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
凌冽这些天特别喜欢迎着海边的日出做运动,慕天星被他折腾得既羞又恼。
蓝寄风敲门的时候,她跟凌冽刚刚洗漱过,换好了衣服,准备下楼用餐。
眼下,慕天星却不想开门了。
凌冽的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极小声地道:“怎么啦?你昨晚不就知道他来了?”
慕天星往凌冽的怀里一扑,双手抱着他,满是依赖。她将小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说话。
她这样的小动作让凌冽觉得幸福无比,仿佛他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全部的依靠,以及人生的信仰。
他想起当初对她表白的时候,他说过,或许他还太弱,不能让她非他不可,但是终有一天,他可以做到。而现在,他真的做到了。
瞧着她从抗拒他到接受他,再到不能没有他,他们这一步步走来,对于爱情、婚姻,不仅是她一个人泥足深陷,还有他。
“小乖,上次我父皇来看我,你不是觉得他太可怜了,所以,你跟憨子较劲,还给他开门?”
慕天星抬眸,瞪了凌冽一眼,小声道:“你想做好人给他开门?”
“呵呵呵,他可是我的岳父大人,亲岳父。”
慕天星犹豫,看了一眼房门,不出声。
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气恼不已,抬手打在凌冽的胸膛上:“都怪你,一早起来非要折腾我,害我饿了。”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蓝寄风的声音,口吻真诚而恳切:“天星,对于你母后的做法,我会给你一个说法的。我的脑子里长了个瘤,医生说可能三个月后,我就看不见了,因为肿瘤太大,不适合做手术,很可能进了手术室,我就再也出不来了。之前,我跟你母后说的是,我会将后宫继续交给她,让她辅助你,现在看来,你母后的野心从来不限于皇后或者太后而已。天星,你放心,父皇已经想好了,等父皇驾鹤西去的那一日,我会下旨,要求你母后殉葬,让她陪着我一起去,把这个干干净净的世界留给你。”
蓝寄风的话句句属实,他心里是这么想的,甚至这样的圣旨,他已经拟好了,就放在他的近臣的手里。
慕天星吓得手脚冰凉。
殉葬,不就是活埋的意思?
凌冽知道他的小乖最善良了,用力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抬头看向房门,目光犀利。要是蓝寄风再说这样的话吓她,即使蓝寄风是他的岳父,也别怪他对这个男人不客气。
慕天星稳住呼吸,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眼中迷茫与坚定并存。从凌冽的角度看去,她是如此美艳动人。
蓝寄风的声音微微哽咽:“天星,你就真的不能原谅父皇吗?父皇是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啊,不然,父皇何必等到这个时候才来自讨苦吃啊!”
“扑哧。”凌冽瞬间想到了洛杰布。他俯首,在慕天星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心中对于洛杰布的怨气已然消弭殆尽。
凌冽放开慕天星,大步走向了房门,将房门打开。
心结就这样赫然出现在眼前,令人无处躲藏。
蓝寄风带着一份感慨和沧桑,也带着一份酸楚与期许,叫了一声:“天星。”
他紧张不已,带着渴望的眼神越过凌冽完美、清贵的侧影,落在了女儿的身上。
今日,慕天星穿了一条很随性的海蓝色纱裙,像童话故事里纯洁的人鱼公主,长长的头发编成了两条清新可人的蜈蚣辫,带着邻家小女孩的感觉。她的五官精致,一如她美得摄人心魄的母后。她无名指上与锁骨处的蓝宝石总与凌冽的遥相呼应,仿佛无论他们距离多远,都能让人感到他们情意缠绵。
慕天星漂亮的眼睛闪了闪,走向了凌冽,很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
凌冽的衬衣很修身,衣服上宝蓝色与浅蓝色竖条纹交错,加了荧光的丝质衣服看起来柔亮有质感,与慕天星的纱裙很般配。
凌冽用黑瞳微微打量了一眼身侧的娇妻,替她开口道:“花旗陛下,早安。”
蓝寄风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纠结了好半天,才回应了一个字:“早。”
凌冽温和地笑了笑:“我的妻子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还请陛下不要说些有的没的吓她。再者,如今是法制社会,陛下若是真的下令让皇后为您殉葬,未免太不人道,这对于花旗的声誉会有很大的影响。望陛下三思。”
慕天星一直低垂着头,听了凌冽的话后,她抬起头看了蓝寄风一眼,点点头,表示赞同凌冽的话,然后一脸尴尬地望向别处。
几人间的气氛一度尴尬,蓝寄风知道,若是此刻他不把女儿认回来,待凌冽等人离开花旗国,他便再也没有机会认回女儿了。他鼓足勇气,朝前迈出了一步,感觉慕天星下意识往凌冽身后躲了躲。
蓝寄风赶紧顿住,不敢向前,眼巴巴地看着慕天星:“天星,你应该知道一切了,都是父皇的错,你能不能原谅我?”
凌冽有种想要将小妻子呵护起来的冲动,他有跟她相似的经历,所以一样会疼。
慕天星在心里小小地挣扎了一番,然后抬起头,望向蓝寄风,很认真地说:“你不知情,我不能怪你,但我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怨你,我不想骗你。你没必要请求我的原谅,我不会跟你离开,我有无法割舍的养父养母,有我挚爱的丈夫。我习惯宁国的一切,热爱宁国的一切,从我养父母将我带离这里的那天起,我就已经不属于这里了。”她说着,放开凌冽的手,走到了蓝寄风面前,认认真真地鞠了个躬,“抱歉了,您请回吧。”说完,她重新拉起凌冽的手,迅速从房间往外走。
蓝寄风站在原地,泪水渐渐浮上眼眶。他猛然转身,凝视着女儿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我们不曾养育过你,这是我们的过错,但是你身上肩负着继承花旗国大统的责任,你不能逃避啊!”
“你应该不止我一个女儿才对。”慕天星随口一答,头也不回,跟着凌冽下楼去了。
蓝寄风很快追下来,看着慕天星跟凌冽往餐桌的方向去,便跟过去,一把拉开餐椅,在慕天星对面坐下:“虽然她们是我的亲生女儿,但她们不如你的身份尊贵啊!你是皇后所出,是嫡女,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啊!”
慕天星气恼不已,脱口而出:“花旗国还有男人娶三妻四妾这种陋习!你放眼望去,经济发达的国家都是一夫一妻制的,就连最强大的华国也彻底取缔了三妻四妾这种封建陋习。宁国下至百姓,上至皇室的成员,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花旗的经济为什么跟不上?我看就要从民风开始改。”
“好啊,那你回来继承皇位、改制律法啊。”
“我跟你说不通!”慕天星接过卓然递过来的燕窝粥,埋头吃起来。
蓝寄风无奈地轻叹:“天星,你这次一走,不是单纯地离开父皇,而是跟父皇永别。”
慕天星执勺的小手一顿,蓝寄风又道:“父皇的脑子里长了个瘤。”
慕天星晶莹的泪珠一滴滴落在碗中。她心想,这男人存心让她吃不下早餐。
凌冽拿过纸巾,温柔地帮慕天星擦拭泪水。他的小乖真是水做的,在床上的时候柔化了他的心不说,稍微有些情感上的羁绊,她就能落下璀璨的“珍珠”。
她咬了咬唇:“你……确诊了吗?”
蓝寄风闻言一喜,女儿这是在关心他?
“确诊了。我以前总觉得有些头疼,一直没往心里去。有一天,我头疼欲裂,受不了了,便去医院做检查,却发现瘤子已经太大,不适合做开颅手术了。花旗国皇储的问题一直没能解决,父皇不敢拿江山社稷冒险。”
蓝寄风言辞恳切,慕天星终于抬头看了看他。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她跟莫善有些相似,但是,两人在气质上还是有出入了。因为她有些像蓝寄风,鼻子、嘴巴都挺像的。
她很认真地思忖了片刻,又道:“可是我已经结婚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大叔离婚的。”
听到这句话,凌冽好看的嘴角翘了起来。
她又道:“即使我回去继承了皇位,我也会将皇位传给我的孩子,不如你把花旗国送给大叔吧。众所周知,花旗本就是宁国的一个省,不是吗?”
“呃……”蓝寄风看了慕天星一眼,目光中别有意味,他道,“花旗国永远是花旗国,就跟你一样,脱离母亲的怀抱太久,已经独立了。你再让它回归,对于它来说,是一件难以适应的事情。你若是愿意继承皇位,可以以花旗国女皇的身份跟宁国的储君联姻,但是父皇是不允许花旗国归属宁国的。”
慕天星不解:“这不是一样的吗?花旗为什么不能回归宁国?”
“不一样。”
当着凌冽的面,蓝寄风有些话不方便说出口。
蓝寄风沉默了两三秒,看着凌冽,道:“太子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跟天星单独聊一聊?”
慕天星却拉着凌冽,不让他走:“我跟大叔之间没有秘密。”
蓝寄风看着女儿这般维护凌冽,心中无奈。他觉得,自己深爱多年的皇后都能变得如此陌生,世间险恶,他不希望女儿重蹈覆辙。
他看着女儿这般信任、依赖凌冽,不由得想起自己也是这般信任、依赖皇后的。
“天星,花旗是你的祖国,这里的百姓是你的子民。你做了女皇之后,如果你的丈夫愿意帮助你治理国家,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是,花旗必须只属于你,是独立存在的。父皇现在只希望你一世安康,你真的以为父皇是为了权力?父皇活不久了。我一走,不管江山是代代相传,还是另有变故,父皇都看不见了。父皇要这些虚的有什么用?”
“你说的,我有些不懂。”慕天星一脸错愕。
蓝寄风刚要解释,却被凌冽幽幽的声音打断了:“我来解释。”
众人一愣,就连在不远处守候的卓然他们也跟着屏息凝神。
凌冽轻轻拍了拍慕天星的肩,温和地道:“陛下是怕我利用你收复花旗国,怕我之后过河拆桥,对你不好。他也是防着我,怕我现在对你用情认真,时间一久,将来不能对你始终如一,而将来花旗国归为宁国所有,我们若是离婚,你便无处可依。”
看起来,蓝寄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凌冽不是这样的男人。但是,站在一个普通的父亲的角度上看,蓝寄风为了女儿的一生幸福着想,有这样的想法并不过分。
慕天星闻言一惊,不由得想起当初慕家父母和凌冽谈论婚事时,为了她而据理力争的场面。她感动不已,心道,只有她的亲人才会为了她的未来这般着想吧?
“你……你不用担心这个,大叔不会不要我的,也不会对我不好的。”慕天星柔声道,“而且,我们的感情很好,我们还没正式举办婚礼呢,你怎么就想着我们今后会离婚的事情了?”
蓝寄风无奈。
女儿深陷情网,不能自拔,这时候,他跟她说什么以防万一的话,她肯定是听不进去的。他作为父亲,为了女儿深深忧虑的样子,被凌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
蓝寄风无奈地道:“傻丫头啊,父亲将花旗国留给你,就相当于给你留了一个大房子。你现在跟你丈夫在一起,将来会有你自己的孩子,你们都住在丈夫的房子里。然而你力量单薄,没有后援的话,时间一长,就等同于寄人篱下,什么都要靠夫家给你,硬气不起来啊。你有花旗国这个大房子,哪怕现在你不住进去,但是它是你的避风港啊。你吃饭还有咬到自己舌头的时候,怎么能保证你跟你的丈夫一辈子不吵架、不闹别扭?这不可能啊。父皇不想你委曲求全,希望你骄傲地活着。花旗国虽然没有宁国强大,但好歹是个国家啊。你受了委屈,擦掉眼泪,一转身,你想回家就回家,没了宁国,没了丈夫,还有花旗的子民拥护你。你懂不懂父皇的担忧啊?”
慕天星感动不已,睫毛上沾染着淡淡的泪水。她没有把握将一个国家治理得很好,因为她不能长期待在这里,她要回凌冽身边。而且,她没有精明的政治手腕,不足以让花旗国上下的人迅速臣服于她。
在蓝寄风困顿不已的时候,凌冽拉起了慕天星的手,温柔一笑,看着蓝寄风,道:“陛下,如果您担心天星未来的幸福,想让她即使离了婚,也有花旗国做依靠,还希望花旗国更加强大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陛下可想听?”
蓝寄风对于凌冽的态度始终有保留,却要给女儿一个面子:“太子请说。”
凌冽道:“我想说的就是一个百年之约而已。”
众人一愣。
长长的阶梯上,乔歆羡正扶着洛天凌缓缓下来,听到凌冽的百年之约,齐齐顿住了步子,侧耳倾听。
凌冽道:“您就让天星以花旗国女皇的身份嫁给我,我父皇正值中年,在位的时间还很长。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帮助天星管理花旗。等将来我继位,花旗国的一切由天星自己做主,我会给予天星一定的建议跟帮助。等我跟天星百年之后,我们的孩子继位,花旗正式回归宁国,从此由我跟天星的后代来管理。”
蓝寄风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天星在一日,花旗便是花旗;天星一旦去世,便让花旗回归宁国?”
“对。”凌冽点点头,“我跟天星的孩子注定会成为花旗的主人。如果我是普通人,那么,花旗是这个孩子的;如果我是宁国的皇帝,花旗一样会是这个孩子的。所以,从天星嫁给我的那天起,花旗就注定要回归宁国的,不是吗?”
蓝寄风沉默了。
他想,命运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绕来绕去,老天爷竟然将他的嫡女嫁给了宁国的储君。
蓝寄风看了一眼慕天星,对她道:“孩子,你有什么想法?”
慕天星对于治国真的不懂,但是大叔是不会害她的。她说:“我觉得大叔的建议很好。”
蓝寄风看着她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觉得一阵头疼,难道他这个亲生父亲会害她吗?
洛天凌从楼梯上缓缓下来,走到餐桌边的时候,沉吟片刻后,道:“不如让丫头先举行继位大典,再在继位大典上宣布她跟乖孙的婚讯。这样一来,放眼四方,对花旗国虎视眈眈的人都要顾虑到宁国的军力,掂量着点儿,而觉得丫头年纪小,从而起叛乱之心的花旗内阁大臣也要掂量掂量。宁国便是丫头的婆家,也是她在花旗的靠山,这对花旗、对她都是大有益处的。”
蓝寄风闻言,看了慕天星一眼,这才点头:“天凌叔叔的建议很好,我会考虑。”
其实,蓝寄风已经接受了。说考虑,只是因为他抛不开面子,好像他来了这里,都是洛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都没有反驳的余地。
洛家对花旗有恩,但是受制于人的感觉并不好。
“天星,你母后还在后宫,你跟我回去一趟吧。不管怎样,你见见她。”
蓝寄风话音刚落,凌冽便柔声提醒:“那个女人奸诈得很,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上次我在岛上跟百里沫打架,她差点一枪毙了我。”
凌冽向来会站在慕天星的立场上为她着想。他怕她因为两国之事为难,主动退让,说暂且不让花旗回归宁国,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提出一个百年之约。但对于花旗皇后,凌冽是不能容忍的。
他不希望小乖抱着任何希望去见那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完全没救了。如果小乖对那个女人抱有期待的话,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期待,她都有可能被那个阴险恶毒的女人利用。他知道小乖聪明,可是再聪明的人也会感情用事。
要以防万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小乖在见到那个女人之前,彻底对她死心。
慕天星一脸惊愕地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道:“她……差点一枪毙了你?”
“嗯。当时凌云打晕了她,不然我已经死了,你已经看不见我了。”凌冽说完,如撒娇般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地道,“我死了不要紧,但以后小乖的世界里没有了大叔,小乖该怎么办呢?”
所有人闻言,惊得冒出一身汗。
洛天凌面色一沉,明显怒了,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慕天星更是后怕不已,扑到了凌冽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不会的,不会的,大叔不会不见的。你干吗不早点儿告诉我?”
凌冽微微一笑,轻抚慕天星的小脸,说出自己的目的:“所以,我陪你去一趟。我知道,不管你喜不喜欢她做你的母亲,若是你不真的见上她一面,你的心里一辈子都会有遗憾的。可是我不想你被她利用,我觉得……”
凌冽稍微沉吟了一下,给了慕天星一个比较中肯的回答:“都说虎毒不食子,但那个生了你的人比虎还要毒。小乖,你千万要当心。”
慕天星心中的刺痛蔓延,她凝视着凌冽认真的神情,内心煎熬、挣扎。
洛天凌看了一眼蓝寄风,口吻中难得带上一丝藐视:“你连枕边人都认不清,难怪花旗国这么多年被你治理得不过如此。”
蓝寄风对于他的身边人是既爱又恨。
眼下,他的生命进入尾声,他留在世上的时间不多了,他不敢浪费,当即催促起来:“皇儿,跟父皇回宫。”
慕天星拉紧了凌冽的大手:“我们一起。”
洛天凌抬起头,看着乔歆羡:“你收拾东西,我们都搬去花旗皇宫。”
孙子和孙媳妇都不在这里了,一个老头子住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海景再美,洛天凌也觉得索然无味。而且,他得跟着孩子们啊,得催促着孙媳妇的继位大典快点开始。这样,在继位大典上,他跟蓝寄风就可以以长辈的身份宣告两国继承人的婚约。到时候,全世界的媒体会将闪光灯聚焦在花旗国,而他风华绝代、卓越潇洒的乖孙,将第一次以完美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对了,他还得瞒着洛杰布,就让洛杰布那个小东西眼巴巴地在电视机前看着。谁让那小东西以前老是馋他,一会儿说吃了肉丝面,一会儿说吃了鱼。哼!
蓝寄风愣了一下,可是想到后续事情的安排,他少不了要找洛天凌商量,便点点头,吩咐手下帮忙打点。
不过十五分钟,所有人的物品打包好了。
蓝寄风带来的车坐不下,就让凌冽他们租的四辆越野车跟着,众人一并进宫去了。
慕天星满怀忐忑,小脸一片煞白,虽然凌冽握紧了她的双手,但她手上的温度根本上不去。
蓝寄风的要求不多,他一路上不跟慕天星说话,只要她回宫就好。在禁卫军的簇拥下,他们先抵达了国宾宾馆。
洛天凌、倪雅钧他们全部搬进去了,住在四间总统套房里。
蓝寄风想要慕天星住在后宫里,但是慕天星暂时不愿意。后宫有蓝寄风的公主跟皇妃,她住进去的话,必然会跟凌冽分开,她不想。
蓝寄风没有坚持,给了他们时间,让他们在宾馆稍做休整,说一个小时后来接慕天星去见皇后。
所谓的总统套房,不过就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豪华套房。洛天凌跟凌冽夫妇一间套房,晏北跟卓然就住在客厅里,随时待命,而倪雅钧跟乔歆羡住一间套房,卓希、青柠跟莫林住一间套房,凌云跟二十四名特种兵住一间套房。
虽然这里是花旗皇室宾馆,但是危机无处不在,特战旅的士兵们不敢怠慢,已经在乔歆羡的部署下将四间套房严密地保护起来。
一个小时后。
穿着花旗的贵族服装的蓝寄风来接凌冽夫妇去见皇后。
皇后姓夏,名琦露。
几人一路沿着热带风情的建筑走着,不断深入花旗后宫。慕天星越发觉得这里既亲切又陌生,这是一种灵魂回归的感觉,有淡淡的期盼、紧张,也有唏嘘。
皇室继承人回归的消息渐渐在深宫之处蔓延开来。他们所到之处,所有的宫人纷纷下跪行礼。
慕天星忽然意识到,花旗是一个恪守封建繁文缛节的国度,说穿了,就是文明落后。
蓝寄风终于领着他们来到一扇门前,两侧的宫女纷纷退下,他看了凌冽夫妇一眼,扭过头,神色复杂地对着门里唤着:“琦露,我们的女儿和女婿来看你了。”
隔着乳白色田园风的工艺窗玻璃,慕天星清楚地看见了画架前的一名女子的身子颤了颤。
蓝寄风亲手将门打开。
凌冽没有太多表情,夏琦露一如他在鳄鱼岛看见过的那般美艳至极。
慕天星的目光落在夏琦露身上的时候,整个人惊住了。她在心中告诫自己,要死心,要绝望,双眼却不受控制,贪婪地凝视着眼前的生母。这个可恶的女人,这个遗弃了她却给了她最珍贵的生命的女人。
夏琦露惊到了,直接从画架前站起来,手中的画笔坠落在地。她不是被慕天星惊到,而是被凌冽惊到了。
蓝寄风轻叹了一声,清掉了院门外所有的宫人,一边往房里走,一边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小岛上差点一枪毙了你的女婿?你以前骗我说是死胎的那个孩子,如今就站在你面前,我把她找回来了。”他一脸虔诚地望着夏琦露,温柔谦卑,无忧亦无惧。
慕天星木讷的样子被凌冽发现的时候,他在心头微微叹息:他的小乖还是太善良了,幸亏他陪着她来了。
凌冽单手揽过慕天星的肩,带着她跨入了房间。
房门关上,只剩下这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家四口。
夏琦露大步朝着蓝寄风奔过去,一把拉住他的大手,委屈地道:“陛下,你都不知道,我差点被这个男人害死。在小岛上的时候,他还想要强暴我。”
凌冽:……
蓝寄风微微拧起了眉头,夏琦露又道:“他跟我有仇,我拿枪对着他是为了自保。陛下,他一定早有预谋,想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你千万不可以被坏人蒙蔽了双眼啊。我是你的发妻,与你同床共枕二十年。这个女孩子一定是他提前准备好的,整了容后带过来的。”
她说完,不顾别人复杂的神情,一下子冲到慕天星面前:“你是不是整容了?你怎么会跟我这么像?你们两个在一起,分明就是一个局。你当我们陛下是傻子吗?我们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她妖艳的面容比慕天星稚气的小脸更有韵味,难怪蓝寄风会专宠她多年。
夏琦露这样的容貌、姿色,放眼天下,确实不多见。只是,她说出来的一字一句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让人何等失望。
太过沉重的事物总让人无力承担,比如悲伤。
慕天星不想看下去了,她猛然转身,面对着房门,想要离去,却终究不甘。
她捏紧了拳头,在凌冽与蓝寄风的陪伴下,几乎轻颤着问出口:“过去每一个春夏秋冬,每一个黄昏日出,面对繁华,面对寂寥,面对人群,面对镜子,你可有一分一秒想到过我?”
凌冽有些鼻酸,心疼不已。
蓝寄风想要落泪,却忍着,他亏欠女儿太多了。
房间里安静得很,时光好似在人的心尖上跳着过的,让人心弦紧绷。
面色苍白的夏琦露凝视少女的背影,她算是阅人无数了,却在这个少女身上找不到任何整容过的痕迹。
她心惊不已,心想,难道这少女真是自己的女儿?
夏琦露捏紧了拳头,心中迅速判断现在的形势。陛下能说出当年的死胎是骗局,就表示真正的公主流落在外已经不是秘密,她再隐瞒也没用了。
夏琦露挑了一下眉,有些柔弱地看着蓝寄风:“陛下,我当年鬼迷心窍,一心想要为你诞下皇嗣,可是女儿是不能助我母仪天下的。”
夏琦露不清楚眼前的少女是不是真正的公主,但她很清楚眼前的蓝寄风是真的,她的生死全部在蓝寄风的一念之间。
“陛下,我让我的娘家人帮着好好照料女儿,没想到,他们居然将我的女儿弄丢了。因为是我糊涂,犯下的过错,他们不敢报警。于是这么多年,我纵然心中思念她,却也束手无策。”
夏琦露眼中噙着泪,很快泣不成声。
慕天星闭着眼,指甲一点点嵌入掌心。
蓝寄风凝视着夏琦露,眉宇间满是隐忍。他眼看着她扑过来,钻进他的怀里,她言辞恳切,哽咽着:“她是我怀胎十月、从我身上掉下的肉啊,我怎会不思念她呢?呜呜……我知错了,我不敢说想念公主,只能一个人将思念的苦憋在心里。呜呜呜……我好苦啊,陛下。你都原谅了我把公主替换成皇子,为什么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呢?”
蓝寄风深吸一口气,抬手帮夏琦露擦去泪痕,而凌冽听到这儿,瞠目结舌。蓝寄风原谅了夏琦露替换皇子?
凌冽真是无语。
蓝寄风似乎有些于心不忍,看着夏琦露,忍不住道:“你把公主送人后再生一个跟留下公主再生一个,有什么区别?”
“陛下。”夏琦露忽然离开了蓝寄风的怀抱,捂着嘴巴,伤心欲绝。
夏琦露泪眼婆娑地道:“在我的前面,已经有两个皇妃诞下小公主了,我怀胎十月,时时刻刻心惊胆战的。如果我也生下小公主,对你来说,不过是与前面两个妃子一样罢了。你会疼爱那些公主,会抽时间去看她们,你看她们就等于去看她们的母妃啊。若是我有丧子之痛,那就不一样了。你会来看我,会害怕我失去孩子伤心难过而疼惜我,会害怕我因此崩溃,会主动冷落那些新生的公主,也就是冷落她们的母妃,你会专心致志地陪在我身边,安慰我、鼓励我、宠爱我。”
慕天星全部听懂了。
一个死胎可以让一个男人陪在悲伤欲绝的女人身边,而胎儿活着,不能给这个女人带来任何利益,还会让她变得跟别的女人一样,她需要从头开始竞争。
夏琦露的第一胎没有生下儿子没关系,因为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在陛下眼中,她比生下了公主的女人们更让人心疼。
慕天星泪如雨下,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从与这个生母见面到现在,生母就满口谎言、故作柔弱、颠倒黑白,居然还说在小岛上的时候,是大叔要强暴她,她才自保拔枪的。
慕天星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答应陛下进宫走这么一遭。
这样的生母,她真是不如不见。
眼前的门,眼前的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乱,一切在她的瞳孔中变得有些缥缈。
她好难过,她真的好难过。
她的身子微微一晃,颤抖的唇只能发出极轻的声音:“大……大叔,我要离开这里,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好。”凌冽见小乖面色惨白,心疼不已,将她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蓝寄风当即抬步,就要跟上。
凌冽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淡漠地丢下一句:“你一点儿都不适合做皇帝。”
蓝寄风优柔寡断,太过懦弱,没有魄力,这样的人为君几十年,花旗的江山居然没有败落,不得不说,这是奇迹。
蓝寄风愣在原地,被女婿无情丢下的话击中了心房。
慕天星是真的晕了,她在皇后的屋子里只是觉得气闷,刚才在屋子里还有凉爽的冷气,但是一出房门,阵阵带着暑气的热浪扑面而来,即使凌冽小心地呵护她,她还是虚弱地闭上了双眼。
凌冽飞奔到了一处树荫下,将慕天星小心翼翼地放在彩蝶纷飞的青草地上,然后撕下她长裙的一角,用河水打湿后帮她擦洗着面颊、脖子。
他一遍遍掐着她的人中跟虎口,待她面色舒缓了一些,唇上有淡淡的血色了,这才将她再次抱起,毫不犹豫地奔回去。
慕天星再次醒来的时候,凌冽刚刚赶回套房,帮她用凉帕降温。
洛天凌他们全部在房间门口着急地张望着。
慕天星本来好好的,才去了一趟花旗后宫,怎么就晕过去了?
慕天星很快醒了过来,青柠她们松了一口气。可是凌冽不放心,他总觉得小乖最近情绪不大好,她特别嗜睡,还没什么精神,有时候白日里玩了一会儿,就连连打呵欠,跟以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以前的她就是一头小鹿,灵动鲜活地在他眼前或撒娇,或耍赖,一刻不停。
卓然倒了热水,递上前,凌冽接过热水,扶着慕天星坐起来,让她喝了点儿热水:“你好点儿没,头还晕不晕?”
慕天星喝了些水,唇离开杯子,摇摇头。她发现大家都在门口看着他,有些赧然,错开眼:“你们不要担心,我没事。”
“最好还是找个医生看一看,这里是离花旗皇宫近,宫医、御医什么的肯定有。”凌冽不放心,又探了探慕天星的额头。
慕天星心知凌冽担心她,连连道:“我没事,你别这样紧张,你这样,大家都跟着紧张,我会不好意思的。再说,我只是……只是因为心里难受,一时觉得憋屈。”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凌冽懂了,疼惜地抱了抱她,柔声安慰着:“你不要担心,如果你觉得困扰,我会帮你处理好。”他放开她,又道,“你那个母后,你还是不与她相认为好。”
凌冽真是觉得恶心死了,就算世界上的女人死光了,他也不会强暴那个女人啊。
那个女人真是个极品。
慕天星垂下眼帘,淡淡的酸楚涌上她的心头。事关生母,事关身世,她怎么可能大笑三声就忘记?她的心又不是木头做的,会疼是肯定的。
她将头靠在凌冽怀里,这才发现门口的人自觉散去了,不由得感到贴心和温暖:“大叔,还好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肯定扛不住,我会崩溃的。”
凌冽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陪着她,任由她将心事和盘托出。
等到慕天星说累的时候,蓝寄风跑过来看望她。她一转身,提起被单遮住自己的面颊,不理他。
蓝寄风担忧地道:“她怎么样了?”
凌冽看了蓝寄风一眼,不答反问:“你那个皇后怎么样了?”
蓝寄风的面上闪过一丝古怪,眸光有些闪躲:“太子,你看出来了,我快六十了,年纪比你父皇还大,可是皇后才三十八岁,还很年轻,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深得我心。她会犯错,是因为我有三宫六院,所以她……”
“行了。”凌冽打断了蓝寄风的话。他不可能逼着他的岳父弄死他的岳母,但是他不能忍受有人这样欺负他家的小乖,即便是小乖的生母。
凌冽眸光一转,觉得这些可以暂时放下,只道:“天星不舒服,我需要一个医生给她看看。”
“好的,好的,我这就安排。”蓝寄风脸上闪过紧张之色,当即转身去办。
不到十五分钟,慕天星的房间里就聚满了宫廷医护人员,有外科的、内科的、耳鼻喉科的、内分泌科的、神经科的,以及泌尿科的。
慕天星觉得尴尬,她不喜欢有这么多外国人盯着她,哪怕她知道自己是花旗国人,但她心里始终觉得自己是宁国人。
凌冽挑了一下眉,看出小乖的不安,抬头道:“留一个会把脉看诊的就可以。”
蓝寄风亲自下了命令,于是,除了一名医女,其余那些医生都在大厅里等着。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医女坐在床边,拿出脉枕放在床边。凌冽从被单下捉住慕天星的小手,将她的手腕放在脉枕上。
医女开始诊脉,过了一会儿,她表情淡定地看着凌冽,说了一堆话,凌冽听不懂。
蓝寄风当即翻译起来:“是否有嗜睡、早起的症状,或者夜间睡觉的时候胃部不适,比如酸胀反胃?”
凌冽闻言,转头看了眼慕天星,见她被子上的脑袋点了点。
医女当即笑了笑,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对着蓝寄风说了什么。蓝寄风原本紧张不已,听完医女的话,表情瞬间变得璀璨无比。
蓝寄风激动地走上前,一把摁住凌冽的双肩,惊得一边的卓然差点上前拦着。
房间里满是蓝寄风欣喜若狂的声音:“我有外孙了!我有外孙了!哈哈哈,天星怀孕了!她怀孕了!”
凌冽一脸震惊地坐在床边,宛若石雕像。
房门忽然被人打开,洛天凌的声音透着轻颤与惊喜:“真的?丫头怀孕了?你们确定了吗?我年纪大了,可别让我空欢喜一场啊。”
慕天星当即将被子拉下去,腰部用力,一屁股坐了起来:“真的假的?”
这一下,一屋子的人都快吓坏了。
“你别动!”
“你轻点!”
“你慢点!”
大家紧张兮兮地围着慕天星的床,想靠近她,又觉得不方便,想护着她的肚子,又觉得距离太远。
医女微笑着连连点头,又说了什么。
凌冽喜极而泣,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惊喜中,仿佛世界的角落都被慕天星照亮了,仿佛就算他想要回到过去那样阴暗的生活中,他都回不去了。
他的小乖怀孕了。
凌冽原本就把慕天星捧在手里疼着、护着,这一下,她怀孕了,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抱着她,亲着她。
大家全部兴奋得不得了。
蓝寄风连连追问医女胎儿的性别,医女一脸惶恐地说胎儿太小,还无法辨别性别。
凌冽将慕天星抱在怀里,宝贝极了,他忽而发现屋子里的人多了起来,全部是打量他的小乖的,顿时不悦地皱了皱眉:“你们都出去,人多细菌多,空气也不好,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洛天凌:……
他不就是想看看慕天星的气色吗?
老人家都说,女儿养妈妈。意思就是,孕期的女子若是容光焕发,皮肤白里透红,那怀的一定就是女儿了。
尽管洛天凌不知道这句老话准不准,但是他心里痒痒的,他想看洛家的后人啊。
蓝寄风看出女婿的不悦,扶着洛天凌,道:“天凌叔叔,我们去外面聊吧。”
待房中只剩凌冽夫妇二人,凌冽拥着小乖,细细地亲吻着她的脸颊。
这好像是动物出自本能的亲昵动作。
慕天星的眼完全睁不开,因为他的唇好似雨点般铺天盖地地落下。直到他们唇齿缠绕,丝丝缕缕的温柔动人心弦,她才有机会微微动了一下长睫,她深深地陷在他为她编织的情网中,难以自拔。
这是凌冽第一次感受这样的亲吻,亲吻的时间很久,他觉得束缚又享受,心中没有任何欲念。
他只觉得这一刻的时光太过美好,温馨至极。
“即使我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我还是没有太多家的感觉。可是小乖,自从你闯入了我的世界,陪着我度过朝朝暮暮,我这才真的有了家的感觉。谢谢你给我这么多的温暖跟幸福。小乖,我爱你。”
真诚的情话在慕天星的耳畔响起。
之前夏琦露带给慕天星的伤害与酸涩,全部被凌冽密密麻麻的吻和她腹中的小生命抹去了。
慕天星勾起嘴角,满怀感恩地道:“我们要做这个世上最称职的父母,要给宝宝喝母乳,要给宝宝换尿片,要陪伴宝宝,宝宝的每一个成长轨迹,我们都要参与。”
“好。”他答得干脆,一诺千金。
门外。
晏北给洛天凌泡了紫薇花茶,顺便给蓝寄风端了一杯。
洛天凌和蓝寄风肩并着肩坐在沙发上,对面便是大厅里硕大的液晶屏,正在播的是国际要闻。
洛天凌护短得很。
“丫头即使是你的亲生女儿,眼下却也是我的孙媳妇,现在丫头的腹中还有我洛家的皇室嫡脉。我就搞不懂了,她出去一个小时都不到,就不省人事,被我的乖孙抱回来了。这件事,花旗是不是该给我们宁国一个解释?”
若是从前也就罢了,洛天凌就让乖孙暂且陪着孙媳妇在花旗历练几年,拿花旗练练手,学习一下如何管理国家,这也是好事。
现在嘛,孙媳妇有孕了,花旗后宫乌烟瘴气的。洛天凌才不要孙媳妇留下来受苦。一个不小心,曾孙就没了。
蓝寄风自然是不舍得慕天星离开的,听了洛天凌的冷漠口吻,当即就懂了他的意思。
蓝寄风思忖片刻后,开始扮可怜:“天凌叔叔,我这把年纪了,刚刚认了女儿,脑子里还有一个瘤……”
“你该清楚,你本身就不是当皇帝的料。若不是我从商的时候钦佩你一心为民,在这里投资了巨资,支持这里的旅游业,促进海产品的进出口贸易,你的花旗国早就没了。”
洛天凌不客气了,他眯起眼觑着蓝寄风:“我过去欣赏你的善,如今却对你的优柔寡断感到无奈,如今皇嗣之事比天大。我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我让小丫头在我的幻天阁里待着,我跟小珠珠亲自伺候着小丫头,直到她诞下麟儿。”
“天凌叔叔。”蓝寄风要哭了。
洛天凌不理蓝寄风:“老实跟你说吧,我给你的药方虽不能帮你把脑子里的瘤彻底去除,但是可以抑制它的生长。你本该只剩下半年的命,现在再活个三五年不成问题,关键是,这药方你要坚持服用。”
蓝寄风闻言一惊。
人生在世,没有谁是真的不怕死的,即使帝王也是如此。
那日,洛天凌给了蓝寄风药方之后,蓝寄风专门让懂草药的宫医看过药方,宫医确认药方无害后,他这才试着一连服了三日。但是,仅仅三日,他过去头疼的毛病居然没有了。
“天凌叔叔,我这要怎么感谢您?您对我,对我花旗的恩惠……”
“得了。”洛天凌眉头一皱,相当不耐烦地道,“你现在死不了,别装可怜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啊?”说着,他看了蓝寄风一眼,目光别有深意,极小声地道,“我连你脑子里那颗瘤的直径大小都知道,精确到毫米。”
蓝寄风后怕,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冷汗从后背上冒了出来。
洛天凌冷哼了一声:“以我宁国现在的实力,收复花旗国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我没有对花旗国使用武力,因为我不愿意看着自己人兵戎相见,也不愿意看着两国无辜的百姓受到牵连。你心中纵然不甘,那又如何?你心中纵然疼惜百姓,那又如何?你能不能想到与有没有能力做到,是两码事。蓝寄风,我洛天凌今日把话撂在这里,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更看重的是一个国家的整体进步。花旗国如今已经落后太多了,若不是为了祖国统一,这烫手的山芋,我根本不想要。你可别把花旗折腾得连我曾孙子都看不上,到时候,就算花旗想回归宁国,我们也不要。”
蓝寄风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国宾宾馆的,洛天凌最后说的半带威胁、半带警醒的话语,字字句句敲打在他的心上。
蓝寄风回想起女婿之前说的,他根本不适合做皇帝。他左思右想,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有洛天凌,若不是有宁国的庇佑,他的花旗国早就没了。
蓝寄风回到御书房,将自己独自关在里面,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出来,也没有传午膳。
下午三点,他悄悄给洛杰布打了一个电话,谈了约半个小时,他表示愿意让花旗国回归宁国,前提是,要保留花旗各方面的完整,让花旗成为宁国的花旗自治附属国,保留慕天星女藩王的位置。
下午四点,蓝寄风让近臣颁布了一封《告天下书》,内容让人震惊不已,大致意思是:花旗皇后十八年前生下了一个公主,遭到后宫妃子的妒忌,后宫妃子联合外人将公主偷出宫。因这是皇室丑闻,所以皇室对外宣称公主是死胎。经过皇室多年不间断的暗访,又经过科学方法的检验,证实了这个公主已经长成聪慧机智、秉性纯良的人。经历此事,花旗皇帝感慨良多,决定正式将皇位传给公主,自己则退居为内阁大臣,帮助公主管理国家大事。后宫的所有妃嫔一律遣散出宫,各妃子诞下的公主随着妃嫔一并遣散,如同平民。
《告天下书》上还说,公主继位的登基大典将在两个月后举行。
一时间,风起云涌。
花旗国的所有内阁大臣、外交部大臣、国防部大臣等匆忙进宫,请求觐见蓝寄风,但是蓝寄风铁了心,就是不见他们。
后宫的妃子、公主哭着闹着要见蓝寄风,蓝寄风让人将她们软禁在各自的宫中,还给她们一个月的时间,让她们联系各自的娘家人,寻找出宫后的住处以及谋生之道。
整个花旗,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舆论四起,流言四起,诽谤四起,攻击四起。
新闻部将公主登基大典的邀请函发送给所有跟花旗国有贸易、军事、外交关系的国家。
凌冽一整天抱着小乖在房间里补眠,一颗心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洛天凌看了看电视新闻,然后一边在电脑上搜新闻,一边打着电话。
傍晚六点,花旗国的子民在居心叵测的内阁势力的煽动下,齐聚在皇宫门口示威游行,辱骂蓝寄风昏庸无能,居然把花旗的未来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十几岁的女孩。
说句实在话,蓝寄风心里很难受,可是他必须忍。因为在他颁布《告天下书》后,洛天凌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你没有火眼金睛,分辨不出谁是真的忠臣,谁是真的奸臣,所以,你只需要静观其变。在这种时候,那些对花旗皇室有异心的人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为了女儿上位之后可以清晰地辨认并精准地铲除异己,蓝寄风只有忍。
禁卫军为了制止百姓攻入皇宫,甚至还准备了催泪弹。禁卫军并排而列,站成人墙。
就在傍晚,洛杰布通过宁国的新闻部做了一条直播声明。
洛杰布穿着严谨的西装,表情严肃地站在聚光灯下,对着全世界的人承认:“今日下午花旗国皇帝发布的《告天下书》,令我愧疚不已。看过我专访的人都知道,我十二岁时就有了挚爱,至今对那个人念念不忘,而那个人是谁,你们都猜对了,就是倪夕月。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上,我对她有愧。”
洛杰布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红了,深情而隐忍的模样惹得宁国子民心疼不已。
宁国的进步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所以宁国的子民非常爱戴洛杰布跟月牙夫人,做梦都在盼望着他们能在一起。
而花旗的子民不一样,花旗国家经济薄弱,百姓目光短浅,非常挑剔,甚至大多数人没有自己的立场,容易被人煽动。对于皇室的一举一动,他们不像宁国子民这般宽容,皇室的人稍有差错,他们便会苛责。
百姓对于皇室事情的不同态度,准确地反映了皇室对国家的统治与管理的结果。
当所有人因为洛杰布的直播表白而激动不已的时候,他忽而来了一句:“我对她有愧,是因为二十七年前,我们都还年轻、血气方刚。我不知道她有了我的孩子,而她选择默默地生下孩子,这其中的纠葛,我现在不愿多谈。就在不久前,我终于找回了我跟她的孩子。他今年二十六岁了,长得比我还要高,头脑比我还要灵活,身上继承了他母亲的善良与正直,完美得让我既骄傲又心疼。”
他哭了,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好皇帝说起心爱的女人跟孩子时,满是愧疚地哭了。
洛杰布抬起手,指天发誓:“天地可鉴,我洛杰布此生只有过倪夕月一个女人,我跟倪夕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相信,我们的儿子将来若是继承王位,宁国将变得更加繁荣昌盛。今天下午,花旗皇帝宣告了他寻回皇室继承人的消息,我心中触动不已。而现在,我要让你们知道的是,我跟倪夕月的儿子,也就是我们宁国的太子。几天前,太子以身犯险,深入虎穴,破了闹得沸沸扬扬的莫邪国私建军队案。”
百姓哗然。
原来他们的太子已经开始为国家做事了?原来莫邪国的大皇子百里沫私建军队的案子是他们宁国的太子帮着破的?
洛杰布又道:“花旗国与我宁国毗邻而居,同出一脉,一旦花旗被任何一个国家吞灭,宁国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你们不会不明白。”
闻言,百姓们对于太子的作为更感动了,太子是为了宁国啊。
电视机前,洛天凌看得头疼,抬头瞥了一眼晏北:“这新闻稿是谁写的?”
晏北笑了:“自然是新闻部拟的。”
洛杰布在电视机里又道:“花旗皇帝刚才致电给我,说他流落在外的继承人,就是那个十八岁的小公主,与我的儿子一见钟情。他愿意禅位给他的女儿,让他的女儿把花旗国当成嫁妆,在百年之约的基础上嫁到我们宁国来。他只希望,花旗国在回归宁国之后能够越来越好。那时,宁国的领土自那一天变得完整。”
等他说完这句,所有在电视机前观看直播的宁国百姓沸腾了。
洛杰布在宁国的新闻部做完直播,一下演播厅就领着诺一前往月牙湾。
洛杰布今天太激动了。
千千万万个日夜,他都忍不住想做刚才的事情,想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宣布倪夕月是他的女人。而今天,他终于做到了,他不仅做到了承认她,还承认了他们的儿子。
洛杰布赶到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倪夕月站在窗前,捂着嘴巴,不停地哭泣。
“小月牙。”他的眼眶红了,他三两步上前,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对不起,小月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一天让你跟小冽等了太久。”
倪夕月抱紧了洛杰布,已然说不出其他的话。
好一会儿过后,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倪夕月愣了一下,抬头看洛杰布,红了耳根:“我们都不年轻了,没有必要。而且雅钧在电话里告诉我,天星怀孕了,我们还是让孩子们办婚礼吧。天星的肚子等不得,她愿意为小冽生儿育女,已经不容易了。她还带回了整个花旗国,我们不能委屈了她。”
倪夕月永远是这样,先考虑别人,再考虑自己。她善良大气,顾全大局,继承了倪家优秀的基因。
洛杰布满心感动,凝视她,忍不住道:“小月牙,你心疼儿媳,我却心疼你。这么多年,你受的委屈才是真正的委屈,你付出的牺牲才是真正的牺牲。”
洛杰布再次狠狠将倪夕月拥在怀里,认真对她道:“现在我们的事情已经告知给天下了,即使我答应不办婚礼,只怕我们的子民也不会依的。”
洛杰布的新闻发言刚刚结束,消息快如闪电般传遍了世界。
花旗国的子民全部傻眼了。
原来他们未来的女皇要嫁给宁国的储君?
花旗将回归宁国?那个在经济、医疗、教育、政治、军队等方面,都那么先进强大的宁国吗?
而煽动百姓示威的内阁大臣们也纷纷傻眼了,宁国什么时候有了个太子,他们根本不知道啊?怎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莫邪国上下,人人自危。
他们觊觎花旗国的土地很久了,花旗虽然不够强大,但是四面环海,而且从来没人在花旗开采过石油,谁知道花旗国会不会有别的天然资源呢?
莫邪国以前知道宁国护着花旗国,所以不敢明着攻打花旗国,只会三天两头找事,挑衅一下。
现在好了,花旗国直接归为宁国了,莫邪国再打花旗国的主意,就等于打宁国的主意。
漫天的谣言不攻自破,舆论的风向也变了,指责、怒骂、奚落、失望全部化作了期待、紧张、希望与盼望。
混得不好的人,谁不希望忽然有个大财阀出现,毫不吝啬地拉自己一把?
花旗的子民自然也是如此,人穷志短是有道理的。
由于慕天星的登基大典定在了两个月之后,洛天凌觉得,儿子跟儿媳的婚礼必须赶在两个月之内完成。
他们洛家亏欠倪夕月太多了。
洛天凌一行人没有对外透露一丁点儿的风声,趁着夜色,在花旗禁卫军的护送下前往首都机场,蓝寄风亲自过来送他们。
蓝寄风拉着慕天星的手,依依不舍:“皇儿啊,父皇会打点好一切,等你两个月后回来登基。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养身体就好了。”
慕天星看着蓝寄风,眼眶有些湿意,她点点头,一句“父皇”或者“爸爸”就在嘴里,她还是没能叫出口。
她怀孕了,这样的大喜事,她第一个想要好好分享的,是远在宁国的慕家父母。
所有人上了飞机后,在飞机起飞前,空姐过来做例行检查,洛天凌忽然开口对空姐道:“飞宁国H市。”
空姐愣了一下,赶紧道:“天凌大帝,航线是定好了的,要是飞H市的话,可能要检查一下流量控制问题。”
所谓流量控制,就是从出发地到目的地的这一个时间段里,固定会飞过这个空域的飞机数量。如果流量太大,飞机太多,容易发生事故。
洛天凌微微笑了笑:“那你就现在查,晚一两个小时起飞,都没有关系。”
空姐点头退下。
倪雅钧眯起眼睛笑了笑,冲着凌冽道:“你爷爷要帮你爸去我家提亲呢。”
能吸引洛天凌前往H市的,如今只剩下一个与他曾经肝胆相照的倪子洋了。
凌冽心中微暖,他说过,他这次立了大功,唯一想要的奖赏就是看着父母大婚。
慕天星坐在凌冽身侧,感受着他浑身的变化,只觉得幸福无比:“大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刻薄、尖锐、小气、阴冷,缺点真是一大堆呢,现在你变得亲和、温润、阳光、可爱,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我相信,我们这次去H市的话,外公外婆看见现在的你,一定会替你开心的。”
她这张小嘴说出来的话,不知道是在损凌冽还是在夸凌冽,他一脸无奈,而她此刻笑眯眯的,脸颊两边还有浅浅的梨窝,双眼晶亮无比,炯炯有神,气色也很好,出门前她还一口气吃了好多东西呢。
看着她安好地在他身边,他心里一片柔软,总觉得特别安心。
对面,洛天凌幽幽地望了过来,叹息着:“若是你们忽然有一天分开,一定会觉得少了点什么,吃不香,睡不着。”
“扑哧。”慕天星一笑,当即道,“皇爷爷是不是想皇奶奶了?那您还不赶紧回宫去看看皇奶奶?”
洛天凌笑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呵呵……我跟你皇奶奶相濡以沫,一起过了一辈子,我怎能不想她?”
很快,空姐过来通知洛天凌:“天凌大帝,通往H市的空域流量没有超限,我们现在可以起飞了。”
洛天凌点点头。
于是,这一趟飞往H市,不仅让众人去往一个熟悉的国度,也走向一段完全崭新的人生旅程。
花旗与宁国本就毗邻,原本飞往宁国首都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只是他们忽然改变了航线,要飞往H市,而宁国地大物博,从H市飞往首都还需要三个半小时。
当洛天凌一行人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倪雅钧起飞前悄悄地给爷爷发过短信,所以,当他们一行人像观光者一样戴着宽边帽跟硕大的太阳眼镜,从贵宾通道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温润如玉的倪子洋已经微笑着站在那里等着了。
洛天凌年纪大了,在飞机上的时候,关节炎又犯了。
他一下车,便由凌冽亲自推着他,乔歆羡跟倪雅钧护在身后。
莫林的伤好多了,她跟慕天星一起走,两人走得很慢。青柠拉着卓希的手摇啊摇,在前面开路,二十四名特种兵全部跟在最后面。
当洛天凌出现在倪子洋眼前的时候,倪子洋的手握在扶栏上,握了又握,他有种失落感袭上心头,酸酸的,仿佛怅然若失。
“天凌哥。”倪子洋终于笑了,声音不大,但是好听,洛天凌听见了。
洛天凌看了一眼倪子洋,交叠着放在腿上的双手换了好几个姿势,他就像看不够一样,目光黏在倪子洋的脸上:“呵呵,子洋啊,别来无恙了。”
“爷爷。”
“姑爷爷。”
“外公。”
“倪老爷。”
“倪叔叔。”
孩子们七嘴八舌,全部嚷嚷开了,对着倪子洋叫个不停。
倪子洋笑着,把目光从洛天凌身上挪开,瞥见高大帅气的外孙。待他们靠近后,倪子洋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凌冽的肩上拍了好几下,似乎有千百句话憋在心头,却终究只吐出一句:“走,我们回家。”
倪家派来了一支数量庞大的豪华车队。
在倪子洋的交代下,从机场前往清璃苑的主干道早已戒严。
等到倪子洋一行人顺利通过,并且成功抵达清璃苑之后,这条道路才会恢复畅通。
一路上,大家有很多话想说,却很少有能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