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的静默对视持续了近半分钟,从惊惧中清醒过来的我立刻张嘴大哭,而他则是举起一只手来准备掐住我的喉咙。
“死!”叔叔的冷喝声陡然传来,空气中响起“嗤嗤嗤嗤”的暗器啸风声,那男人的额头上骤然又多了几只血红色的“眼睛”,鲜血飞溅之中,他胸前又中了叔叔的“双飞燕连环脚”,从树枝门消失的门洞里凌空倒飞出去。
叔叔丢下右手里的抹布和左手里的几粒石子,凝视着门洞外的苍茫夜色以及暗处蠢蠢欲动、杀机凛冽的敌人,脸上忽然露出了不屑一顾的冷冽微笑。他毕生精修嵩山少林寺“七十二绝技”,毫不起眼的小石子在他的“弹指神通”之下,都能变成速度超过手枪子弹的杀人利器。
“小家伙,在这里好好坐着,看我陈沧海仿效当年燕人张飞张翼德单人匹马,独挡千军!”叔叔把我扶起来,让我后背靠墙,左右各垫上一块石头,就像坐在石头垒成的宝座上一样。然后,他轻轻抄起那柄卡巴战术直刀,躬身蓄势,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立刻,门外响起了叔叔的雄浑歌声,唱得是一首早就被大都市的俊男靓女、富豪大亨、芸芸众生们遗忘的古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歌声一直响着,从石屋正面绕向左边,从左边绕向后边,又从后边向右、向前转过来。
卡巴战术直刀是美国卡巴刀具公司的代表产品,刀身两侧带椭圆形的血槽,非常便于插入目标后迅速地拔出,然后进行下一次攻击。它的刀柄采用纯牛皮压制而成,即使沾上鲜血、汗液也不会打滑。刀柄带有军刀通用的五道防滑槽,手感非常好,而它的不锈钢护手,则可以保证使用时的绝对安全。
叔叔所用的那柄,刀尖上部开有假刃,并且已经完全打磨开锋,非常锋利,极大的增强了小刀的穿透性。所以他的歌声毫不停顿,在敌人战阵中的身形移动也流畅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三分钟便完成了一次突袭杀敌的过程。
当他从门口闪进来的时候,右臂已经被鲜血染红,不过那全都是敌人的血,他的身上绝对没有留下一丝轻伤。他把刃口已经多处崩缺的卡巴刀放在我右手边的石头上,单膝跪地,左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顶。
“怕不怕?”他轻声问。
门外的敌人发出嘁嘁喳喳的聒噪声,叔叔皱了皱眉,眉色更冷,眼神更亮了。
“四十八。”他用右手食指上的血在石块上留下了这样一个数字,“卡巴刀的战斗力中规中矩,连斩四十八人,可以打八十分。但是,我总是觉得美国人的军械应该表现得更好一些,至少配得上‘近代战争中十大军事名刀经典’的称号,你说呢小家伙?”
我望着他笑,并且从他的严肃表情中估计到门外的敌方力量一定非常强大。
“第二次,我该用选哪柄刀呢?巴克吗?抑或是地狱守护犬?”他同时抄起两柄刀,故作左右为难的样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猛地倒翻了一连串空心跟头冲出门外。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探头探脑的敌人当先受创,脖颈被快刀一抹而断,两颗光秃秃的人头骨碌碌地滚进来,一直停在我的脚下。当他们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缓缓闭上时,那种古怪而可笑的样子,引得我咯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巴克平刃夜鹰是巴克公司出品的经典获奖产品,刀柄采用塑胶防滑设计,刀柄护手为一体,柄芯为全龙骨柄芯,刀身做过牢固耐磨损的特殊涂层处理,刀刃与刀柄浑为一体,非常实用,最适合激烈的贴身鏖战。此刀的质量之优异是其它刀具所不能比拟的,刃口惊锋利惊人,即使是最柔软的真丝织物也能被细细地横切成丝。在两次海湾战争与近代阿富汗战争中,巴克平刃夜鹰已经成了美国特种部队的标准配备。众所周知,能被美国军方采用的刀具才是真正的好刀,这一点能胜过任何华丽的文字说明。
第三柄“地狱守卫犬”战术双刃刀尽管尺寸很小,但堪称是本级别中最强大的格斗工具。它使用了特殊的不锈钢材,赋予刀刃无比强劲的穿透力,表面涂以黑色特氟隆处理,除了能有效地消除“刀身反光”这一格斗刀的大忌外,并且增强刀刃抗腐蚀的能力。它的名字来源于古老的挪威神话,是看守地狱之门的斗犬的名字,此刀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诡谲,堪称任何敌人的噩梦。
叔叔再度浑身染血杀回石屋时,背后有七名穿着褴褛长袍、握着月牙弯刀的三眼敌人紧跟着闯入。那门洞过于狭窄,几乎无法容许两人并排挤入,所以当他们冲入石屋后,无意识地站成了一个竖排。
“杀杀杀杀杀杀杀!”叔叔的暴怒嘶吼声随着刀光响起,他猛地扬起右手,一缕寒光射出,瞬间穿透了七名敌人的额头怪眼,落入黑暗之中。现在,他手里只剩那柄巴克夜鹰了,踉踉跄跄地向我走了几步,缓缓蹲下,把小刀放在我的左手边。
“这两柄名刀值得信赖,杀人数已经超过第一柄两杯,刃口依旧平齐锋利。下一步,就是要三眼族人见识我的枪法的时候了。小家伙,乖乖在这里等着,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不要害怕,等我打完十二条弹夹后,外面的敌人应该就差不多被清理干净。那时候,只怕下面的山谷土地都要被鲜血浸透了。这一次,咱们爷俩可是杀足瘾了,你说是不是?”他在衣襟上蹭掉左手上的血迹,在我的小鼻梁上轻轻地刮了一下,而后反手抄起双枪,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他的左右枪套侧面是两个存放弹夹的暗袋,两边各六条,每条存放二十粒子弹,加上短枪中已经装好的两条,总共二百八十粒子弹。按他的笼统推算,外面剩余的三眼族敌人竟然还在三百人上下,要杀光它们,真的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夜越黑,枪声越急,很明显的一点,叔叔并没做到“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离预想的结果相差非常大。不过,他最终还是全身而退,返回石屋里。
我们对视着,大人和婴儿谁都笑不起来了,因为他的胸口上中了十字交叉的两刀,衣衫碎裂,伤口皮肉血淋淋地外翻,露出了白生生的骨茬。叔叔满头满脸都是淋漓的汗珠,但仍能坚持着把双枪放在我的左右手边。
“做为枪手,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一定是留给自己的。两柄枪,两颗子弹,留给咱们爷俩就好。坐以待毙之前,我还要闯出去冲杀一次,绝不甘心束手就擒。小家伙,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咱们就吃掉两颗子弹;如果我回不来,你就一个人想办法,尽最大可能活下去。”叔叔重新操刀,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稳住下盘,一步一步走出去。
如果换成现在,我愿意拼尽全力,做他的开路先锋,可那时我只是个婴儿。
我望着短枪,只能远远地盯着我,用力踢打着襁褓,想把自己的双手挣脱出来。其实那种情况下,一个婴儿除了哭几声、笑几声,还能做什么呢?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举枪射击或者其它的反击动作。
蓦地,侧面的墙根下有块石板被轻轻顶起来,一个瘦小枯干得像猴子般的人噌的一声跳上来,用力抖了抖肩上的土,大步向我走来。
“你就是陈沧海的侄儿?”他眨巴着细长的小眼诡笑起来,向我举起右臂,藏袍袖筒里无声地滑出一柄细长的三棱锥,漆黑的锥尖距离我的额头只有三寸。他的肤色极黑,脸上长满了十足恶心的暗疮和疙瘩,连鼻梁鼻尖、上下嘴唇上都有。
“我是恰里贡巴,一个能够熟练地掌握藏语、汉语、三眼族语的优秀翻译人员。我在全球很多地方待过,我了解外面的世界,更了解藏地雪域需要一支多么优秀的民族人马来领导庇护。毫无疑问,这支人马就是伟大的三眼魔族,一个非但能看透人间沧桑,更能一眼望穿黑暗的神秘民族。于是,我们来了,由大山深处的雪洞一路杀出来,把不识抬举者砍得落花流水,该还账的还账,该清算的清算,也包括你,这个陈沧海的最大累赘。”瘦子越说越是得意,椎尖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刺进来,主宰襁褓中的我的生死存亡。
现在,我仍是旁观者,无法帮助婴儿世界里的那个我。
外面,喊杀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地响着,可见叔叔仍然陷在重围之中。
“三眼族的未来,就是人类世界的未来,任何妄图消灭三眼族的伏藏师,最终结局,就是被无情地消灭,化为天地之间的烟尘。看墙上那些图画吧,他们一个一个地来,一个一个地死,剩下的只有一幅画和一个虚名,你说是不是很可笑?”瘦子的尖锥始终不离我的额头,忽然发出了邪恶之极的阴笑。
门口掠进一阵寒风,叔叔倒提着双刀冲进来。
“这时候,你做什么都挡不住黑蛇锥一刺。想要孩子活命,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别动!”瘦子及时地颤了颤毒锥,提示他已经控制了我的身体,劝叔叔放聪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