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所得知的消息是她在昨晚失踪于新宿区的一间宾馆。
炼金课专员宝山龙面对调查课的询问给出的解释是:“解除先前的危机后我本打算回家,结果忽然察觉到霸王屋里有一股稍纵即逝的灵压波动,胆大心细的我当机立断以身为饵潜伏进去……”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不过被办事专业的调查课专员给翻译成了“我在夜总会点的头牌小姐在约好的宾馆被妖怪劫走了。”
后续经过调查课对档案资料库的搜寻,确认宝山龙嘴里的妖怪就是天井下,关东支部负责追击的妖怪,来自富士山的另一侧,身上背负鲜血与尸骨。
宝山龙断定那只妖怪没有跑多远,从凌晨开始,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整座歌舞伎町包括周边五公里的范围都被调查课专员使用特殊的炼金阵法封锁……
李彻也是从这里意识到歌舞伎町的背后绝对又有什么可以做一次剧场版的秘密,毕竟他从龙也光那所知道的消息也不过是一町目被封锁,和佐藤谷透露出的封锁范围有大的差距,如果是为了两只堪堪入级的无念鬼根本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阵仗。
是因为那个女人么?
李彻想到那个风骚的女经理中条爱。今早他将她的消息传达给了宝山龙,也不知道调查的结果如何,后续有没有抱大腿K头的机会。
接着他又忽然想到在中餐厅遇见的,樱井花的养女仲江礼子,那个轮褶裙的少女,有着不俗的气质,眼睛里却带着死气。
“被鬼纠缠,将会是你一生的宿命。”陆的声音再度浮现耳边。
宿命……
你也会是我的宿命么。
看着神色有些不安有些慌悸的樱井花,李彻心中暗暗提起了神。
樱井花听见李彻的话身形一怔。
内心忽然有种熟悉感,就好像这声音在什么地方听见过。她抬起头,看青年的相貌隐没在隐绰的光浪下。
好像……在哪里见过。
“嗯。”犹豫了一下,她点了点头。
虽然隐藏了记忆,可还是无法湮灭那种熟悉感么,看来后勤课的记忆催眠技术有待提升啊,隔壁中国的炼金术师都研究出真正的孟婆汤了。
李彻知道樱井花身上的状况,所以没有多说些什么刺激她,只是叮嘱她待会无论发生什么务必要跟好稚子。
他回头看稚子的背影,她正默默比对那些死去的女人与档案的失踪记录。
李彻冲她喊道:“为什么不收刀?一直保持拔刀状态不是很耗费灵力么。”
他还是比较怀念那个活力满满天真无邪的元气少女,这个太冰,太冷,像寒川里的冰锥一样扎人。
“稚子”乜了他一眼,语气像她的刀一样寒彻:“我无法确认我的安全,所以必要的话我会一直维持拔刀状态直到队长他们过来。”
安全?李彻有些疑惑,视线扫过稚子下意识扯住裙摆的手,无奈叹口气。
斩鬼人是这样的。
李彻边想着安田猛拔刀后的抠搜模样,边回过脑袋,正好看见大门在背后合上,发出沉重的响声。他的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呼呼呼……
头顶有风呼声,风里混杂着石屑落在李彻头上,他抬头,看见巨大的裂缝从天花板上朝四面延伸过去,像是一瞬凝成的蛛网,蛛网上挂着粘稠的血滴,血滴慢慢的坠落,在地上流淌成红色的线。
“后退!”稚子对他喊道。
来不及了!嶙峋的身影从蛛网上笔直砸落!红鬃鼓出钢与铁的巨响!这一击的威力沉重得让李彻一时忘记思考和呼吸,强大的灵压让他几乎要睁不开眼。他能做的就是把樱井花护在身后,两把王淑福菜刀交叉于头顶,力图将所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其实他心中明白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抗下这一击,使用“鬼手”的副作用直到现在还在反噬他。但他更不会退缩,并不是因为还有退路,而是退无可退,那便无需再退!
菜刀朝空挥出,却被更快的银影超过。
是稚子的刀!
女孩不逃不避,仰头挥刀,美眸如剑,银色长刀朝黑色身影直直撞去!
没有想象中的交错声,反倒是无形的狂风推灭了烛光。
再亮起时,墙角的女人们脖颈处亮起一条又一条血线,纷纷栽倒地面。血在地上流淌在一起,朝中间那道妖冶的身影聚去。
是另一只隐藏在暗处的天井下!还有另一只天井下!
在门被推动的瞬间他便潜伏进暗处,躲藏在烛光照不见,人们会下意识忽略的地方——头顶。
本来按照计划他将会与那头逃跑的天井下两面夹击三人组,可是伊吹贺雷霆般凌厉的攻击手段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当起潜伏者,在暗处寻找一击致命的机会。
妖怪本就是这种生物,他们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智慧。一样的狡诈阴险诡计多端,自视甚高却又欺软怕硬,厚颜无耻到卑鄙下作。但他们同时却又有超出动物本能的智慧,会学习,会思考,会进步……会在合适的时机做出最合乎利益的打算。
灵压从他身上漫动,越来越强大,背上鱼鳍一样的脊骨愈加凸出,红鬃的颜色也愈加深沉。
稚子瞳仁猛地一缩,立马料到这只天井下是在借用鲜血晋级,从先前攻势她察觉到这只天井下的灵压在浪客叁,比不上那只逃走的,的确是她拔刀后能对付的层次……但是晋升之后就不一定了……当务之急是……
她连忙出声:“渡边先生,快走!”
这种时候她居然再度叫回了“先生”这个称谓,或许是下意识的紧张让她原本的性格占据了主动。
无人回应,她朝身后看去,樱井花双目无神瘫坐原地,而李彻已经在不远处狂踹桃木制的大门。
“渡边先生,虽然我并没有所谓的血统歧视论,可你的举动还是再度刷新了我对赏金猎人的印象。”稚子笑,不是嘲弄,而是庆幸。
其实她很想趁着现在被恶鬼影响问出“你先前拔刀的勇气呢?”,可她忽然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觉得幸好渡边先生跑了,不然接下来的战斗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去保护弱小的他了。可惜的是李彻的撤退太过匆忙,把樱井花给忘在她的身后。樱井花是普通人,光是血裔战斗之后的余波就有可能让她重伤。
稚子低声说:“樱井小姐,待会还请您务必好好待在我的身后,我无法保证周围还有没有其他异类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闭上眼睛,看得越少后勤课的人消除记忆起来也就越简单。”
樱井花因为恐惧而失声,听见稚子的声音她终于回过神来,无助而茫然的点点头。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听懂什么后勤课,什么清除记忆……可是在这种时候,只有身前这位带刀的少女能给她安全感,再加上李彻先前的言语……她闭上了眼睛,双手捏着衣角。
稚子深吸一口气,反手按住刀柄,将刀身掖在腰间。
那一刻李彻感觉到少女的势气在一瞬间再度攀升而起,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美瞳都掩盖不住瞳仁中的赤色。
她长刀独立,像是神明。不是婉转柔顺一舞如梦的女神,而是带着肃杀之气,铠胄相撞便扣杀出暴风骤雨的女武神。
看来她说的没错,或许这样的她的确有越级击杀浪客陆的实力。
红鬃天井下面目扭曲得像块破布,在袭击失败后他的鬃毛就伸长拉直旋转成斧钺刀剑枪棍匕戈,一柄又一柄的武器,渗着猩红的血翩然起舞,远看犹如一名兵败的武士挥舞无数面战旗。也是在这时李彻才发现他的鬃毛原本就是黑色的,只是杀的人太多,血在鬃上浆成玫色。
面对女孩的对峙,天井下居然缩了缩脖子,不知是畏惧她的气势还是畏惧她的刀剑。
或许两者都有。
“使用恶鬼的力量来杀死恶鬼,并借此强大。”天井下说,“这和恶鬼有什么区别。”
稚子没有回答,反向那只天井下的方向踏前一步,裙摆飞扬,手腕翻转,弧刃流过月华般的辉光,像是满月刺破乌云,照亮女孩的侧脸。
“刀语,”她说,“八分之一。”
天井下怒吼尖叫,猛地扑出,百武缭乱,凶狠如一头老狼的垂死挣扎。
银色弧光在狭小的空间中闪灭,斩断了尖叫声。
下一刻,李彻看见天井下的头颅被不知名的力量竖切掉八分之一,恐怖的身躯轰然倒塌在地上。
又下一刻,躺在地上,先前被大天井下啃食的女尸忽然睁开双眼,锋利的长爪直取稚子后背。
稚子瞪大了眼睛。
血滴答滴答落下,是李彻。
【笔者注:孟婆汤又名忘川之水,是中国血裔组织奇术门在一次失败的炼金实验中提取出的炼金药物,饮用者将根据饮用量来决定记忆的消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