来,目光扫到凌冽的时候,瞳孔中流淌过惊艳,再扫到凌冽的轮椅时,又微愣,赶紧避开。然后,她热切的目光落在倪雅钧身上,之后再也移不开了。
她缓缓靠近,佯装无意打搅般开口:“家里来客人了啊,我都不知道呢,一直在楼上睡觉来着。爸爸、慕叔、欣姨,这位是倪少吧?”
而此刻,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大家都发现了一个无比惊悚的画面。
孟小鱼的耳垂上,戴着慕天星的那对金珍珠耳环!
“哦,天哪!”慕天星下意识叫出声后,又赶紧捂着嘴巴,吓得花容失色。
而凌冽在看见慕天星这副表情后,便知道,这对耳环是眼前这个女人偷偷戴上的。
倪雅钧的脸彻底黑了。
慕亦泽夫妇也是完全没有料到。
而孟逸朗即便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看着大家都这么恐慌的样子,也跟着担心起来:该不会是自家女儿闯什么祸了吧?
慕天星缓过神来,赶紧上前拉着孟小鱼,道:“你饿了吧,家里客人多,我先陪你上去,你在上面吃吧!”
其实慕天星急得手足无措了。
孟小龙已经出事了,现在孟小鱼还偷了月牙夫人送她的耳环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天啦,慕天星的脑袋疼得都要炸开了一样。
孟小鱼则瞪了她一眼,用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就这么小气?不过是借了你几件首饰而已,一会儿我还给你就是了!从小到大,我们什么东西没有共用过?”
慕天星真是跟她解释不清楚了。
慕天星拉着她,不由分说就要离开,如果再让她继续留下,搞不好就是凌冽或者倪雅钧来处理她了。
这两种后果,无论哪一种,都是孟小鱼,也是整个孟家不能接受的!
蒋欣缓过神来,也跟着过去拉孟小鱼:“小鱼啊,你饿了吧,走,欣姨先陪你上楼,马上就把吃的给你送上去!”
“干什么啊?!”孟小鱼用力挣扎了一下,她就是想要下来目睹一下H市第一美男子的风采而已。
倪雅钧这般如仙如画的人物,看起来好像雪莲般清雅高贵,她才见一眼就动心了。
谁这时候让她上楼去,让她错过金龟婿,她就跟谁急!
而此刻,倪雅钧已经坐不住了:“慕天星!”
倪雅钧一字一句地叫出小丫头的名字,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整个慕家的人都头皮发麻起来。
孟逸朗更是不敢随便开口,因为他完全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天星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着倪雅钧,小声道:“雅钧哥哥,其实……”
她话还没说完,孟小鱼就已经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冲了上来,一对耀眼的金珍珠耳环随着惯性的作用摇摆起来,更加璀璨醒目了。
“倪少,你不要怪天星,她就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不够优雅,不够温柔,不够贤惠,但是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要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我代她向您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孟小鱼说完,一双眼盈盈地望着倪雅钧,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慕天星单手扶额,有种想要遁地的冲动。
慕亦泽夫妇无语地叹了口气。
凌冽的眼冷如冰锥般直直朝着孟小鱼刺了过去,透着狠戾。
倪雅钧瞧着孟小鱼,像是被气笑了一样,勾起一丝冷笑:“怎么,无知、愚蠢又自以为是,是孟家的家风吗?”
闻言,除了从紫薇宫出来的人外,其他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孟小鱼更是吓得不敢再说什么了,下意识看了眼慕天星。她这才意识到慕天星刚才应该是想暗示她什么,只是她没有及时领悟。
而慕天星硬着头皮上前,道:“雅钧哥哥,这件事情怪我,是我没有把耳环放好。我跟小鱼从小玩到大,经常互相换首饰戴的。她不知道这耳环是月牙夫人送给我的,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雅钧哥哥,我很抱歉。”
孟逸朗父女这时候才彻底惊醒。
这是月牙夫人赐给慕天星的耳环?!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孟逸朗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倪雅钧根本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在慕天星话落的一瞬便道:“你的耳环放在哪里的?”
“房间的首饰盒里。”
“孟小姐是否跟你一个房间?”
“这个……”
“说实话!”
“没有,她有自己的客房。”
“嗯,她没有经过你的允许,进了你的房间,拿了你的贵重物品据为己有,又自己戴上,这样的行为,难道不属于偷窃?”
“……”
慕天星哪里是倪雅钧的对手?
倪雅钧两三句话就把小丫头绕进去了,绕到最后即便她一言不发,答案也是不言而喻的。
孟逸朗吓得面色苍白,赶紧起身道:“倪少,这件事情真是误会,小鱼跟天星就跟亲姐妹一样,进彼此房间,不经过对方同意拿对方首饰戴,那是从小到大都有的事情啊!”
“是啊,我怎么知道这是月牙夫人送的。”孟小鱼也吓坏了,扭头瞪着慕天星,埋怨道,“你也是的,月牙夫人送的东西,你怎么也得锁在保险柜里吧?就这样随便放在首饰盒里,我还以为跟别的没什么两样。”
慕天星心中冷笑,如果孟小鱼真的觉得没什么两样,为何那么多耳环,她却独独挑中了这对金珍珠的?
孟小鱼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她会不清楚这品相的金珍珠耳环值多少钱?
孟小鱼一声不吭拿出来戴,闯了祸,还要把责任推到慕天星身上,慕天星真是无语。
慕天星心里清清楚楚,只是不愿意多计较而已。
一来,孟逸朗这个人还是不错的,父亲与他认识多年了,这么多年的情意一朝丧,太可惜。二来,她若是真生气了,凌冽肯定会生气,凌冽一生气,孟小鱼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这归根结底,还是慕天星太善良了,见不得让人添堵的事情发生。
她求救的眼神扫向凌冽,声音柔柔的,好听极了:“大叔,你帮我跟雅钧哥哥求个情呗!”
凌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一叹,却没有任何表示。
因为凌冽清楚地知道,有些人的心是冷的,是黑的,是别人怎么宽容大度、温暖善良都焐不热、漂不白的,他们不会记得别人的好,只会变本加厉利用别人,践踏别人,最后摧毁别人。
所以,对待这种人,宽以待人就是纵容,敬而远之就是放虎归山,最好的方法就是从一开始就让他们清楚,有些人不是可以被她随意利用、践踏、摧毁的。
倪雅钧在等凌冽的动作,可是凌冽没有任何表示,倪雅钧心里便有数了。
“卓然!”
他轻唤了一声,卓然便上前:“倪少。”
倪雅钧指了指孟小鱼耳朵上的东西,道:“取下来,消毒。”
“是。”卓然转身,目光幽幽地瞧着孟小鱼,吓得孟小鱼连连后退。
她伸手自己去摘耳环,边摘边道:“你别过来,你别动,我自己来!”
而卓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副雪白的手套戴上,接过了那对耳环后,又取出一种消毒的湿巾,避开金珠,将耳环的金属部分擦拭干净,然后摘下那副白色的手套,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再将耳环亲手交给慕天星:“慕小姐。”
孟小鱼心里不服,凭什么她戴了一下就要消毒?!
这个卓然不过是个下人,居然敢这样嫌弃她,羞辱她,还将手套直接丢进垃圾桶!
慕天星上前,双手接过:“谢谢。”
卓然退下。
这时候,倪雅钧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我姑姑与陛下自小相识,同年出生,前后不过差了几十天而已。我姑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陛下还是太子,意外得了这一对金珍珠耳环,便赠给了她。大家都知道珍珠最难保养,因为容易氧化变色,但是几十年过去,我姑姑却将它保存得如新的一样,可见姑姑对它的珍惜。”
一室静默。
凌冽眯起眼,若有所思。
慕天星捧着珍珠的小手,更是顿觉灼热。
蒋欣最快反应过来,转身快速取了一块干净的真丝帕子交给慕天星,让她把珍珠包起来,好好珍藏。
而这一瞬,蒋欣暗地里思忖着,月牙夫人一生无所出,将倪少视为亲生儿子般疼爱,她会把陛下当年送的珍珠转赠给天星,是不是就是承认了天星,将天星视为倪少的媳妇?
当然,蒋欣也明白这只是一种猜想,不一定是真的。
但是她希望这种猜想是真的。
孟逸朗更是急得快晕过去了。
谁知道这还是当年陛下赠给月牙夫人,月牙夫人又赠给慕天星的!
“倪少!”孟逸朗鼓起勇气开口,只觉得牙齿都在打哆嗦,到现在为止,他被倪雅钧忽略无数次了,心灵创伤已经很大了。
“我家小鱼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计较了。”
孟小鱼听父亲这么说,赶紧也上前,抓住一切可以跟倪雅钧说话的机会:“倪少,我看它就那样随意地放在首饰盒里,还以为是普通饰品呢!谁会跟天星一样把贵重东西这样随手放着呢?我真是不知道,不是有句话叫作,不知者不罪吗?”
“孟小姐!”倪雅钧皱起了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你现在就已经涂脂抹粉,化这么浓的妆,往后的日子,你这张脸还真是不敢让人多想。我倪雅钧对于你这种愚蠢、无知、自以为是、踩着多年姐妹情谊往上爬的女孩子,一点点的兴趣都没有。我倪家上至老祖宗,下至保安,个个都是精明通透的人物,你这一号的,实在不配跟我说话!”
倪雅钧的话,字字诛心!
孟小鱼刚刚燃起的少女之恋,就这样被他无情地扼杀在摇篮里。
倪雅钧懒得再看她一眼,只是对孟逸朗道:“如果还想谈你儿子的问题,就赶紧让你女儿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少恶心我!”
孟小鱼有些受不住,跌退了一步。
她泪眼婆娑地盯着倪雅钧:“倪少,您也看上慕天星了是不是?她心里装着的是四少啊,她害得我哥倒了霉,所有爱慕她的男子都没有好下场!”
孟小鱼的话,顿时将整幢房子里的人都惹怒了。
于倪雅钧而言,他心中更重兄弟情义,对慕天星那个小丫头特别,完全是看在凌冽的面上。凌冽本就是个醋坛子,他好不容易才让凌冽相信他不可能爱上慕天星,而现在,孟小鱼竟然拿凌冽的逆鳞来说事。
于慕亦泽夫妇、孟逸朗而言,孟小鱼真是蠢得不能再蠢了,还不分场合、不分轻重,这么不懂事。
于凌冽而言,孟小鱼活着也没什么用了。
于慕天星而言,她无比痛心,错愕地望了孟小鱼一眼,清亮的眼中蓄着泪,随即她狠狠别开眼,不再去看孟小鱼。
慕天星悲伤难过的样子,落入凌冽的眼里,他搁在腿上的手忽而紧握成拳。
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怒中尚未回神。
片刻后,孟逸朗忽然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孟小鱼的脸上。
“啊!”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快点给我滚上楼去!”
孟逸朗眼睁睁看着女儿的身子踉跄着后退,强忍着心痛不去扶她。
这对兄妹俩,真是被他宠坏了!
见孟小鱼一脸委屈,还要开口为自己开脱,孟逸朗直接喝住了她:“快点给我滚上楼去!听见了没有?!滚!”
她再不上去,出手的就不是她亲爹了!
“呜呜,呜……”孟小鱼转身就要朝蒋欣的怀里扑去,“欣姨!”
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蒋欣,此刻沉着脸,在她靠近之前伸出手去,朝上竖起手指做了个禁止的动作,道:“别叫我姨,你这样的外甥女,我高攀不上!”
慕亦泽也生气,却拉过了妻子的手安抚着,示意她不要发火。
毕竟孟逸朗已经够崩溃了,无论子女如何不争气,孟逸朗的为人还是不错的。
“呜呜,我讨厌你们!我不理你们了!呜呜……”孟小鱼见没人理她,羞愤地捏着拳头,转身就要往大厅外跑,一边哭一边捂着脸,还低着头。
就在这时,一个银色的物体直直朝她射了过去。
孟小鱼还在摇摆的马尾辫顷刻间坠落在地。
孟小鱼只觉得脑门一热,束好的头发忽然散开了。她顿步,怔住了,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卓然已经缓缓上前,手上不知何时又戴上了一双雪白的手套,走到她掉落的那束辫子前蹲下,从辫子上取下一把银色的小飞刀。
慕天星吓得捧着珍珠生生退后了一步。
一只骨骼分明、好看的大手适时地握住她的小手,甚至从她掌心里取出了被真丝帕子包好的珍珠。
她垂眸一看,凌冽不知何时推着轮椅靠近了她,此刻就在她身边。
他打开丝巾,取出珍珠耳环,再抬眸,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瞳朝她幽幽望去,她也不知怎么就下意识地朝他靠近了一些。
凌冽另一只手牵着她,将她身子拉低,就这样亲手帮她把耳环戴好了。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别的男人是怎么宠爱自己女人的,只能凭心,凭感觉。看她难过的样子,他不舒服,想要自己舒服,得先看见她笑。
戴好之后,他又那样专注地看着她,那期待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
那满含期待的俊脸,似乎清晰地写着:看,我戴上去了,戴好了,快夸夸我!
慕天星伤心的情绪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嘴角一弯,竟含着泪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他满是期待的表情,也跟着蒙上一层柔柔的情意,微暖。
慕天星走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轮椅,回到了倪雅钧身侧的位置。将他推过去之后,她便不再走开了,如禁卫军般伫立在他身后,娇柔的小身子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勇气与决心。
她下巴微扬,圣洁的小脸上光芒万丈。
卓然拿着小飞刀,摘下白色的手套,很认真地将小飞刀擦了又擦,然后将手套丢进了垃圾桶。
他语气微凉:“孟小姐,在四少跟倪少开口说如何处置你之前,你似乎没有属于你自己的人身自由。”
孟小鱼吓傻了,回神后转身,看向地上,自己的头发掉在了地上。
她颤抖着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惊觉刚才那一阵暖意是因为头发被削去了一些,余下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额头而产生的。
“啊!”她惊恐地叫了一声,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孟小鱼狼狈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孟逸朗终是走了过去,拉着她的小手无声地安慰。他看着倪雅钧,万分痛心疾首又无奈地道:“倪少,您说要怎么样吧!”
倪雅钧却又无视了他,侧头指了指站立已久的卓希,微微笑着:“累不累?”
卓希捧着宝蓝色的匣子,摇头,答:“不累!”
倪雅钧道:“你可以不累,但是四少想来已经心急了。将你们四少的意思,跟我们此番前来的初衷,给慕先生、慕太太解释一番。”
“是。”
卓希上前一步,看着慕亦泽夫妇,捧着匣子礼貌地微微鞠躬,起身后道:“慕先生、慕太太,我家四少之前与慕小姐是有婚约的,大家都知道,在宁国,《婚姻法》规定——男女双方婚姻自由民主,第三方不得影响、阻拦、干涉。四少与慕小姐而今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达成共识,即将喜结连理,可凌老爷子与慕先生又将婚约解除,意图阻止二人成婚,这样违背《婚姻法》条例的做法,显然是不对的。”
众人:“……”
卓希微微笑着,又道:“慕先生已经将凌老爷子给出的聘礼一一归还,所以,依据风俗,四少今日便是亲自过来下聘的。”
众人:“……”
慕天星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静静望着前面这人的后脑勺,却见他能感应到一般,竟抬起一只手伸到他的肩上,还做了个召唤的小动作,轻轻点了两下手指。
慕天星小脸一红,就这样将自己柔软的小手放到了他温暖的大掌里。
大手拉小手,慕天星垂眸一看,才发现凌冽的皮肤白皙嫩滑,竟与她的不相上下。
他可是个男人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他从小身边就有人照顾,即便身体残疾、心灵受创,却没有风餐露宿过,在物质生活上也是颇为奢华,养得白白嫩嫩的也在情理之中。
慕天星动起了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她心下还有些羞涩,想着,这样挠挠他而已,不算占他便宜吧?
那羽毛轻挠般的痒,一点点深入骨髓,直击凌冽的心脏。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表情,性感的喉结却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又一下,像是动物循着本能想要进食般。
而对面沙发上的慕亦泽夫妇,则是眼神、思维全都在卓希身上。他们直直盯着卓希,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凌冽和慕天星的互动。
那句“四少今日便是亲自过来下聘的”让慕亦泽夫妇震惊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卓然将茶几上的几个碗跟果盘、茶饮什么的全都收拾在一边。
卓希捧着匣子走过去,然后将匣子放在茶几上,弯腰将其打开,将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细细说给慕亦泽夫妇听——
“这是城南府山国际高尔夫别墅山庄的十幢联排别墅、一幢独家精品别墅的产权证,这是禾熙路步行街的十间商铺的产权证,这些产权证上写的产权所有者是慕小姐的名字,仅她一人,请慕先生、慕太太先行过目。”
卓希将一个个红色的本子打开递上,吓得慕亦泽夫妇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夫妻俩将信将疑地扫了一眼,上面有正规的政府部门的钢印,有慕天星的名字,而且上面每幢别墅的面积都大得惊人。
就连步行街的那十间商铺,也全都是面积大得吓人的门面房。
这年头,什么最值钱?
土地、房子最值钱。
更别提是在全市最贵的楼盘里的别墅,跟全市最热闹的市中心的商铺了!这得多少钱啊,一眨眼全都是慕天星的了!
将这些别墅、商铺放在那里,每年只吃租金就足以让一家老小逍遥自在了。
慕亦泽夫妇本想云淡风轻地瞥一眼,可是这一瞥后,全都震惊得难以将视线从产权证上挪开。
他们甚至忍不住去想,四少到底有多少钱啊?
而卓希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及时开口解释:“慕先生、慕太太,你们也知道,四少早年离家,独自打拼也不容易,这些房产已经是四少的全部身家了。四少都拿出来给慕小姐作聘礼了,足见诚意。”
这话说得,鬼才信。
就连站在凌冽身后的慕天星都不信。
别的不说,就说紫薇宫的房产,还有紫薇宫后院那么大一片资产,以及资产用途跟做的是什么生意,凌冽一样都没有交代过。
而凌冽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即便他是个残疾人,无形中也能给对手一种喘不过气的压力。他不说,便没人敢问,更没有人敢揭穿他的谎言。
蒋欣硬是咬着牙在丈夫腰上掐了一下。
他们已经为了利益拿女儿的婚姻开过一次玩笑了,女儿只有一个,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这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坚决不能有第二次!
再说了,嫁给四少,就算有花不完的钱又怎样?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女儿才十八岁啊,怎么能跟着这样一个残疾人守活寡啊,那一辈子不就完了?
慕亦泽看了妻子一眼,意会,点了点头。
他心里也是这般想的,于是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开口道:“四少,关于您跟天星的婚约……”
“关于四少今天要来慕家下聘的事情,我家族里的人都知道了。”
很突兀地,倪雅钧竟然在这种时候打断了慕亦泽的话,并且带着一丝警告地看了一眼他跟蒋欣,然后又收敛了严肃的神情,轻松随和地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亲自走到卓希身边。
卓希退下去,倪雅钧弯腰,继续从那只宝蓝色的匣子里取东西出来。
慕亦泽夫妇一愣,慕天星也紧张起来,而某人的大手却抓着她的小手轻轻晃悠了两下,无声地安抚她。
倪雅钧道:“这是我爷爷亲自签署的,将倪氏珠宝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赠予慕天星小姐的协议文件。这上面的手续走过法务程序,待慕天星小姐与四少结婚后,便立即生效。我爷爷说,这个算是四少的聘礼之一。”
众人:“……”
倪雅钧接着道:“这是我姑姑签署的关于一座小岛所有权的赠予文件。这座小岛位于公海,以盛产花卉闻名。上世纪,买下这座岛屿的是一名叫作苏凌儿的女士,鲜有人知的是,天凌大帝是她的亲孙,她将岛屿传给了天凌大帝,天凌大帝又在我姑姑十八岁那年送给了我姑姑。而今,姑姑在协议里也注明了,一旦慕天星小姐为四少诞下男丁,这份岛屿的赠予便算正式完成。这份协议一样走过法务程序,确保公正合法,还望慕先生、慕夫人放心。”
众人:“……”
慕天星彻底晕了,不是真的晕倒,而是头晕。
凌冽深不可测的眸带着一丝探究地看着倪雅钧,似乎倪雅钧的这些后招,他事先全不知情。
蒋欣则是又急又恼,忍不住道:“倪少啊,这四少已经这样了,我家天星嫁过去,这生孩子的事情只怕没那么快……这小岛我们肯定是要不到的,我们也不指望了。而且,虽然你们跟皇室有些关系,也不能强买强卖啊。”
“喀喀。”
倪雅钧抬手掩唇的同时,对着凌冽抛了个眼神,笑了笑,也不知道凌冽被自己未来岳母怀疑那方面的能力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见凌冽表情极淡,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倪雅钧,全然没有将倪雅钧的眼神放在心上的样子。
倪雅钧转瞬却又一本正经地盯着蒋欣,道:“慕太太,有件事情您可能尚不知情。四少虽然身体残疾,但是男性功能方面还是正常的。不知道慕太太有没有听说过中国有个著名的女明星,叫黎姿的,她长得国色天香,却嫁给了一个双腿残疾的富商,还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残疾人四少是可以人道的?这明显与传闻不符啊!
卓然面上闪过不悦,瞧着慕亦泽夫妇一副震惊得回不过神的样子,冷声道:“我家四少不过是脊骨神经受损,导致双腿暂时失去站立的能力罢了。从那年车祸后到现在,我们始终没有放弃过治疗,相信要不了多久,四少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这一句话,就像是平地里炸起了一道惊雷。
慕亦泽夫妇都开始犹豫了,如果说凌冽可以对慕天星一心一意,又可以生孩子,让她做个完整的女人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不说别的,就说这些资产,等他们结了婚便是慕天星的。而女人将来总要嫁人的,不论对方是个怎样的男人,他置身于这个社会之中,面对复杂的诱惑与环境的影响,都是可能会离婚的。而离婚后,能给前妻多少赡养费跟补偿费,这才是真的因人而异的。
慕亦泽夫妇本就是商人,重利。
他们在社会上奔波了这么多年,也看得多了,知道经济能力的重要性。
再者,慕天星是他们的女儿,唯一的女儿,他们自然是不论考虑哪种,都是首先要将慕天星的利益最大化。
慕天星开始紧张起来,一来担心父母会不答应这门亲事;二来,她的眼直直盯着凌冽的腿,特别希望他真的可以站起来。
蒋欣这时候才看见,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凌冽身后,而且他们还是手拉着手的!
蒋欣错愕地张大了嘴巴,联系种种,她终于明白了,忍不住惊讶道:“你……你喜欢四少?”
慕天星没有来得及回答,一道娇呼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就是看上四少的钱了,所以才会抛弃我哥,背叛我哥的!说白了,四少,你这样破坏人家感情,你都不羞愧吗?你要是有点良知,就把天星还给我哥!”
“你够了!你是巴不得你哥死得快一点吗?!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孟逸朗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用力拉住女儿,说什么都不让她冲上前去。
头发都被人削掉了,还不吸取教训,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这么蠢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遇上!”倪雅钧拧着眉,对着卓然递了个眼神。
卓然把手伸进了口袋,眼看就要摸出什么,孟小鱼吓得连忙躲到孟逸朗身后,道:“爸爸!爸爸,他要用飞刀杀死我!你快帮我挡着!爸爸,快点帮我挡一下!”
众人:“……”
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儿,危险降临的关键时刻,居然只顾自己死活,还要亲生父亲替自己去挡飞刀!
慕天星看着这一幕,心里忽而不那么悲伤了。
以前她没有发现孟小鱼的本性,是因为一直以来她无忧无虑,跟孟小鱼没有利益冲突。
哥哥生死未卜,孟小鱼还能想着打扮得光彩照人去钓金龟婿,还能让父亲替她挡刀,那么对待慕天星这样的外人——一个多年与她以姐妹相称却不是亲姐妹的人,如此这般,也就不奇怪了。
慕天星松了口气,拇指轻轻在凌冽的手背上来回摩挲了一下,而后用力握住凌冽的手。
她的幸福就是凌冽,今生不论凌冽能否站起来,她都想要牢牢抓住他。
倪雅钧不再理会孟家父女,挑眉看着慕亦泽夫妇,道:“原本不是定了下月订婚,再一个月后结婚的吗?慕先生、慕太太,别的我不敢多说什么,但是,慕小姐嫁给四少,绝对会比嫁给这世上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幸福。再者,我家人都这般喜爱、维护四少,将来慕家若是遇上什么难事,需要我们帮衬着的,尽管开口,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内,我们自然是不会介意那些举手之劳的。”
说完,倪雅钧别有深意地瞥了眼孟逸朗,道:“比如,眼下你们急于解决的关于孟小龙的事情。”
孟逸朗当即放开了孟小鱼,大步走了过去,眼巴巴看着倪雅钧,道:“倪少!我家小龙不懂事,犯了错,闯了祸,我知道。我家小鱼也是被我宠坏了,这些年我只顾着做生意挣钱,忽略了对他们的教育,子不教,父之过,我罪该万死!倪少啊,我求求你了,你……”
“老孟!”慕亦泽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道,“倪少的意思是,如果天星跟四少的亲事定下的话,这件事情,便好商量。”
说这句话的时候,慕亦泽的心里有些无奈。
让慕天星嫁给凌冽,听起来确实是对慕家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在这个时候提起孟小龙的事情,他总觉得有点受到对方威胁的意味,好像慕天星不嫁,孟小龙就得死。
这份无奈与不喜,慕亦泽自然不会说出来。他只是暗暗自责自己没本事,这辈子最多也就这样了。他要是早点来M市,多些社会人脉,也许救孟小龙不过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很多时候,有的事情,对别人而言是举手之劳,对他们来说却是难乎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