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慕天星是忐忑不安,徘徊在二楼的长廊上,凌冽始终不远不近地站着。其实,他真的很累,只是不敢睡一分一秒。老婆还没追回来,他怎能半途而废?
洛杰布看得心疼:“天星啊,要不然你先回房,父皇在这里帮你守着,药医针灸完了,父皇叫你,怎么样啊?”
慕天星摇头:“万一他在里面害怕了,我冲进去,他一看见我就好了,我进去休息,您去看他再来叫我,他要多害怕一段时间。”
洛杰布无法再劝,让人把藤椅搬了过来:“天星啊,坐下吧,坐下等着,别累坏了……”我的小孙子们啊。
凌冽在一边听着,心里更不平衡了。她对一个从未养育过她的父亲,甚至是糊涂得陷她于不义的父亲,都可以如此善良、大度,为何她不能那样对他这个枕边人呢?
凌冽哭丧的俊脸被倪夕月看到,她缓步走上前,小声道:“因为天星从不曾对蓝寄风怀有过期待,也从不曾听闻过蓝寄风欺骗她。她是善良的,但是有善良的底线,这就是她善良却不懦弱的原因。”
凌冽眸光一闪,经过倪夕月的提点后,他瞬间懂了什么。就是因为小乖对他抱有期待,所以他一次次失信,才会让她更加伤心绝望;就是因为小乖并不是一味忍让的人,她也有她的底线,所以他一次次的欺骗、隐瞒,她可以容忍,却不可能一辈子忍下去。
这一次,她来狠的了。
凌冽点点头,也明白了之前倪子洋夫妇的意思。真正地明白了想要小乖原谅自己,并不是故意在她面前演一出苦肉计,让她觉得他真的得到教训,让她原谅他,而是要站在她的角度,懂得她的心情,懂得她的脾气,懂得反省自己,不再让她失望。
瞧着慕天星清瘦的身影,凌冽心中更加自责。
倪夕月瞥了眼儿子一副心疼肉痛的样子,心里暗笑:太好了,就得让天星这样治治他!让他任性,让他说走就走,哼!原本她打算亲自上阵,没想到小丫头赶在她的前面。
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暗爽之后离开。
一个多小时之后,诺一打开房门走出来,药医跟着出来。
慕天星焦急地站起来,探着脑袋往房里看:“他还好吗?”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办法叫蓝寄风为父皇或者爸爸,她开不了口。她每每想要开口,慕亦泽的脸就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是真正为她挡风遮雨的男人。
诺一笑着安慰:“公主不必担心,里头花旗国国王已经睡下了。”
药医也微微勾起嘴角,道:“我开出的方子,如何配药、煎药,都明确说明了,每日早晚服用两次。今日先到这里,明日中午我再过来。”
慕天星点点头,连声道谢:“麻烦你了。”
“医者分内事,不必道谢。”药医对洛杰布行了一礼,便告辞了。
诺一刚好要回宫里去,便与药医坐一辆车回去了。
慕天星在蓝寄风床前看了看,帮他重新调了一下空调的温度,这才放宽心出来。
凌冽静静看着慕天星:“小乖,累了吧,我陪你回房休息吧。”
慕天星摇摇头:“我说离婚是真的,你别当我开玩笑。”
凌冽心知慕天星不是说真的,因为她舍不得,就好像他一样舍不得放开她一样。
“那你好好休息。”凌冽用温柔的语气说完后,往后退了两步,眷念地望着慕天星。
慕天星没敢抬头,就怕自己看见凌冽的脸后,反倒动摇了一直坚持的信念。老天爷知道的,这一个星期来,她想要见到那张脸都想疯了。她一步两步朝着卧室走去,凌冽忽然上前,她只觉得心尖都颤了一下,清冷的紫薇花香气就在鼻间,淡淡的,她稍微用力一吸,仿佛一切又回到之前。
凌冽帮慕天星打开房门,又退在长廊上。他不进去,像个彬彬有礼的护卫,只是默默注视着她。
可凌冽这样谦卑的退让竟让慕天星心中莫名觉得酸涩又恼火,这男人,不是死皮赖脸往她身上贴的吗?怎么今晚她才说一句,他就节节败退了?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感觉凌冽是真的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没控制住,鬼使神差地抬脚,在他脚尖上踩了一下,又快速进了卧房,用力将门关上,啪!
凌冽:……
他有些不懂了,他好不容易顺了一次她的意思,她怎么又生气了?他盯着眼前的门板看了又看,理不出头绪,觉得应该还是之前他骗了她的事情,让她一直觉得委屈、生气吧。
凌冽聪明的大脑想了又想,转身进了洛杰布的书房。
孕早期的人都比较贪睡,慕天星洗了个澡,心知凌冽平安回来了,她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可一两个小时之后,她被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吵醒了。
尽管钢琴的和弦声温柔动听,可是音量也太大了,仿佛故意要把睡梦里的人吵醒一样,也让她想起学校每次开运动会时候的大喇叭。她烦躁地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终是忍不住,掀开被子,好奇地走到窗边,软软的小手用力将窗帘一拉。
眼前的景色美呆了……但见,楼下波光粼粼的月牙湖面上,萤火点点,她最想去的米丹梦姬塔竟然赫然出现在眼前。
蓝色的天空中有象征幸福的白鸽飞过,典雅美丽得宛若童话里的古堡,圆润可爱的屋顶,殿堂、尖塔、钟楼,栩栩如生,跟她往日里所查的资料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她自然知道现在是夜晚,不可能出现蓝天和美丽的古堡。可是,她还来不及思考,眼前巨大的古堡建筑物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凌冽双手捧着一束宝蓝色的玫瑰花,如诗如画的容颜被放大了数倍,与梦姬塔的光影一同展现在慕天星的眼前。
从她站的窗口的地方看过去,就好像凌冽正单膝跪在前面的水池边上。
光影之中的凌冽一脸虔诚地捧着花,开口唱歌:“一千朵玫瑰给你,要你好好爱自己,一万万句对不起,离开你是不得已,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真的不愿意,又让你哭泣,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爱你,我也不愿意,又让你伤心……一千颗真心给你,不要沉默不语……”
凌冽一遍遍不停地唱着,声音好听,简直能把人醉死,钢琴声一遍遍伴着他的歌声响起。
慕天星抬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簌簌落下。他反复唱着对不起,只为求她一个原谅;他始终跪在她喜欢的梦姬塔前,仿佛得不到宽恕便不起。
不知道凌冽唱了第几遍歌,她房间的卧室门被人敲响,倪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天星?”
慕天星赶紧擦了擦眼泪,转身道:“外婆,我在。”
倪夫人看见屋子里只亮了一盏小台灯,迅速打开大灯,她站在门边,有些无奈地轻叹:“丫头啊,你要是再不发话,月牙的手指都要弹肿了。月牙白日里还要给杰布做礼服呢,小冽唱歌,除了月牙,没人给他伴奏。”
慕天星惊讶地张了张嘴,一脸茫然,道:“我……我不知道,对不起。”原来这不是配乐,是婆婆弹的吗?
她赶紧转身,对着楼下的男人大声吼了一句:“大叔,大叔,你别唱了,别再唱啦!”
夜色下的小人儿一声呼唤,凌冽还真就不唱了,闭上了嘴巴,却不肯起身。他将双臂高高举起,为她奉上一大簇宝蓝色的玫瑰花,甚至夜色中传来的曲风也变了,不再是伴奏之前的歌曲,而是换成了一首悠扬的小夜曲。
弹琴的人弹得太好,感情太充沛,这琴声飘荡在夜色里,配合着眼前唯美到极致的景象,慕天星忍不住再一次落下泪来。
“小乖,对不起,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忽然,凌冽仰起头,用力一喊,恳切的声音飘荡在迷离的夜色下,乱了慕天星的心,“慕天星,我爱你!老婆,我错了!”
凌冽的脸赫然在慕天星的眼前,他轻颤的睫毛、湿润的瞳孔和焦急的神色,全都直直撞进她的心里了。她要原谅他吗?她也该原谅他了吧,他那样华贵的身份跟倨傲的性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
慕天星轻轻抚着自己平平的小腹,眼泪哗哗落下来。
“天星啊,月牙还弹着呢。”身后是倪夫人的催促声。
慕天星当即对着凌冽大声呼喊了起来:“你起来吧,我不生你的气了,但是你要写保证书,行吗?”
凌冽当即抱着花站起身来,喜出望外,冲慕天星道:“行!”
大家聚集在洛杰布的书房里,等慕天星写完一份保证书,让凌冽在下面签字的时候,凌冽愣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保证书?这分明就是霸王条约啊!
保证书上面只有一条:本人慕天星与宁国太子洛凌冽有以下约定,在今后的婚姻生活中,若男方再有隐瞒、欺骗女方的情况发生,两人的婚姻关系自动解除。
“这不符合婚姻法。”凌冽挑了一下眉,卖萌似的看着慕天星,“这上面还要有见证人,可是,谁也不会做这样的见证的。”
凌冽的话刚刚说完,倪夕月就举手道:“我愿意做见证人。”
倪子洋夫妇齐齐举手:“我们也愿意。”
洛杰布赶紧也举手:“还有我。”
凌冽:……
慕天星一脸怀疑地看着凌冽,他签个字居然慢慢吞吞的,什么意思?一点诚意她都看不见。
“你不是说你知道错了?既然知道错了,你就改正啊,还是说,你以为这次把我哄好了,以后又可以接着犯错了?”
“没有,我绝对没有这样想!”凌冽指天发誓。
她又道:“那你干吗不敢签?”
他解释:“我只是对于解除婚姻这几个字有阴影,小乖,你明知我不能离开你。”
“既然你明知你错了,也不会犯错了,以后我们也没有离婚的可能,那你又有什么不敢在这上面签字呢?”慕天星嗤笑一声,“还是说,大半夜的,你把我吵醒了,就是为了演一出戏给我看?”
她是向往那座代表爱情的建筑,是向往忠贞不渝的爱情,但是不代表他随随便便演一场戏就可以敷衍她。
“当然不是,我是真的知错了,要改正的,只是……”
“天星啊……”忽然,洛杰布舒缓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凌冽的辩解,他笑着上前,从书桌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慕天星,“父皇送给你一个小金牌,这是许愿金牌,不管你未来有什么心愿,即便是你想要休了小冽,只要你把这个小金牌亮出来,父皇都会应允你。将来父皇若是不在了,小冽即便继位,也不可以违逆你的愿望,但凡人可以决定的事情,不论是什么要求,统统答应。”
慕天星面色一喜,伸手就把盒子接了过去。
凌冽目瞪口呆,惊愕地盯着洛杰布:“你搞什么啊?”
洛杰布对着凌冽抛了个媚眼:“你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天星不理你,我们作为旁观者,看得心里是多么痛快啊?天星治你,大快人心!”
这小子根本没把长辈们放在眼里,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一拨老人家还要不要活了?不说别的,就说月牙跟慕天星,还有三个小乖孙,还要不要活了?
凌冽:……
慕天星没时间搭理凌冽了,将精致的蓝丝绒盒子打开,看着里面如硬币般大小的小金牌,正面是“许愿金牌”四个字,反面是国徽,还有一行洛杰布刻在上面的小字,表示这块金牌送给慕天星,并且终身有效。
她欢喜地将小金牌收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要藏在哪里。
看着凌冽一副哀怨、惨兮兮的表情,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啦好啦,有了小金牌,你的保证书可以不用写了。不过你要记清楚,再有下次,我就用我的小金牌休了你。”
凌冽无奈地看了慕天星一眼,心里虽对洛杰布恨得咬牙切齿,但依旧挡不住连日来对她的思念,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能踏踏实实抱着她的感觉真好。
凌冽拥住了心爱的女人,他见她不再闪躲,满意之余,把犀利的眼神直直地扫向洛杰布,然后他幽幽开口:“许愿金牌这种东西,你也做得出来?我的妈妈即便吃了忘情丹也还记得你,你为什么不奖励一块小金牌给我的妈妈?”
洛杰布面色一怔,倪夕月当即赞同般点头:“对啊,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
洛杰布瞪着儿子,都说父子俩是前世的仇人,这小子是撺掇小月牙以后可以拿着许愿金牌,对他作威作福,也要让他饱受时刻担忧被月牙休掉的折磨吗?
洛杰布掌国多年,并不是吃素的,他眸光流转一下,就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前阵子讨论给你娘家的聘礼,说是要给雅钧一块免死金牌,所以,我专门找人做了三块金牌,一块是给雅钧的,一块是给小丫头的,还有一块是想要给歆羡的,雅钧的那块金牌是可以免死的,而小丫头跟歆羡的都是许愿金牌。”
洛杰布这么安排,是有他的考量的。说着,他从书桌里又取出一个黄丝绒礼盒,直接双手递给了倪子洋:“爸爸,这是给雅钧的,里面有我御笔题写的密旨,还有国印。这三块金牌都是一样的,使用的时候,需要从金牌中间切开,取出密旨验明真伪。每块金牌只有一次效用,所以切开金牌用一次后即作废。”
倪子洋接过了珍贵的礼盒,打开盒子细细一看,正面是“免死金牌”四个字,反面是国徽和一行洛杰布镌刻的字,字体很小,却很清晰。
“好漂亮。”倪夫人也接过去金牌看了看,莞尔一笑,“是个坠子,还有链子呢。”
倪夕月跟凌冽夫妇也凑上来瞧,凌冽看见那块金牌的时候,当即护短:“为什么小乖的没有做成吊坠?一样的金牌,你怎么偏心?”
洛杰布白了凌冽一眼:“天星跟歆羡的,都是他们用才有效的,不能传给他们的下一代。但雅钧的这块不一样,它是免死金牌,是可以给倪家嫡系子孙代代相传的,我专门找人做成了漂亮的项链,让雅钧可以戴着,让倪氏后人可以戴着。”
倪夕月点点头:“歆羡是军人,军人是不允许佩戴任何饰品的。天星是女子,跟你有情侣项链,女孩子要换很多别的首饰,不会一直戴着这个,你就不要为这种事情吃醋了。”
凌冽当即闭嘴。
倪夕月将他的行为定性为:见不得洛杰布对倪雅钧特别厚爱,所以吃醋,而这可不是好兆头,他分明是想要为他家小乖多争取一些东西。
而原本说完话的洛杰布眉毛微微一挑,抬眼就看见儿子闷闷不语的样子,心中暗喜:儿子吃醋了?原来自己在儿子的心里也是挺重要的嘛,嘿嘿。洛杰布的心情很好。
凌冽见洛杰布忽而对着自己笑,还很暧昧,只觉得头皮发麻。
转瞬间,凌冽凝视着慕天星胸前的蓝宝石项链,暗暗想着:等他掌权之后,别说是免死金牌、许愿金牌了,只要小乖开口要,他将整个宁国给她做玩具,又如何?
倪子洋暂时替倪雅钧将免死金牌收好,然后抬眸,从容地望着洛杰布:“我替雅钧多谢陛下了。”
“哈哈哈,客气了,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嘛。”洛杰布呵呵笑着,如何讨好小月牙的娘家,可是他毕生要修的学分。
这时候,外面敲门声响起。
“陛下,歆羡回来了。”是乔歆羡的声音。
洛杰布当即大步走去将门打开,然后自下而上看了乔歆羡一眼,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为了小冽的事情让你来回奔波,是皇兄的错。”
乔歆羡微微颔首,表示礼貌,进屋之后,他又对倪子洋夫妇打招呼。
见夜色不早了,倪子洋夫妇起身,与乔歆羡寒暄了两句,就先行回房了。
慕天星有些累了,欢喜地捧着小金牌,脑子想的都是:这金牌一生只能用一次啊,她一定要等到八十岁再用。
“父皇、母后、小叔叔,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们聊。”慕天星甜甜地轻唤着,明媚的笑容如阳光般呈现在她的小脸上,瞧得凌冽心头痒痒的。
小乖真美,他真想看着她这样一直开开心心地笑着,只有她的笑容才能如阳光般铺满他的世界。
“小叔叔,我先送小乖回房,一会儿过来。”凌冽跟乔歆羡打了个招呼,也不搭理洛杰布,直接揽过慕天星的肩离开了。
洛杰布则是玩味地笑了笑,盯着儿子挺拔清贵的身影道:“喀喀,雅钧是侄子,你是我儿子,瞎吃什么醋。”
凌冽步子一顿,头也没回,赠了洛杰布几个字:“开得真美。”
洛杰布一愣,一时没听明白儿子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一旁的乔歆羡已经忍不住颤动着肩膀,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房门关上后,洛杰布这才拉下面子来请教乔歆羡:“小冽说开得真美,是什么意思?”
乔歆羡憋着笑,水晶般亮泽的眼睛熠熠生辉:“皇兄真想知道?”
“说嘛。”
“喀喀,孔雀开屏美不美?”
“美啊。”
“嗯。”
洛杰布知道了儿子话中的深意之后,觉得很没面子。他冷着脸,回身去书桌前取小金牌,送给乔歆羡。
洛杰布说明了金牌的用途之后,又道:“歆羡,你的身上有一半洛家的血,是整个宁国军权的继承者。皇兄不求你威慑四方,只求你一世与小冽肝胆相照,这就足以。”
乔歆羡微微勾起嘴角,接过这块珍贵的金牌,道:“如今宁国的护国军皆是从外公凌予手里培养起来的正规洛家军,一代代沿袭下来,大家依旧铭记洛家恩德。皇兄可以放心,你担心的我都懂,我在家里跟夜儿都是这般教育康康的,我们会跟康康说护国军的起源与发展,康康说,他最崇拜的就是太公了。”
乔歆羡的这三两句话彻底打消了洛杰布心头的顾虑,随后他敛眉,侧身望向了门板,道:“怎么还不来?”
卧室里。
凌冽揽着慕天星刚进卧室,转身便将她轻轻压在了门板上,吻了下去,许久许久之后,她在他的怀中化作了一汪春水。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抱上了大床。
凌冽温柔地帮慕天星脱掉鞋子,盖好毯子:“你先睡,我出去一下。”
她被他吻得晕乎乎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双眸似是要溢出水来。
凌冽深深咽了咽口水,狼狈地别开眼,心道:真是……折磨人。
“晚安。”他不敢再看她一眼,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临走时帮她留下了一盏门边的小灯。
凌冽到书房的时候,一开门,洛杰布跟乔歆羡皆是微微一愣,纷纷望向了凌冽的唇瓣。
凌冽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眸子黑亮逼人:“风乍起。”
洛杰布跟乔歆羡当即错开眼去,不再看了,但两人心里暗暗思忖着:凌冽虽然从小在外面长大,但是华文学得真是不错。
“喀喀,蓝寄风是不是被殿下带回来了?”乔歆羡当即转移话题,温润的眸子透着几许期待,不等凌冽回答,又含笑问出声来,“我很好奇,殿下是如何潜入花旗国皇宫,又是如何将蓝寄风悄无声息地带到这里来的?”
这也是洛杰布非常关心的问题。
按理说,花旗国与宁国比邻,两国首都之间只需要飞行一个小时,但是凌冽从花旗国开车回宁国才花了三四天。
乔歆羡在花旗国皇宫了解到的情况是,蓝寄风是三天前失踪的。
突然有人从外面敲响书房的门,凌冽离得近,赶紧开门,就见温婉的倪夕月站在书房门口,还笑着道:“小乔将军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真是太辛苦了。你们应该要聊到很晚才对,我给你们煮了点鸡汤馄饨,你们当夜宵吃。”
凌冽赶紧从倪夕月手里将托盘端走,凝眉轻语:“怎么不叫宫人做?”
洛杰布也不大高兴,上前拉过倪夕月的手看了看,又道:“你也累了一天,赶紧歇着去。”
倪夕月扑哧一笑,看着丈夫疼惜自己,儿子也孝顺,她真是觉得很幸福了。
“这层就有小厨房,我平日里偶尔想要自己动个手,都是在小厨房里弄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倪夕月很善良,也特别体恤下人。
当初她跟洛杰布为了修改《民法》,经常通宵讨论,半夜饿了,都是她在小厨房里做点小吃,从不惊动下人,也不让诺一通宵陪着。
一个人的秉性纯良,一如倪夕月,从一件小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了。
“你们边吃边聊,我先回房了。”倪夕月微微笑着,又对乔歆羡道,“小乔将军,我先走了。”
“皇嫂慢走。”乔歆羡颔首回应。
书房的门一关,洛杰布大步走到茶几前,将托盘里的三碗馄饨端了出来,道:“你们是没吃过小月牙包的馄饨,那真是好吃啊,就跟我岳父做的鱼一样,都是人间美味。”
乔歆羡勾起嘴角,上前端起一碗,嗅着清香的鸡汤,咬了一口馄饨,发觉馄饨里面的馅儿居然是虾滑,瞳孔中闪过惊艳,连连赞叹:“荣幸之至,真是美味。”
此刻的凌冽却是不言不语,仿佛全世界封闭起来了,一切与他无关,跟个乖巧的小学生一样静坐在沙发上。他俯首,双手轻轻托着碗的两边,认真看着馄饨,不敢眨眼。
乔歆羡跟洛杰布都吃了好几口,见凌冽不动,都觉得好笑。
洛杰布拍了凌冽一下:“你傻了,还不吃?”
凌冽愣了一下,抬眸迎上父亲揶揄的神色,睫毛上沾染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他却没有哭,而是很温柔很温柔地道:“我想先拍张照片。”
洛杰布愣住,心底有淡淡的疼痛。
凌冽又道:“这是……这是我的妈妈给我做的第一顿饭。”
洛杰布:……
乔歆羡:……
凌冽立马站起来,摸了全身上下也没有摸到手机,乔歆羡当即将自己的手机递上去,还帮凌冽打开了相机:“用我的吧。”
“谢谢。”凌冽接过乔歆羡递过来的手机,对着馄饨拍了好几张照片,将照片发送到自己的邮箱里,再把手机还给乔歆羡。
这一瞬,洛杰布有些内疚。他错过了儿子的童年与成长,是他的失职,但是眼下他再说对不起,反反复复地说,平添矫情,还破坏气氛。他只能从现在开始对儿子好,要在点点滴滴中对儿子好,要多好有多好。
洛杰布不清楚是否真的有轮回这一说,但是他记得,当年奶奶搂着他讲过去的故事:爷爷凌予第一次见到其生母的时候,生母给爷爷煮了一碗馄饨,爷爷感激涕零。后来,生母要舍了爷爷,保全凌云的父亲凌煦,爷爷执着勺子痛而不语,一滴泪落在了汤汁里,爷爷却张口,和汤汁一并喝了下去。
而今,凌冽第一次尝到生母给他做的吃的,也是馄饨,但是那样的悲痛经历一定不会再在他身上上演了。洛家世代人为国为民,福泽了亿万子民,老天爷怎么也会将这福报多送些给他的。
这便是天道有轮回,种善因得善果,这福报即便不报在自己身上,也会报在洛家的子孙后代上。
须臾后,馄饨吃完了,三人连汤汁都喝完了。
凌冽是小辈,从来没做过伺候人的事,却走向了不远处的饮水机,用杯子给三人各倒了些白开水。
“夜半三更,喝茶,喝咖啡都对身体不好,咱们喝点水吧。”凌冽放下杯子,三人各自拿去一杯,纷纷落座。
这一夜变得漫长,凌冽讲述了他这次在花旗国的经历。他说,他先去百里沫养伤的医院设法接近了莫善,让莫善带他进宫,又在莫善的掩护下带走了蓝寄风,逃离花旗国皇宫。
乔歆羡眸光微冷:“莫善为什么要帮你?”
凌冽笑了:“是我要挟她的。我与她定下了一个君子协定,给了她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我不会揭穿她是凌云之女的秘密,宁国也不会对花旗国动用武力。如果她能坐上花旗国女皇的宝座,我便终生闭嘴,保守这个秘密。可她若是不答应帮我的话,或者想要在花旗国境内将我斩杀,七日后我回不了宁国,她的身世就会传遍全世界。”
洛杰布了然,笑了笑:“莫善是父亲一手养大的孩子,自然明白洛家的人全都是信守承诺的,不然,她也不敢冒险跟你做这个约定。一个月之内,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灭掉夏琦露,名正言顺地登上花旗国女皇的位置。”
乔歆羡非常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凌冽的身上:“你看起来是在威胁莫善帮你办事,但实际上,她也是在冒险一搏。可真正得利的人是你,还真是一箭多雕。”
洛杰布目光犀利地看着儿子:“你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听见了没?”
凌冽吐了吐舌头:“我还哪敢啊?我要是不听话,我家小乖随时都可能休了我。”
洛杰布低低地笑着,心里欢喜:“我就知道,我送的礼物小丫头一定喜欢。”
乔歆羡喝了两口水,有些无奈地摇头轻叹:“原来你到了花旗国,第一时间是去了百里沫的医院,我当时领着人去花旗国接应你,就下意识认定了你不会去那里。因为那里戒备森严,又有百里沫在,太危险。原来,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你竟然懂得反其道行之。”
乔歆羡失笑,摇头:“殿下如果成了犯罪分子,智商如此高,得把多少刑侦专家逼得用脑袋去撞墙啊。”
“哈哈哈。”洛杰布哈哈大笑,乔歆羡这是夸凌冽聪明呢。
凌冽也勾起嘴角,面颊上掠过淡淡的腼腆:“我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外公跟妈妈都有请专人来紫薇宫里细细地教我一些专业的知识。那会儿我没什么追求,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做什么,有人愿意教我,我就拼命学。现在我不敢说是出师,但是至少没有辜负老师们的期望吧。”
乔歆羡听了凌冽的故事,感叹起来:“教过你的那些老师如今看了电视,知道你居然是当今太子,定然会很感到惊喜和骄傲的,他们都算是太子太傅、帝师了。”
遇到凉夜的那一年,乔歆羡刚好在报纸上看见凌冽出了车祸的新闻,那一年,凌冽十七岁。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很希望可以将你早点接回首都来。”想起当时的淡漠,乔歆羡怏怏的情绪沁透在句子里,话语中透着自责。
凌冽听出来了,反过来安慰乔歆羡,道:“没关系,现在一切好起来了,我还是很感激上天的。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了,不论我缺少了过去的哪一段经历,都不可能造就如今的我。所以,过去的就过去了。”
“嗯。”乔歆羡点点头,“过去的都过去了。”
洛杰布也意味深长地轻叹:“过去了。”
即将天亮的时候,慕天星恶心难受,开始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凌冽赶紧起身,将垃圾桶放在她的身侧,把漱口杯里倒好了温水,又拿了一包纸巾过来,生怕她不舒服,说吐就吐。
谁知,慕天星只是哼哼了两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凌冽在忙活,她嘴角噙着傻气的笑,就这样又睡了。
凌冽静静地坐在床边,观察了慕天星一会儿,瞧着她酣睡的容颜这般美,一颗心渐渐放下了。他掀开被子,爬上床,再轻轻地将她拥在怀里。
天刚刚亮了一点儿,慕天星忽然如打了鸡血般起身。就在她要踩着拖鞋准备去洗手间的时候,她发现床边就有一个垃圾桶,忍不住身子一侧,扒在床沿边上吐了出来。
酸腐的气息在卧室里蔓延开来,透着淡淡的恶心。
凌冽赶紧帮慕天星轻轻拍背,又去倒了一杯温水给她漱口,待她的嘴巴都被纸巾擦拭干净的时候,如雪般的脸颊上挂着两条深深的泪痕。凌冽心头一疼,蹲下身来小声问:“喝牛奶吗?”
她点点头,他二话不说赶紧去冲牛奶,不到一分钟,一杯温度刚好的牛奶就端了过来。
慕天星接过牛奶杯子后,凌冽俯身端走了垃圾桶,不想不好闻的气味熏着她。然后他微微开了点窗,让房间透透气,再转身的一瞬,看见她已经喝完了牛奶。
凌冽上前拿走了空杯子,在床边坐下,问:“你是再睡会儿,还是想做别的什么?要不要趁着这会儿暑气还没上来,我陪你在湖边散散步?”
他这段时间漂泊在外,倒是很怀念与她散步的日子。他的腿刚好,能有幸这样牵着她、拥着她、逗着她,自由地行走与奔跑,是一件太过幸福的事情。
慕天星瞧着凌冽眼中的血丝和眼下的乌青,如黛的眉宇微微敛起:“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冽轻笑了一声:“你不用担心我,我白天没事,也可以睡啊。倒是你,一下子怀了三个宝宝,一定很辛苦。”
慕天星摇了摇头:“我现在肚子不大,还不累,母后说,等到七个月的时候,我上下楼梯都要注意。因为肚子大了,就会看不见自己的脚了。”
“呵呵呵。”凌冽将慕天星轻轻拥在怀中,安慰道,“不怕,没关系的,有我在,我可以扶着你,你还可以坐电梯。总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楼梯的,你放心。”
慕天星圈住凌冽的腰肢,感受着这份淡淡的温馨,很满足,却也容易患得患失:“你要一直这样对我好。”
因为她被他这样宠过,心里都有一杆秤了,若是有一天变了,他前后的态度差别太大,她会受不了的。
凌冽闻言,有些自责,吻了吻慕天星的额头:“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够好,你总是在包容我。小乖,一路走来,都是你的善良跟宽容在包容着我,我很庆幸遇见的女人是你,真的。小乖,我好爱你。”
因为昨晚三人聊天的时候,洛杰布提过慕天星一个星期没晒太阳,而孕妇多晒太阳可以补钙,对自己身体好,对宝宝也有益处。凌冽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先陪着慕天星在楼下用了丰盛的早餐,看着她不管是什么,都大口大口地吞下去,这样的满足的感觉比他自己吃了那么多食物还要欣慰。
上午九点钟,凌冽牵着慕天星沿着月牙湖的湖畔一边晒太阳,一边缓缓地散步消食。
阳光将二人的身影勾勒成金色,不论风景或是完美的颜值,令他俩散步的这一幕分分钟都能入画。
“大叔,你说我们的儿子们渐渐大了,会不会在我的肚子里打架?”
“不知道啊。不过你放心,他们要是敢在你的肚子里打架,等他们生下来了,我帮你揍他们。”
“大叔,在宁国是不能虐待儿童的。”
“打屁股而已,没有关系的。”
“那我们给他们起名字,叫大宝、二宝、小宝,好不好?”
“《吉祥三宝》吗?”
“哈哈,大叔,原来你还知道《吉祥三宝》?对了,昨晚你唱的歌为什么我没有听过?”
“那是很久之前的歌了,是昨晚父皇教我的。很奇怪的是,母后竟然很熟练地弹出配乐了。其实,我以前也没听过,如果我听过,我昨晚会边弹边唱。”
“原来大叔会弹琴?你不早说?我也会啊!”
“要四手联弹吗?”
“要啊,可以胎教啊。”
“那我们回去,我陪你跟宝宝们弹琴。”
阳光下,昨天还在闹离婚的小两口就这样风一阵雨一阵的,手拉着手快快乐乐地回去并肩弹琴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当凌冽夫妇还在首都的月牙湾过着与世隔绝般甜美的生活时,M市却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慕亦泽夫妇早上一起去上班,因为亲家马上就要大婚了,他们不送礼物自然是不妥的。但是洛杰布是宁国的陛下,他们送什么都觉得太拿不出手了。夫妻俩就商量着,干脆专门找一些有意思的礼物,不需要很贵重,却能够表达心意、比较特别的。
蒋欣欢喜地背着包包,把公司的事情暂且交给了老公,精神愉悦地出门去了。
夫妻俩约好中午在古玩市场东门的某家餐厅见面,再接着逛古玩市场,而慕亦泽却始终没有等到妻子的身影,她的电话打不通,他整个中午等不到人。
他暂且回了公司,边工作边等妻子的电话,可是一下午过去了都没有动静。他下午回了家,继续找,但家里的下人们没有一个人看见蒋欣。
夜里九点半了,依旧没有蒋欣的消息,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这时候,慕亦泽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心中担忧不已,交代管家:“如果太太回来了,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说一下。”交代完毕,他驱车前往紫薇宫求助。
倪雅钧他们刚刚用完晚餐,凌冽夫妇不在,他们这段时间玩得很嗨。白天各自自由地工作,晚上吃喝玩乐,家里还多了个小豆豆,小孩子总是能给一方天地带来鲜活的色彩。
卓然开门的时候,看见慕亦泽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有些诧异:“亲家老爷,有什么事情吗?”
慕亦泽紧锁着眉头,看了眼里面,道:“我的夫人不见了,本来我们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她人却不见了,到现在她的手机还打不通。我跟她做夫妻这么多年了,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公司里不见她人影,这么晚了也不回家。”
卓然面色一紧,当即侧了侧身子,道:“亲家老爷,先请里面坐吧,倪少刚好也在。”
慕亦泽点点头,大步就往里面踏,他的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倪少他们能不能帮忙找到蒋欣。
很快,曲诗文给慕亦泽上了一杯紫薇花茶,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而慕亦泽根本没有喝茶的心思,他到现在连午餐都还没有吃。
慕亦泽将蒋欣失踪的情况讲了一遍后,倪雅钧二话不说,赶紧打电话找熟人,尽一切可能寻找蒋欣。
按照律法,人口失踪少于二十四个小时不得报案,但是倪雅钧打完电话之后,全城的警力倾巢出动,只为了找到未来太子妃的养母。
慕亦泽着急地搅动着双手,声音都不对劲了:“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连个孩子都不能给她。若是她再出什么事情,就是我没保护好她,我真是……我要怎么跟天星交代?”
“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对少夫人说,暂时不能说。”曲诗文赶紧插了一句话,小心翼翼地道,“首都那边传来消息,少夫人肚子里的三胞胎都是小皇子。少夫人向来懂事孝顺,要是知道母亲失踪的话,那得多着急啊,所以,亲家老爷,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帮着您把人找到的。等人找到了,这件事告不告诉少夫人,就无所谓了。”
莫林点点头:“对啊,现在不能告诉少夫人。”
“有没有可能是私人恩怨、商场恩怨,或者她的手机刚好没电了,或者半路上她遇上什么熟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耽搁了,更来不及通知你?”倪雅钧凝眉分析着,看着慕亦泽这副深情似海的样子,又由衷钦佩。
如今这样的社会,做了夫妻多年还能像他们这样相濡以沫的太少了。
慕亦泽摇头轻语:“没有,我这个人做生意的时候特别注意人际关系,就怕会牵连到妻子和女儿,所以,平时与人交往格外小心,而且我从来不做拖欠工人工资、偷税漏税等这种缺德事,谁会报复我啊?”
“孟家有没有可能?”
“没有。”
“那再等等吧。”
“只能等了。”慕亦泽坐在沙发上,焦急地等着各路消息。
卓然已经领着后宫的八十个保镖出去了,他们将整个古玩市场包围起来,以地毯式细致地搜索,顺便打听今天古玩市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因为蒋欣心直口快,会不会跟人家动了口角,遭到他人报复、教训什么的。
然而直到天亮的时候,警方也没有传来关于蒋欣的任何消息。卓然领着保镖们回来了,他们也没有找到蒋欣。慕亦泽打电话到家里,管家说蒋欣根本没有回去过。
一整夜了,没有蒋欣的任何消息,大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卓希站起身,直接道:“我去会会那个孟小龙,还有孟小鱼,这对兄妹可不是省油的灯。孟逸朗跟您是同窗发小,他人品端正,但是他的两个孩子可不是好东西,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跟他们有关。”
莫林站起来,也道:“我也去。”
倪雅钧不放心,拉住了莫林的手:“你急什么?”他又看向卓希,“你们都别着急,我让警察去找他们兄妹俩,将他们带到局子里关起来,仔细地问一问,那样比较有效。”
慕亦泽没有反对,因为他的妻子已经失踪了,他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找回妻子的机会。
很快,五名警官从孟家将孟家兄妹带走了。
孟家之前买的房子就在慕家对面,现在还在装修中,目前他们一家人住在开发区新买的厂房里。
警方将孟家兄妹带走的时候,孟小龙觉得莫名其妙,还开口大骂:“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干妹妹是慕天星,是未来的太子妃,是未来的宁国皇后!”
没人理他。
在M市,孟家没有别的人脉了,做生意、打基础是慕家先来了M市,然后照应着他们孟家,把他们接来的。
起初,孟小龙心里是羡慕嫉妒恨的,也懊恼过,为什么不趁着当年慕天星对他有所感情的时候直接把慕天星拿下,那样的话,他现在就是花旗国的驸马了。不管花旗国国王有没有另一个要嫁到莫邪国去的嫡女,他都能想办法帮慕天星坐稳花旗国女皇的位子,那样他就是花旗国的皇夫了。
然而,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可以买。
孟小龙无奈后悔,却不能不承认,他的身份跟高高在上的凌冽是不能比的。尤其是他在电视上发现那个从飞机上走下来的人居然是当年的废物四少,顿时一脸震惊,而他再看到四少手里牵着的花旗国公主居然是慕天星,那一刻,他才是真的感到了晴天霹雳。
有时候,一个人的输赢是从投胎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
孟小龙问过孟逸朗,为什么慕天星不是慕亦泽夫妇的亲生女儿这件事,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结果孟逸朗说:“我知道啊,当年慕家夫妻闹离婚,就是因为亦泽不能生孩子。还是我帮蒋欣想办法出了国,她找到了亦泽,后来两人才回来的。他们在国外待了半年,回来的时候就抱着天星。我心知,天星一定是他们抱养的,却不想让人家伤心,也不想伤了亦泽的自尊,于是没说这件事。”
当时孟小龙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来他是最有机会跟慕天星在一起的,可是老天爷偏偏让他屡屡与那样的机会擦肩而过。
当孟小龙跟孟小鱼分别被关在了拘留所的监控室里,两兄妹都傻眼了。每间监控室里有两个冷冰冰的警察面对着他们,还让他们交代清楚掳走蒋欣的前因后果。
孟小龙在拘留所里大呼冤枉,孟小鱼也是莫名其妙,直接嚷嚷:“我要见慕天星!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慕天星的好姐妹,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你们要是再敢关着我不放,天星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孟小鱼忽然想起在青城的时候,从小到大一向文静柔弱的慕天星不知道帮她打了多少次架,忽然鼻子一酸就哭了:“呜呜,天星啊,还是天星对我最好了,呜呜……我要见天星!”
兄妹俩都不配合,最后警官把他们关在了同一间屋子里,让他们可以交流。而警官就隔着单面玻璃细细地观察他们,还监听着他们的对话。
“哥,你搞什么啊?你快点把欣姨放了吧!”
“欣姨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对欣姨下手?再说,我知道凌冽是太子之后,对天星的心思就彻底没了。我现在一门心思跟着爸爸做生意,没事找事,整那些做什么?”
“哥,你真的没做?”
“我当然没做!但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抓了我们的,是不是你做的?你要是做了,趁早收手,回头是岸。”
“我没有啊,呜呜……呜呜呜……”孟小鱼第一次被人抓紧局子里,警察对她都是冷冰冰的,有点凶,她很怕。这一下,她是真的急哭了,心里想着,要是慕天星在就好了,慕天星绝对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的。
警官在隔壁房间里细细观察着孟家两兄妹,而慕亦泽、倪雅钧、莫林,还有几个刑侦科的专家也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分析着俩兄妹的对话和动作,最后,大家得出的结果是:蒋欣失踪这件事情与孟家兄妹无关。
但是蒋欣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这件事情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眼看着就要到第二天中午了,慕亦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不怕别的,就怕蒋欣的生命受到威胁。
如果可以,他真是希望现在就有绑匪给他打个电话,要多少钱,只要对方开口,他一定凑齐。
他坐在车里,难受得直抓头发,沉默不语。他一向与人无怨,蒋欣身体健康,不会忽然晕倒,他真的想不通,是什么原因导致蒋欣失踪一天多了。
慕亦泽的手机、办公室电话、家庭电话,全都被警方监听起来了。他们想着,万一真的有绑匪打电话来,他们可以第一时间监测到对方的具体位置,那就太好了。
然而,太阳缓缓向西移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众人还是没有蒋欣的消息。
倪雅钧他们陪着慕亦泽回了慕家。
在慕家大宅的沙发前,倪雅钧在地板上来回不停地走着,斟酌良久后,小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根本没有接到绑匪的电话。我看,我们还是先跟我哥说一下比较好,暂时不用告诉我小嫂子,我哥比较聪明,他一定能想出办法来,即便他一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多多少少也能琢磨出一些线索来。”
慕亦泽赶紧道:“对对对,我们赶紧告诉小冽啊,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月牙湾里。
今天慕天星忽然来了兴致,说:“我好久没吃火锅了,上次吃火锅还是在M市,我们第一次请雅钧哥哥一起吃的,现在我想吃火锅了。”
她现在就是整个宁国皇室里身份最高的啊,那张小嘴不管是想吃天上的还是地上的,只要发话了,洛杰布都得给她弄来。
于是,晚霞似锦的时候,月牙湾里的人都围着餐桌,热热闹闹地吃起了火锅。
倪夕月还微笑着提醒:“天星啊,你注意点,要等食物全都煮熟了,熟透了你才能吃,知道吗?”
“知道啦。”慕天星满心欢喜,在她面前的小锅里涮着肥牛片。
凌冽给慕天星倒了一点酸枣汁,道:“少喝点。”
她点点头,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爱。
就在这时候,凌冽的手机响了。他刚刚拿起一小盘虾滑,想要下到他的小锅里煮给慕天星吃。一看是倪雅钧打来的电话,他放下盘子:“喂,雅钧啊。”
此言一出,整个餐桌上的人都盯着凌冽。
凌冽只是轻笑了两声之后,笑声忽然停止了,面色有些凝重。他顿了一下,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点什么,忽然站起身,拿开电话,对着一桌的人小声道:“我去接个电话。”
众人:……
其他的人都担心极了,毕竟倪雅钧是第一次出门做生意,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样了。听说商铺已经装修完毕了,招到的几个店员正在培训中,而他开业要用的第一批珠宝的神情文件,倪子洋也已经签好了字,传真给了公司,让人着手去办了。按理说,这一切不会有问题才对。
慕天星好奇不已,好端端的,大叔为什么跑那么远讲电话啊?她扭过头看了看凌冽高大的背影,却发现他走着走着,都走到楼上去了。
“吃!都吃吧,大家锅里的食物好像都熟了。”倪夫人唤了一句。
大家的心思全都收了回来,开始用餐。
可是凌冽这一离开,半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有回来,大家都有些担心了。凌冽做事何其稳重,不会无缘无故离席的。
慕天星自顾自涮了很多菜,还在凌冽的小锅里帮他煮了很多,又怕肉煮老了,给他一一夹出来,放在盘子里。
凌冽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一看自己的盘子里食物堆得像座小山。他扑哧一声,揉了揉慕天星的头发:“还是小乖疼我。”
“快吃吧。”慕天星微微一笑,等凌冽坐下,她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倪夫人忍不住,她孙子打电话来,肯定是要紧的事情:“小冽啊,雅钧在电话里都说了什么啊?”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将目光移了过来。凌冽慢条斯理地蘸着酱料,咽下一口羊肉,抬头的一瞬,迎上倪夫人的目光,温文尔雅,暖暖一笑:“外婆,雅钧刚买的新车在M市撞上了一辆富家子弟的车子,雅钧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又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来,影响了家族的名誉,就找我想想办法,帮他解决。”
倪子洋松了一口气:“办好了吗?”
“嗯,对方之前跟卓希谈过生意,有些交情,我已经让卓希过去处理了。”凌冽说完,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慕天星,见她没有异样,这才接着道,“外公外婆不用担心了,卓希会处理好的。”
倪子洋点点头:“是要好好处理,万一明天报纸上出现什么倪氏继承人目无王法的新闻来,真是不怎么愉快。”
“不会的,外公放心吧。”
“嗯。”
晚餐继续。
晚餐后,一家人依旧在月牙湖边上散步消食。
凌冽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们来到这里住了这些日子,确实是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却也真的远离了很多想要好好珍惜的人。他有些不敢想,如果这次蒋欣出了什么事情,小乖要如何承受。
慕天星挽着凌冽的胳膊,轻声唱着歌,就是那天晚上凌冽对她唱的《宝贝对不起》。她到网上搜,才搜到这首好听的歌,并发现这首歌居然这么老了。
“小乖,你有没有想过,等到父皇和母后的婚礼结束之后,我们要怎么办?”
“什么?”慕天星愣了一下,什么叫他们要怎么办?
恋爱中的女子容易患得患失,小情绪全都在她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眸里。
凌冽警觉到自己的话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想法,于是轻笑着,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暂且回紫薇宫,还是留下来?你舍不舍得跟你的养父母分开?”
慕天星愣了一下,当即笑着道:“我跟着大叔啊!大叔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所以,这种费脑细胞的事情,大叔还是不要问我了。”
凌冽微微一笑,心里很甜,却有些忐忑。
凌冽让倪雅钧去查宁国人口出入境的资料,还有往来港口的船只。他只希望蒋欣失踪这件事情跟夏琦露没有任何关系,不然,小乖的亲生母亲跟养母产生了冲突,小乖会被逼疯的。
他有些后悔跟莫善做君子协定了。他起初的用意是想要带着蓝寄风回来,并让莫善跟夏琦露互相厮杀,等到蓝寄风的身体好了,神智恢复了,便送蓝寄风回花旗。这样,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但是他忽略了这一点——夏琦露被莫善逼急了怎么办,夏琦露想要帮手,但是虎视眈眈的莫邪国不会帮她了,而且莫邪国的人要是知道蓝寄风不在花旗国内,恨不能立即咬死她,然后瓜分花旗国。所以,她夏琦露要面对莫善、群臣的内忧和莫邪国的这个外患。她想要立足于花旗国,掳走蒋欣以威胁凌冽他们帮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除此之外,谁还能想到还有什么可能?凌家的三个儿子?凌元?他们根本不敢的。
凌冽将慕天星抱在怀里,轻语着:“小乖,如果我的一个决定间接地伤害到了别人,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如果真是夏琦露掳走了蒋欣,他……有一点点责任吧?
慕天星抬头,莹亮的眼睛堪比天上星:“那要看是不是你的本意了。如果不是你本意的话,我自然不会生你的气,因为你也说了是间接的,这就表示主观因素不在你这里,在别人那里。”
凌冽心安,俯首在她额头上亲了又亲,心下却着急地等待着倪雅钧那边的消息快点传过来。
当凌冽和慕天星散完步,刚刚回到别墅里,就听见宫人上前对着倪夕月禀告着,道:“夫人,二楼客房的贵宾说有事情要见陛下和公主殿下。”
所谓贵宾,就是蓝寄风了。
在药医给蓝寄风治疗了两天后,蓝寄风的状态就好了很多,不再疯疯癫癫、毛毛躁躁的,看起来整个人很有精神。
现在,四天过去了。
中午药医离开的时候道:“傍晚,他喝完最后的药,神智基本上可以恢复到从前那样了。”
眼下,宫人忽然传来这个消息,是不是指蓝寄风已经好了?如果是,那最激动的人自然是慕天星了。她赶紧朝着楼梯口奔去,凌冽怕她摔倒,紧紧跟着,嘴里温柔责备着:“小乖,慢点,慢点啊。”
她听出他口吻中的关怀,当即放慢脚步。扭头的一瞬,她看着大家望着她的神色,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俏皮一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会慢点啦。”
看着慕天星转身,步伐缓缓地上楼去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都跟着她上去了。
慕天星来到蓝寄风的房间,对着门口两侧守护的护国军战士道:“你们先下去,在楼梯口守着。”
战士道:“是,公主殿下。”
慕天星抬手敲门,却不知道如何称呼里面的人,只说:“我是天星。”
房门很快从里面被打开。蓝寄风看着门口的一群人,最前面的就是慕天星,她身旁是凌冽,后面是洛杰布夫妇。
蓝寄风轻叹了一声,似乎感慨良多,张开手臂就要去抱慕天星:“皇儿。”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蓝寄风瞳孔中掠过失望之色,她有些歉然,小声道:“抱歉,我……跟你还不大熟悉。”
这是真话,可是有时候,真话是很伤人的。
蓝寄风的眼眶湿湿的,收回手臂的同时,轻轻抚了抚慕天星的头发,看着凌冽道:“多谢太子殿下将我带来这里,并帮我治我的病,我一直不知道夏琦露每日给我饮用的水居然有问题。这几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一幕幕往事从我眼前闪过,我可以肯定,也可以让你们放心的是,我现在什么事情都理顺了,也想明白了。我想,莫善应该不是我的孩子,我的皇儿只有天星一个;我也懂了,为何皇儿要发声明跟我断绝父女关系,是因为我答应了你们把我们花旗给她做嫁妆,却又出尔反尔,而这伤害的不仅仅是皇儿的一生,更是花旗国与宁国之间本就水乳交融的感情。”
洛杰布一听,蓝寄风终于说人话了,脸色变得好了很多:“蓝大哥不必介怀,如果有想说的话,不如到我的书房里,我们细细说。”
凌冽想起夏琦露有可能掳走蒋欣的事情,当即道:“我带你离开花旗国的时候,花旗国内部已经有了一些变化,我们需要坐下来细谈,然后再讨论如何将你平安地送回花旗国。”
蓝寄风点点头,一脸感激,看着洛家父子时眼眶都是红红的。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我蓝寄风这一生,在花旗国的这几十年,都在受宁国与洛氏皇族的恩惠,铭感五内。”
“这些都不用说了。”凌冽垂眸,看了眼慕天星,小声道,“小乖,你先回房,我们陪花旗国国王好好聊聊,一会儿我再来陪你。”
慕天星点头,转身要走。
洛杰布见蓝寄风一脸不舍的样子,便道:“天星是花旗国唯一的继承人,她留下来听听,也没什么坏处。”
凌冽却瞪了洛杰布一眼,洛杰布当即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