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说说笑笑,又轮流睡了会,在腰肢僵硬前,他们终于下了车。
这也太折腾了,陈向南提着行李,擦了擦汗。在火车上,他都感觉自已要馊了。
李秀竹拉着他们来到公社门口,她看到了他们大队的牛车。
“李四叔——”李秀竹挥手大喊。
对面一个憨厚的汉子也高兴地挥手,“快,上车了。”
李秀竹拉着夏老太跑过去,“叔,这位婶子火车上帮了我大忙了,她也去咱们大队。”
汉子立刻跟夏老太道谢,热情邀请他们上车。
夏老太被推上了牛车,跟李秀竹坐在了一起,身后跟着的陈向南提着大包行李也坐了上去。
这牛车,可真结实。
很快,汉子赶车出发了。
足足一个小时,他们才终于进了村子。
陈向南隐晦地揉了下酸痛的屁股,这也太受罪了,什么破路,什么破车。
还有......那什么破牛!
此时已是下午,村子场地辽阔,一眼望去都是田地,陈向南艰难地从车上扛下行李,觉得自已活过来了。
“秀竹啊,能不能拜托你带我们去找向红啊,这……婶子我实在……”夏老太拉着李秀竹的手,恳求道。
李秀竹这姑娘性子直爽,“放心吧婶子,等会我问下她在哪里,现在估计还在下地挣工分呢,等会你们就跟着我。”
一下车,李秀竹问了个村民后,就大咧咧带着他们往田地里去了。
“婶子,在那呢,带着草帽,手上绑着灰蓝色毛巾的。”李秀竹指着一个弯腰劳作的瘦弱女人说道,“马上就下工了,婶子和大哥在这儿等一会她就过来了,就是要注意下虫子。你们是城里人可能没下过地,地旁边的虫子可多呢。”
夏老太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这人身上有以前的陈向红半点影子。
“真是我家向红?”
李秀竹:“对啊,就是她,我不会认错的。婶子我先回家了,你有事就来村头那边的房子找我!”
夏老太点点头道了谢,转头看着下地的人,试探性大喊:“向红——?”
陈向红擦了擦汗,怎么好好的听到她妈的声音了,不会又中暑了出现幻觉了吧?
不过,她还是直起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果真是有两个人。
她眯着眼睛打量着,好像……真的是她妈,还有她二哥。
陈向红胸口发闷,他们来看她了?怎么这时候来看她了?
是因为自已那封信说要结婚,他们不放心?
“妈——”
“向红——”
“妈——”
“向红——呜——”
陈向红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特别想哭,好几年了,她又看见她妈了。
她艰难往回走着,迫不及待着。
“妈——”
夏老太也要下田,这是她的向红,怎么会……怎么会瘦成这样了?
陈向东一把拉住她妈,指着稻田里的水和污泥,说道:“妈,你就别给向红添乱了,你没带多余的鞋子,田里都是水,一下去,你这鞋子还怎么穿啊?”
夏老太瞪了他一眼,“我带了,我还有一双呢!而且,我知道,你也多带了一双!”
陈向南:嗯?他妈是怎么知道的?神算子?
夏老太:就老二这个臭屁的样子,肯定是会多带的,她是他亲妈,能不知道?
陈向红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激动地擦了擦手想抱夏老太,却又不敢。就算擦了,手上还是脏脏的,别把她妈的衣服弄脏了。
夏老太才不管那么多,直直抱了过去,哭叫着:“妈的向红啊,受苦了……呜呜……”
“让妈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只剩骨架子了。”夏老太说完,又捏着陈向红手腕开始流泪,这到底是受了多大的苦啊。
打着补丁的衣服夏老太很眼熟,是她下乡前自已刚给她做的,那时候明明是正好的。可现在,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她还用了根破布条把腰身扎起来,这样干活还方便些。
夏老太瞧着她头上那个草帽,比其他村里人都破,松松散散的,跟捡来的似的。
夏老太还真没猜错,这帽子就是她捡的人家不要的。刚拿到手的时候还破了个洞,她拜托了人给她修了一下。
向红也擦了擦眼泪,“妈,二哥,你们怎么过来了?我一切都好,你们不用担心我啊。”
夏老太轻拍她一下,拍到了坚硬的骨头,陈向红没感觉到痛,夏老太的手却痛了,“死丫头,天天说自已好,你看看自已这副样子,哪里好了啊。”
陈向红闻着夏老太身上的味道,虽然有汗味,可也有妈妈的味道,“我就是苦夏了,不然没这么瘦的。”
夏老太:“我不信。你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没见你苦夏,苦夏也没苦成你这个样子的。你现在这样子,恐怕风一吹就要倒了吧?”
陈向红拉着她妈的手,“我现在力气可大了,哪有这么虚弱的。”
陈向红跟夏老太抱了一会,说道:“妈,我马上就下工了,今天我又是十工分呢,就剩下一点活了,我干完马上来找你啊。”
她说完,又要下去。
夏老太立刻也跟着下去了,“妈帮你。”
陈向南面对夏老太压迫的眼神,不情愿地也下去了。
“啊啊啊,这什么东西。”陈向南刚下田,就感觉被什么东西吸住了小腿,抬腿一看,差点吓昏过去。
陈向红走过来,“是蚂蟥,二哥你别动。”
她用手轻拍蚂蟥附近的小腿肌肉,蚂蟥被拍掉,随后又拉着人去旁边路上,用自已还没喝完的盐水清洗了一下。
“妈,你和二哥就待在这里吧,我很快就好了。”
夏老太别提多嫌弃陈向南了,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东西吓得乱叫,不但丢脸,还耽误她家向红干活。
转眼,她又开始心疼上陈向红了,这是遇到了几次才能这么冷静啊,依稀记得向红这孩子最害怕软乎乎的虫子了。
“陈向红,这个不要脸的破鞋!”
夏老太正骂着老二呢,就听到有个死婆娘来骂她女儿了,她立刻转头看去。
一个瘦得干巴巴的、头发稀疏的老太婆怒气冲冲往这边走。
陈向红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并不想让自已母亲和这个女人起冲突。
“她是谁啊?”夏老太疑惑,“为什么骂你。”
陈向红小声回答:“是李壮的妈!”
李壮妈走到陈向红身前,抬起手就要扇她。
陈向红还在结结巴巴解释,见到要被打,直接就闭上了眼睛。
夏老太能让着死老太婆打她女儿吗?绝无可能!
她一把就抓住了这死婆娘的手,大骂:“哪来的老东西,居然随便打人。”
“你骂我老东西?你……你知不知道陈向红这个骚狐狸跟我儿子谈对象呢,现在又跟这个男的卿卿我我的,我打她,我当然要打她,我打不死她,居然敢绿我儿子。”
“大家都来看啊,这骚狐狸光天化日之下啊,就摸别的男人的腿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可给了彩礼了啊!”
李壮妈拍着大腿就倒下了,哭诉着。
要不是自已儿子非要娶她,她是万万看不上这种没有娘家帮衬,干活又不利索的女人的。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今天务必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真面目,让她赔钱。她的儿子可受了大委屈了,都给了彩礼了想娶这么个东西,结果这女人转头就跟别的男人靠得这么近。
不要脸,实在是不要脸啊,城里姑娘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
李壮妈心里百转千回,等拿到钱了再去娶个村里的姑娘,不比这个瘦不拉几的知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