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治文愣然地看着马明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眼前的马明升，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恶毒。
人恶到了什么程度，才可以这样？
看着丰治文沉默不语，马明升又说道：“如果不是我身体出状况，你斗不过我！你现在是代理书记……哈哈哈，我告诉你，文华市委书记这个位置就是一个魔咒，谁坐上去谁死！”
丰治文笑了笑：“马书记，您说的对，这个位置就是一个魔咒。可这个魔咒，咒的是那些心术不正、利用手中权利谋私利的腐败分子。我也害怕这样的魔咒，所以，不管是代理书记还是书记，我都不敢去触碰这个魔咒！”
马明升泛黄的眼睛瞪出火：“别说得比唱得好听，如果我不死，我会看到你是怎么被魔咒的，你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
丰治文深深地叹了口气：“马书记，我是您就好好养病，把病养好，然后再把您的对手拿下。”
马明升突然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杯子，朝着丰治文砸过去。
丰治文头一侧，杯子擦耳而过。
“你看，您的中气还是那么足，说明身体状况没有问题，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恢复过来再继续当书记，我只是给您代理一下。”丰治文不气不恼地说道，“我先回去忙了，有时间我再过来看您。”
丰治文温文尔雅，沉着稳重，在马明升的语言和暴力的攻击下表现得淋漓尽致。
离开病房，丰治文对站在门外的赵放说道：“进去告诉马书记，怎么食用我带来的野生灵芝。”
赵放点了点头，刚才马明升对丰治文的谩骂和砸茶杯，他都听到了，丰治文良好的教养和耐性让赵放对他又生出几分敬意。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自己进行告诉马明升，野生灵芝的食用方法？
心里有疑惑，赵放也不吱声，这是做秘书的基本素质，领导交办的事，领导不解释，低头埋脑完成，半句都不要问。
“马书记，您好！”赵放走进病房，看到马明升半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马明升翻了翻眼睛：“你是丰治文的秘书赵放吧，你又来干什么？”
赵放拿起丰治文送的野生灵芝，很实诚地说道：“马书记，丰市长给您送来的正宗野生灵芝，对肝有很好的保护作用……”
马明升冷哼二声：“我连动手术的机会都没有，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些东西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你还是拿回去让丰治文留着用吧。”
赵放真切地说道：“马书记，我给您冲杯试试，你喝下去很舒服的。”
说着，赵放动手麻利的冲了一杯，双手递给马明升：“马书记，您喝吧，这个可以抑制癌细胞的生长，对您恢复健康很有用。”
听说可以抑制癌细胞的生长，马明升接过杯子喝了几口，点了点头。
又喝了几口，显然感觉不错，啧巴着嘴，看着赵放若有所思，蜡黄的眼睛转了转，不经意地问道：“你准备提为秘书科科长，有什么感想？”
马明升直接把赵放准备提拨的事挑出来，赵放不知马明升的真正意图，摇了摇头：“没什么感想，顺其自然吧。”
“你是秘书，得到领导的栽培很正常。现在丰治文拼命地栽培你，不是因为你有才华，是因为你有发展前途，到时候可助他一臂之力！”
赵放愣愣地看着马明升，他实在不明白马明升话里是什么意思。
但不管怎么样，赵放还是表现出对马明升的尊重，很虔诚地听着。
马明升继续说道：“丰治文在培养自己的人，如果有一天他老了，退位了，没有权力了，可他栽培的秘书已经高官在位。这个时候，他的权力犹存，秘书的官也不是他的官……所以，丰治文栽培你是为了他自己！他很自私，从来不做对他没有利的事情！”
赵放这才听明白过来，脱口道：“马书记，您误解市长了，市长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是太年轻啊，他的前秘书赖正兴是怎么走的？你不知道真正原因吧？你听到的肯定是赖正兴是打着市长的旗号为自己谋福利，然后被丰治文放到县里去了……不，不，不是放，是下派！这就是丰治文的聪明之处！嘿嘿，小伙子，这个事你要深入调查调查，不要被某些人的演技所迷惑。”
赵放愣愣地听着，不管马明升怎么贬丰治文，赵放都不会动摇对丰治文的信任和敬重，他始终相信，丰治文代表着正义！
现在马明升把赖正兴拿出来说事，就是挑拨他跟丰治文的关系！
虽然赵放不屑马明升的说词，但马明升所说的这番话却印在了脑子里，若干年后赵放再回忆起这番话，才知道马明升的话意味深长。
从马明升的病房出来，赵放直接回到市府，向丰治文汇报在马明升病房的经过。
当然，赵放没有提到赖正兴。
赵放刚汇报完，市委组织部长王文川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王同海。
看到王同海的一瞬，赵放愣了愣，再看王文川，赵放突然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丰治文。
虽然汇报完了，但丰治文还没有表态，他不能就此退出去。
“市长，您在忙啊，不好意思！”王文川马上歉意地说道。
王同海站在王文川的后面，有些洋洋自得，瞅了赵放一眼，频频向丰治文哈着腰。
毕竟王文川是组织部长，又是市委常委，丰治文怎么样都得给他面子，向赵放挥了挥手：“赵秘书，刚才你汇报的工作做得很好，你先忙去吧，有事我叫你。”
赵放点头，微笑地跟王文川打了声招呼，转身出去。
“市长，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这是我侄子王同海。”王文川没有废话，直接说明来意，“他现在是望西县一乡镇的副镇长，原来是县长的秘书。”
丰治文怔了怔，王同海他早有耳闻，跟赵放是冤家对头，虽然赵放在丰治文的跟前从没主动提过王同海，但在一次有意无意的聊天中，丰治文突然提到了卓宝刚，然后扯出了王同海，赵放才如实地告诉丰治文，王同海其人其事。
现在，王文川亲自把王同海带来，不是调动就是提拨。
可王文川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调动或提拨一个乡镇干部是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要带人找市长？
心里有疑惑，丰治文没有点破，漫不经心地问道；“是亲侄子吗？”
“是亲侄子，市长。”没等王文川开口，王同海抢先回答。
丰治文心里愣了愣，他最讨厌的就是不分场合、不分轻重地抢话插话，特别是对上级领导，这是极其没有礼貌、没有修养的表现。
可王同海却没想到，他满怀希望的一出场，就直接在丰治文这里减了分。
王文川看着丰治文不吱声，尴尬地笑了笑：“市长，是这样的，我这个侄子是个笔杆子，市委这边秘书科不是缺人吗？市长，您看看——”
丰治文奇怪地看了看王文川，他一个组织部长，调一个人到市委秘书科不是什么大事情，这么个事怎么找到我市长这里来了？
心里当然不高兴，但丰治文没有表现出来，还是给王文川面子：“王部长，你调一个人还来找我，你这个部长白当了？这个事你来决定，到时候走个程序过个会就好了。”
王同海的眼睛放出光了，原本认为千难万难之事，没想到丰治文一句“走程序”就完了事。
心里激动再冲动，没等王文川说道，又抢话道：“谢谢市长，谢谢书记！”
丰治文摆了摆手：“叫我市长就好了。”
“好，好，市长！”王同海不容王文川说话，又抢着说道，“市长，我在望西县城厢镇任副镇长，副科级……”
丰治文心里彻底恼怒，王同海不仅要调上来，还要官来了！
王文川也感觉到王同海的不妥，赶紧暗自踩了他一脚，刚想说什么，丰治文挥了挥手，微笑道：“王部长，我马上有个会……”
“好，好，市长，您先忙。”王文川说着，赶紧扯着王同海离开丰治文的办公室。
两个人走到王文川办公室。
“同海，回去好好上班吧，你这个调动先搁着。”王文川没好气地说道。
王同海愕然：“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丰市长不是同意我调上来了吗？”
王文川咬了咬牙，直接说道：“既然你这么能说，你就应该直接找市长去，不要让我带过去，把我的脸都丢尽了！要不是你爸天天来找我，这些闲事我是不管的。好了，我一会儿也要开会去，你好自为之吧！”
王同海顿时傻眼，刚才在丰治文跟前所说的话，对于他来说很正常不过，眼前这个堂叔却拿这个来说事，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帮这个忙！
“叔，你听我说……”王同海急忙说道。
王文川挥了挥手，边走边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开会去了，到时候我再找你。”
王同海愣愣地看着王文川消失在走廊，无奈地咬了咬牙，转身往楼下去。
刚出电梯，便看到赵放迎面走来，王同海走了过去。
“老讷，别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王同海挑衅地说道。
赵放撇了撇嘴，冷冷地反问道：“我得志了吗？”
其实，赵放提拨为市府办秘书一科科长已经传开，这二天就要发文，王同海知道一点儿不奇怪。
“别装逼，我说过，我不会输给你的！”王同海一字一顿。
“那就来吧，我等着你！”赵放毫不退让，“你在望西的矿井下暗害我，老天都给你记着呢，不是不报，是时候不到！”
“没有证据，我当你放屁！”王同海恶狠狠地说道，“你等着，我要让你这个秘书科科长当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