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看着破庙里的众人,他心头绞痛,振臂高呼,“诸位见证,从今天起,谢蕊不再为我韩家妇。
我要替我儿子休掉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早该如此了,在韩家所有人都被抓到牢里的时候,他就想这样做了,只是碍于两个孙子的颜面,他忍了又忍。
他今日,就要代子休妻。
谢蕊眨了眨眼睛,薄情冷笑,扶着柱子站起来,一脸无所畏惧,“休就休,你以为我愿意待在韩家啊。
以后你们别后悔就行。”
谢家只是流放,又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她回到谢家更好,说不得谢家很快就能翻身,到时候,他们求自已回去,她还不稀罕呢。
韩老爷再度被她的无耻所震惊,一抚袖子,落下两行清泪,悔不当初。
他又看向旁边站着的两个孙子,声音都在颤抖,“你们,是留在韩家,还是跟你们娘一起离开。”
尽管韩家没落了,可他也实在容不下这个女人。
谢蕊的两个儿子羞愧难当,直接气哭了。
他们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亲娘啊。
他们摇摇头,在谢蕊期盼的眼神中,后退一步,站到韩老爷子身边。
他们才不会跟谢蕊一起走,他们生是韩家人,死是韩家魂,爹从前就告诉过他们,做人不可没有底线。
娘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蕊恨铁不成钢的斜了他们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白眼狼。”
她从前多疼爱他们俩啊,到头来,竟然不跟她共进退。
真是白瞎她的精力和心血。
不过她并不着急,等以后谢家东山再起,他们肯定会厚着脸皮回来求自已的。
这会儿,他们爱干嘛干嘛去吧,正好省的她费心。
谢蕊满不在乎,转身就往谢家阵营而去。
跌坐地上失魂落魄的高伟突然暴起,双目猩红,扑过去掐住谢蕊的脖子,“贱人,都怪你。
你就是一个祸害,我和你拼了!”
她还能回谢家,可他什么都没有了啊。
“啊……呃……”谢蕊不察,被掐住脖子,发出痛苦的嚎叫,使劲捶打高伟的胳膊,脸色憋的通红。
救……救命啊,救命!!
“救……”
高伟状若疯癫,面目狰狞的掐着谢蕊,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没有撒手。
韩二郎往前一步,又默默缩回来,带着两个犹豫不决的侄儿,转身忽视这个残忍的画面。
狗咬狗,一嘴毛,谢蕊要是有好下场就怪了。
韩家无一人上前帮忙,就这样冷眼旁观。
谢蕊倒地,拼命挣扎着,目光求助的看向谢家人方向。
“救……”救命啊,救救她。
三哥,四哥……
救她啊,爹……
高伟豁出一切,都要杀了谢蕊这个贱人。
是她毁了自已,明明是她勾引自已的,全是她的错。
他什么都没有了,那就一起死吧。
高伟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原本也不该是谢蕊的对手,可他现在,浑身都充斥着愤怒狂躁之意,所以,即使谢家已经派出两人来帮忙,他的手依旧不曾从谢蕊脖子上挪开分毫,反而更用力了。
谢蕊被掐的直翻白眼,呼吸困难,高伟咬紧后槽牙,狰狞冷笑,目光疯狂。
哈哈哈,谢蕊啊谢蕊,一起去死吧。
就在谢蕊被掐的快要断气的时候,两个看热闹的官差才走上前,挥舞鞭子抽向高伟。
“撒手,狗东西!”
“快撒手!”
可惜,高伟浑身紧绷,鞭子抽在身上也不觉疼,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谢蕊。
不惜一切代价。
官差见势不妙,赶紧拿起鞭子,去锁他的喉,将他往后拽,强迫他撒手。
高伟杀急了眼,官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开。
“咳咳……”谢蕊死人一般躺在地上,虚弱的呛咳两声,捂着脖子,眼神惊恐,勉强算是保住了性命。
高伟愤恨绝望,还想冲过去伤害谢蕊,被官差几鞭子狠狠抽下去,赶紧抱着脑袋,跪地求饶。
谢蕊本想起来反击,却发现自已浑身不得劲,脖子像是快要断掉一般,疼得她倒吸口凉气。
高伟这个窝囊废,竟还想杀了她?
等着吧,她不会让他好过的?
谢蕊目光阴冷,憎恨的盯着高伟,双腿哆嗦着站起来,发现自已竟然吓尿了……
前来帮忙的谢云庆兄弟俩闻到这股尿骚味,赶紧丢下谢蕊就离开了,还不忘翻两个白眼。
闹剧谢幕,对面坐成一排啃野梨的崔六娘一家,差点就想拍手称快,再打赏两个铜板了。
好一出狗咬狗,赘婿勾引长嫂的大戏,惊掉眼球啊。
谢云霆看不见,但仅从她们的对话和各种动静中也能想象出一个热闹非凡的画面。
谢蕊从前在谢家倒不是这副模样,谨小慎微,常常跟在谢贵妃身后,穿的跟个婢女似的,没想到嫁人后,倒把自已变得这般嚣张跋扈。
崔六娘给谢瑜擦擦嘴,将她抱到怀里准备休息了。
今晚因为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已经影响睡觉时间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韩家又响起断断续续的哭声,罗氏和周氏也在低声啜泣。
这场流放,让官差见识了高门大户之间的龃龉。
要说他们押送犯人次数也不少,可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疯癫失常的几户人家,几乎每家都能组成一出热闹大戏。
但归根结底,还是谢家人最会闹腾生事。
啧!
更深露重,大雨渐渐变小,破庙里的温度有所回升,但依旧显得冷飕飕的。
还好崔六娘一家这边是完全不缺柴火,谢翀每隔一个时辰也会醒来往火堆里添根木头。
谢瑜躺在崔六娘怀里,原本舒服的姿势变动了一下,忽然被拉进一场分外熟悉的梦境中。
梦境里的情况跟现在一模一样,不过不是这会儿的情况,而是……未来。
她们一家人走在流放路上,有一个官差为了感谢崔六娘对他的救治,便送给了她们一只烤鸡。
谁知,这烤鸡被谢云章趁机抢走,他和两个兄弟吃下后,没过几天就突然死了。
烤鸡有问题!!
她一下子就想到梦境里的提示。
“烤鸡………”谢瑜窝在崔六娘怀里,口中喃喃着,眉头微蹙。
她并不知道,梦境外,天色已经大亮,众人又浑身沉重的爬起来,准备赶路。
崔六娘抱着谢瑜,好笑不已,“这孩子,梦里都念叨烤鸡呢。”
谢翀扶着谢云霆,脸上跟着露出一抹浅笑,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大山,“如果今夜还宿在野外,倒是可以找找有没有野鸡什么的。”
若不然,就等去到镇子上后,再给孩子买一只。
谢云荆扶着浑身软绵绵,眼睛都没睁开的谢云澜,狠狠揪了他一把。
三哥好重,哼!
谢云澜睡眼惺忪,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下,又继续趴在谢云荆肩膀上睡着,黏糊得跟在娘胎里似的。
人在走,魂在飘,顾明舒有些担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依旧一切正常。
这都两天了,云澜怎么还这么能睡?
谢云祁咳嗽两声,刚下过雨的清晨凉风习习,他穿的厚,但脖子没有遮掩,导致嗓子有些发痒。
柳萦萦给他拍拍背,黛眉轻蹙,灰扑扑且长满红疹的脸上满是担忧,“夫君,要不要喝口水。”
“我没事的。”谢云祁摇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路上,双腿抬起来时有些费劲。
昨夜雨下得久,地面积水严重,这种近道上又全是泥巴,没有镐实,走起来难得有块干净的落脚地。
“萦萦,不用扶我,我自已能走,你看着路,免得脏了鞋子。”
他这两日身子好多了,半夜没有醒过一次,休息得好,加上妹妹给他输注的奇特力量,身子骨硬朗不少。
柳萦萦扶着他,眼神柔亮,“鞋子而已,洗洗就好了。”
她又不累。
今日,崔六娘一家被迫走在最前面。
尽管她们不是很想这样,但后面拖拖拉拉的人群真的没办法快起来。
卢家因为白氏伤心病倒,放慢了速度,韩家也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行动不快。
至于谢家,那就更不用提了。
老弱病残,全都占齐了。
随着老侯爷的病倒,谢云逸选择挺身而出,跟安姨娘一起照顾他。
这会儿他正背着口齿流涎的老侯爷,艰难往前行走着。
陈氏对此恨得咬牙切齿,她扶着稍有好转的谢涛,将怀里包袱打了个死结,对谢涛叮嘱道,“涛儿,从今个儿起,离你爹远些,不许跟他亲近。”
谢涛不解,拉着陈氏的胳膊,嫌弃的甩了甩鞋子上的泥巴,吸了个大鼻涕。
滋溜!
“娘,为什么?爹照顾祖父不是应该的吗?”
呸,什么应该不应该。
陈氏眼皮子一翻,神色怨怼,说不出的失望,“有你祖母和那么多叔叔叔公在,你爹偏要逞英雄。”
自家儿子还病着呢,三房四房怎么不知道照顾老爷子。
就他能干,非得选这个时候。
“娘,你小声点。”谢涛忽然捂着耳朵,惊吓的皱眉。
陈氏摸了摸耳朵,抿紧唇瓣,只得点头。
看来她的左边耳朵彻底听不见了,说话轻重都没办法控制。
等等…
涛儿说她声音大,那谢云逸和其他谢家人肯定听见了?
她脸色僵硬的扭过头去,就见谢云逸正用阴冷的眼神盯着她,而老侯爷和谢老三谢老四,也都对她投以不满的目光。
陈氏窘迫,脸庞通红,拉着儿子赶紧往前走。
“娘,你慢点啊。”谢涛被迫加快脚步后,神情烦躁起来。
他的鞋底磨坏了,脚好疼啊。
陈氏羞愧,但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怨她也没用。
抱着女儿的魏姨娘追上来,走到陈氏右边,抿着干涩唇瓣,面色无奈的开口请求,“夫人,您……能不能借我几口吃的,颖儿撑不住了。”
谢颍年纪小,吃的太杂,这两日反反复复的发热,今早起来,更是开口说话都难。
主要是昨天她一口没吃,官差给的馍馍又难以下咽,她本想去找老爷,可老爷照顾老侯爷,根本没空搭理她。
她今个儿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夫人。
陈氏转头,眼神轻飘飘的打量了她一眼,生硬拒绝,“没有!”
她的食物不多了,自已吃都够呛,绝不可能再给任何人。
魏姨娘哽咽,双目浮肿,眼神恳求,“夫人,求您了,不是我吃,是颖儿病了,饿得厉害……”
谢颖窝在她怀里,哼哼唧唧,小脸潮红,看起来还未退烧。
只是荒郊野岭,没有大夫,她求助无门,昨夜敷了一晚的冷水,孩子的情况反倒越来越严重。
她真真是害怕极了。
“滚开!”陈氏拧眉,一把推开她,根本不知道自已此刻的咆哮声有多么尖锐。
“你女儿病了,我儿子可好好的,别把病气过在我儿子身上。”
她护着谢涛,快步往前走,丝毫没有在意被她推倒在地的魏姨娘。
魏姨娘坐在泥泞中,抱着身子越发滚烫的女儿,伤心的眼泪一连串落下,“颖儿……
都是娘无能,娘对不起你……”
“娘……”谢颖虚弱的声音响起,沙哑异常。
“别哭……”
她没事,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魏姨娘擦了把脸,不顾脸上的泥泞,转身又去求谢云逸。
她的女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谢云逸听闻谢颖还病着,皱着眉头,直接对魏姨娘呵斥起来,“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涛儿都好了,颖儿竟还病着?
她怎么回事,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魏姨娘嗫嚅着起皮的唇瓣,无心争辩,眼神哀愁无奈,“老爷,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但你快救救颖儿吧,她还这么小呢。”
谢云逸看了一眼昏沉的谢颖,他膝下子嗣单薄,到底是自已的女儿,他还是放下老侯爷,转身去问卢氏要吃的。
谁知,卢氏手里食物一点都没有了。
谢云逸面色僵硬,惊诧至极,“祖母,我昨日给了你那么多吃食,都吃光了??
今早我不还看见你手里有食物呢吗?”
卢氏杵着棍子大喘气,臃肿的身子看起来像只丑陋的毛毛虫,她颧骨抽动,眼角上扬,“没了!
给你舅爷他们了。”
卢家没吃的,天赐又还小,她不得分点给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