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囚禁和折磨,早已让姬夜熔的心里充满了恨意,她能活到今天,也是因为心底的恨在支撑着自己。
她现在腿废了,想要逃这个孤岛,无疑是难如登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同归于尽。
以前想要铲除这个集团是因为连默,而那一刻她选择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己,为三个月的痛苦折磨报仇。
令姬夜熔失望的是偌大的办公室空荡无比,别说人影就是连一张纸一支笔都没有。
她知道,他们一定是逃了。
仇恨的种子一旦被点燃,没有摧毁的东西,火焰是无法熄灭的。
姬夜熔痛恨这个地方,恨到这里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寸土和植物都让她咬牙切齿的恨着。
她想要毁掉这个地方,让它永远的不复存在。
她在电梯里留了一颗炸弹,按下的是7楼,因为在监控器里她看到7楼有很多人在销毁资料,她并不知道自己关掉监控,转身的那一瞬,连默的人已经攻进来了。
剩下的炸弹全放在顶楼的办公室。
她在办公室里找到一件救生衣,一罐氧气瓶,在从窗户跃进茫茫大海时,启动了爆炸装置。
在身体浸泡进冰冷的海水之前,她听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大厦忽倾,天塌地陷,一切都将化为废墟。
她不知道连默会在大楼里,更不知道那么多的作战小组的人来救自己,被她毁掉的不是一个基地或是犯罪集团成员,更有她曾经用生命在守护的人,有与她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们。
四年后,当姬夜熔从程慕口中得知自己当年伤到了连默的手臂,甚至是一众战友,心里是怎么样的一种翻江倒海,波涛汹涌。
当时她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否则怎么会想不到犯罪基地的异常,怎么会察觉不到,那是连默带人来救自己!
她原本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无法面对的不单单的是连默的右手,还有那么多不是死在敌人手中,不叫战场地方的那些人。
她对不起的是那些亡魂。
若有一日,连默知晓那场爆炸是出自她之手,他的手臂是被她所伤,他还会这样信誓旦旦的说她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吗?
——四哥,这究竟是时也,命也,还是阿虞的孽?
天色未亮,连默突然醒来,眼神下意识就去寻找什么。
当目光锁定在对面的沙发上靠着的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连默动了下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薄毯,桌上的文件摆放的整整齐齐,心头思绪翻涌,暖流窜动的厉害,他掀开薄毯,起身走到沙发旁,在她的身边轻轻的坐下。
真皮沙发无声的往陷下去,手臂往她的腰肢揽。
他的动作已经轻到极致,但姬夜熔还是醒了,看到他在靠近自己,皱眉:“你做什么?”
连默神色自然,俊脸凑近她,声音沉哑:“突然觉得残废了也不好,以后就不能把阿虞抱起来了。”
就好像此刻,他连将她抱回房间都做不到。
心里有些挫败感。
姬夜熔本能的去看他的右手臂,许是因为刚醒,声音少了平日里的清冷,温温的:“会好的。”
连默凝视着她,笑了,“阿虞说会好,就一定会好。”
姬夜熔:“……”
她又不是医生,不用这样相信她的话。
主要是颜惜说过,只要他好好休息,不再受伤,右手会慢慢恢复。
因为距离太近,他说话的时候,气流直往她的脸上撞,暖暖的,也痒痒的。
姬夜熔下意识的就想要避开,侧头想要看另一边的时候,他突然伸手触摸到她的脸,拇指在她的脸颊上温柔轻按,直接将她的脸转过来看向自己。
她还没来及反应,温热的触觉已经滚烫的烙印在她的额头上。
清澈的瞳仁蓦然一怔,眼底骤然有亮光闪过,比昙花一现还要迅速,一秒即逝。
没想到他会突然亲吻自己,还是额头,在这样的清晨,这样温柔的方式。
一时间,姬夜熔没有任何的反应。
推开他,或是斥责他,这些念头都在姬夜熔脑子里徘徊,但最终她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低垂的眼眸映入的是他灰色的衬衣,而她被他的气息完完全全包围着。
连默的唇贴在她额头许久,恋恋不舍的移开,清邃的眼眸看向她完全没有反应的脸色,笑了下,又似无奈。
直到起身时,他的嘴角始终保持着那抹笑。
姬夜熔不明,问:“笑什么?”
“没什么。”连默深意的瞧了她一眼,牵起她的手,往书房外走。
握着她的手明显收紧力气,唇角的笑意愈浓。
——阿虞,你这般不解风情,怎好?
因为姬夜熔的事,连默已经出院就没打算再回去医院住,更何况总统府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处理,他是不可能再留医院偷懒了。
之前的事,连默虽不至于生气,但也不敢再让阿虞一个人。
去总统府之前,一番说服,把阿虞带在身边一起。
若不是姬夜熔态度坚定不与他一起进会议室,连默会连开会也要把她带在身边。
阿虞不去会议室,连默允了她,吩咐秘书准备了饮品和糕点,若是阿虞饿了,可以吃点东西。
电脑随便她用,杂志和文件也是随便她看。
在她面前,连默没有任何的防范与担忧。
姬夜熔没有开电脑,倒是翻了翻他的文件,都是一些紧急的文件等着他的签署。
反正她也没事,就拿了桌上的钢笔在文件左下角签名。
以前连默生病无法处理政务的时候,所有的事也都是她一手处理,并没有人发现其中的端倪。
她跟在连默的身边那么多年,耳读目染,言传身教,连默对于政务的处理态度,她揣摩到七八分,剩下的二三就是她自己的看法了,很多时候与连默是不谋而合的。
连默的会议很漫长,11点的时候还没结束,茶壶里的水已经喝完了。
姬夜熔没有使唤别人的习惯,拿起水杯径自走向茶会间。
走到茶水间门口还没进去时就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
“你听说了吗?那个不败战神姬夜熔根本就没死,不但回来了,还和阁下同居了,看样子柳若兰那个总统夫人是当不久了。”
“那倒未必!你别忘记柳若兰和阁下毕竟有一个儿子,那可是皇太子,又深得云夫人喜欢。阁下想要离婚娶姬夜熔,怕是难啊!”
“你说的也对!但我就担心万一这个姬夜熔真的成功上位,柳家彻底倒塌,我家该怎么办?当初我们家可是一致站在柳家那边,谁知道柳家一日不如一日。”
“我有朋友是在医院工作,听说姬夜熔已经不是当初的姬夜熔,不但浑身是疤,还是个残废!阁下对她,许是愧疚,想补偿一下,但不会太久!毕竟男人都是喜新厌旧……”
“但他是阁下……”
“阁下怎么了?阁下也是男人,你别忘记当初阁下可是为了柳若兰才会杀了连城,做这个总统!如果这样的感情也靠不住,那么区区一个姬夜熔又算得了什么?”
茶水间里没有声音了,似乎是被说服。
片刻后,刚刚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也别想那么多,至于现在的柳家也靠不住,倒不如……”
欲言又止。
“不如什么?”
“不如想办法从秘书办跳到左派,这两年霍先生的势头正旺,连阁下都要让他三分,若是站到他那边,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往上爬!”
再次沉默了,许久后道:“算了,或许我们一辈子都只适合做一个秘书呢!”
两个人走到门口蓦地顿住了。
因为姬夜熔拿着杯子站在门口,神色清冷,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总给人一种很冷艳的距离感。
她知道她们要走出来,没有走开,也没有躲,因为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事。
既然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躲?
两个身穿黑色工作装的女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尴尬不已,岂会认不出姬夜熔是谁。
她们刚刚在茶水间的闲聊,她大概都听清楚了吧。
此刻心里懊恼不已,偷看姬夜熔的眼神里充满胆怯,听闻姬夜熔秉性冷漠,残忍无情,身手枪法又好到极致,否则怎么能担得起M国不败战神的这样高的头衔。
她不会一气之下,直接杀了她们吧!
现在她是阁下的新宠,就算杀了她们,随便按个意外或者什么罪名,她们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姬夜熔眸光沉静,光泽漠然,一张没有悲喜,素净的脸庞没有任何的悲喜,步伐往前一步,她们吓身子哆嗦,同时往后退——
刚好将茶水间的门给挡住了。###从今往后,各自珍重
姬夜熔敛眸,声音冷清:“让开!”
两个人宛如惊弓之鸟,又是一惊,脸色煞白,惊恐万分的看着姬夜熔,结结巴巴道:“对不起,我,我们,我……”
吓的连话都说不好了,断断续续的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姬夜熔英气的眉头划过一丝不耐烦,再次开口:“你们,挡住我的路了。”
两个人皆是一怔,对视一眼,这才发现两个人都挤在门框里,彻底将茶水间的门给堵住了。
一前一后,吓得腿都软了,将门口给让出来了。
姬夜熔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径直走进茶水间里,倒水喝,恍若什么事都没发生。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宛如门卫,见姬夜熔没有任何的表示,沉沉的松了一口气,一边立刻逃离现场,一边压低声音道:“你看到没有?她手里拿的杯子……”
话还没说完,另外一个人接过话,道:“是阁下的。”
她们以为自己的声音已经很小,又已走远,姬夜熔是听不到的。
实际上姬夜熔在被关起来的那三个月里经常看不见,于是训练了耳朵的听力非常灵敏,她们的话几乎是一字不漏的落入她的耳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