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公谋反一案可谓事发突然,纵使是已将其关押至牢中,但是大理寺的官员犹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正当他们云里雾里的时候,他们便看着沈堂曜停在了门口,随后动作轻缓的从车厢里引出一大腹便便的女子。
这二人如今京城中海油何人不知?
大理寺卿忙迎了上去,最后得知的就是沈堂曜只是想见一见云长孟。
这倒是不合规矩的。
只是眼前的是为皇上重用的沈堂曜,他背后还有赵家。
大理寺卿思量了片刻,很快点头。
云初夏很快见到了云长孟。
云长孟一身囚服,头发凌乱,也现出了数多的白发,此时他正双目失神的靠在了栏杆上。
这幅模样哪里还有之前国公爷的模样?
见此,沈堂曜看了眼云初夏,随即轻唤道:“云伯伯。”
听见声音,云长孟身子一颤,随即看了过来,而那双无神的眸在触及云初夏时一下瞪大。
将云初夏上下打量了一遍,云长孟看向了沈堂曜,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还由着她来了这处?快走!”
云初夏轻声问道:“你可做过?”
云长孟一愣,错愕的看了过去。
云初夏神色淡淡的再问道:“谋反,你可做过?”
闻言,云长孟神色蓦然恹了下去。
他徐徐摇头,“没有,书信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里面难免有些意气风发的词句措辞。”
云初夏思量了片刻,半晌颔首,“好,我知道了。”
闻言,云长孟错愕的抬起了头,半晌嗤笑了一声,“也算是命,那些情况之语的确是我写的,如今付出代价也不算意外。”
心里一动,云初夏神色淡淡的说道:“为所做之事付出代价的确是应该的,只是死是最让人看不起也最无能的。”
说罢,云初夏抚了抚肚子,良久之后抬起了头。
“听闻国公爷年轻时曾十五岁夺了状元郎的称号?也曾在国宴上七步成诗?”
云长孟张了张嘴,而云初夏看向小腹,眼前只觉朦胧。
“这等文采着实可惜,不知初夏有没有那个面子,能请得动封笔多年的云国公为我教导这两个孩子?”
话落,云初夏抬眸,看向了云长孟。
云长孟讷讷的张了张嘴,半晌重重点头。
“这两个孩子日后三步成诗也有可能。”
闻言,云初夏莞尔,随即转身。
沈堂曜冲着云长孟颔首,亦是随了出去。
看着那纤弱却微显笨拙的身影,云长孟张了张嘴,两行清泪已经滑了下来。
待得视线所及再不见那二人,这个恣意的二十余年随后颓丧了半生的男子缓缓下滑,跪在了地上,宛若孩童一般的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年对所有人来说俱是过的跌宕起伏的一年。
从年关之后南边的旱灾,到灾民起义,朝中安平公主私自练兵,莲亲王谋反,再到皇上禅位、太子继位,再之后便是云国公被揭发出谋反罪名。
桩桩件件,除却最后一件,余下几件皆是闹得轰轰烈烈。
但最后一件却是最让人侧目的。
云国公谋反,到平反,这其中不过经历了三天,而证据确凿,云国公谋反确实是空穴来风。
至于这证据是谁送的、谁发现了,除了云国公以及亲近之人,旁人却未可得知,纵使当朝天子亦是不知晓的。
毕竟答案在面前,天子日理万机,又如何会关注其中过程?
众人津津乐道了几日,随后关注点就被另一件事吸引。
云国公出狱当日,皇上剥夺老夫人姚氏的诰命,同时为宽慰这位老臣,擢升其为都察院院正,被云国公拒绝,并趁机辞官。
皇上苦留不得,只得应允。
云国公回府之后,休弃府内主母曾氏,念其所出之子云符辰孝顺有佳,由曾氏带走。
这消息传出,“风头”直接盖过了云国公谋反一事。
毕竟百姓人家,闲聊之时最爱的不就是这等家长里短?尤其这事还是从巍峨的高门世家里传出的。
而这等子百姓拿来用以下菜碟儿的事情却是被云国公府直接拒之门外了,甚至国公府的大门也关闭了数日不见打开。
因为国公府内主母被休弃之后,国公爷便直接到了赵府居住。
而赵府中人已是人心惶惶,俱是仔细侍候着双胎的云初夏,静等其生产。
寻常人家怀一个孩子已是苦累不堪,遑论是两个?
眼看着云初夏肚子越来越大,沈堂曜已是如同紧绷的弦,而这等紧张情绪在云初夏临近生产的两个月里更是显然。
夜半时分,云初夏恍然惊醒,脑中突然回想起了今日听见的吉祥和如意的私语。
曾氏死了,被云符辰失手所杀。
想到这件事,云初夏只觉无奈至极。
也不知曾氏为了国公府夫人的位置费尽心机,不惜与其表哥私通生下云符辰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今日。
云初夏不觉失笑,脑中再度想到了前世里所见的曾氏狰狞跋扈的模样,那个身影越来越浅,最后变成了当日拆穿云符辰身份时,她那张骤然失了血色的脸。
两相叠加,一时竟是分不清谁真谁假。
正刚当她脑中烦乱的时候,身旁伸过了一只手,轻车熟路的揽住了她的肩膀。
看着夜里那双犹熠熠生辉的眸,沈堂曜轻声问道:“睡不着?可是他们又闹你了?”
云初夏摇了摇头,“只是突然醒了,你怎的也醒了?”
沈堂曜抿了抿唇,“我梦见了一场大火,火光肆虐,一下惊醒了。”
闻言,云初夏眉心一动,很快神色如常,“嗯,噩梦,睡吧。”
沈堂曜亦是摇了摇头,“睡不着了。”
听着沈堂曜话里显而易见的委屈,云初夏不禁莞尔,“怎么?”
沈堂曜大手下滑,落在了云初夏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我很担心。”
云初夏一愣,随即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虽是大了些,但是青染和太医,甚至孙老,不都说无事?”
闻言,沈堂曜向着云初夏颈窝处动了动,半晌沉闷的“嗯”了一声。
左右现在也睡不着,云初夏问道:“你确定他们由外祖父和……和父亲取名?”
沈堂曜颔首,“外祖父一生戎马,我甚是敬佩,父亲年少便能七步成诗,文采斐然。”
云初夏笑着看向了小腹,“嗯,应是如此的。”
话落,云初夏皱起了眉,惊呼了一声。
沈堂曜忙问道:“怎么了?”
云初夏吃痛说道:“想来是他们听见他父亲不给他们起名,在这边闹脾气呢。”
闻言,沈堂曜皱起了眉,正要伸手只听云初夏再度惊呼了一声。
心里一颤,沈堂曜忙从床上坐起身。
云初夏抚着小腹,半晌咬唇道:“去叫稳婆吧,我觉得可能是他们要出来了。”
闻言,沈堂曜身子一颤,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端正的神色,“好。”
看着沈堂曜几乎僵硬着身子往门外冲,云初夏扬声道:“喂。”
沈堂曜回头,看着冷汗涔涔的云初夏。
云初夏冲着他嫣然一笑,“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你要一视同仁,女孩儿若是喜欢习武,你不许阻拦。”
沈堂曜重重颔首,一双瞳仁亮的吓人,眼圈儿却是微微泛红的。
“女孩儿的娘亲一把银枪使得甚好,她的武功由她娘亲教,可好?”
看着几步之外的沈堂曜,云初夏竭力挑唇一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