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清心里说不上是发酸还是松了口气,只是觉得高正仪这般模样实在是可怜又可爱,都叫她不落忍了。
想了想,柳云清轻叹一口气,请高正仪先坐下来。
“高娘子稍等我片刻吧,我给你些东西。”
说罢,柳云清就转身进了账房,叫云溪帮她把压箱底的两瓶“香水”给找出来。
这香水便是做香纸的原料,不过是稀释版的。
她原是想着搁坊里两瓶,平日里叫雨平雨安打扫擦洗的时候地上滴上两滴子,弄得书坊也香香的。
而今见高正仪这般,也不忍她白走一趟,柳云清寻了个干净的白瓷瓶给她分装了些,叫她拿走染着什么玩儿也好。
怕被人知道了再惹出事端,柳云清又包了两层帕子,这才拿出来给了人去。
“高娘子若不嫌弃便收下这香水吧,是果香味儿的,带着些蜜桃的甜。”
“您这样的人物好不容易来我这书坊一趟,没得叫人知道您想知道的,这便算是我给您的赔罪,改明儿香纸做好了,我定然亲自送到您府上去。”
高正仪随时失落,却不曾迁怒于柳云清,接了人的礼,轻轻一嗅,小脸上便也见了淡淡的笑。
“也是我贸贸然来打搅柳娘子做生意了,多谢你的香水,待你送了香纸来,我定给你个好价钱,不叫你吃亏了去。”
柳云清忍不住笑笑:“能认识您就是我的福气了,旁的我也不图什么,高娘子喜欢就好。”
二人寒暄一阵儿,高娘子失落着也没多留,便带着身边的女使离开了书坊。
而今送走了这两尊大佛,柳云清压力顿减。
余下的不过是想提早订下香纸的主顾和想来同她做香纸生意的同行了。
还有些是来打探消息的,他们没能弄着香纸,便想来书坊碰碰运气。
一般这样的身边还多带着些人,这些人便是制香的行家,只一嗅,就差不多能将原料琢磨个七七八八,回头出了方子再仿制也容易些。
然甭管来的是敌是友,柳云清一概敞开门迎接。
她自不怕叫人嗅去,能嗅出来什么花什么草的自不必说,然其中一味橄榄油恐怕任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没有这橄榄油,香味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
仿的也就终究是仿的。
至于香纸,问就是没有,最早便是后天,再开了高价也不肯卖了。
柳云清还当着大伙儿的面直言,如今虽香纸买卖只她一家,她也绝不会压货抬价,保证待生产稳定了,价格也定了去。
除非纸价上涨,她这香纸的价格才会跟着涨一些。
至于先前高价买了香纸的人,她回头依着账本也会挨着个儿的补偿回去。
大伙儿一听这个,便也跟着冷静了些。
想买的,在前头登记交了五两的定金就是,想打探消息的,而今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书坊的人走了七七八八,余下的才是想在书吧看书的,柳云清便嘱咐雨平雨安二人看顾着些,自己带着云溪和小满去了休息室。
“纸坊那头时音姐姐怎么说?而今香纸的生产可还跟得上?”
云溪点头:“今儿早外头一乱起来我便叫人去了趟纸坊,原是想着叫时音姐姐再供些香纸来,可时音姐姐却说,这香纸今儿是不能再卖了,得叫你拿主意。”
“也是因为这个,我才让小满哥寻了姐姐来。”
柳云清颔首,长舒了一口气:“还得是时音姐姐看的明白,今儿得亏有她了。”
当初她跟小满说,若是价格超过一刀五十两,就可以卖,并非是想多赚多少钱。
而是想着,一旦香纸的价格超过五十两,顾客掂量着自己的荷包也总该有些理智了,买的人自然少了,热度也能稍缓一缓。
谁道一个个这样疯狂,倒叫她很是为难。
难的不是如何维护书坊和香纸的稳定销售,为难的是来自同行的倾轧挤兑。
她本想着在富人圈儿里小小火一把就是,零星来买的不算,一年做十多家长期供应的生意,她便也吃喝不愁了。
而今这香纸生意轰动得过头,买得起的买不起的都要来凑凑热闹,刚还见几个手头局促的书生凑钱也要买,如此岂能不叫人眼红?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干一行也有一行的商会定了规矩约束着。
虽都是经营书坊,没规定谁家必须卖什么,不能出一点儿新意,但折腾生意也得有个度。
像今儿这样的购买乱相,再加之价格不稳,只一个时辰价格就从二十两一刀涨到了足足七十八两一刀!
叫人往商会会首那儿告她一状,过不了两天就得被人找上门来。
得亏是没再卖了,她也当着众人的面儿承诺不会压货提价,对高价购买的人有所补偿,便是叫人找上门来,她也有话可说。
柳云清思量了片刻道:“小满,今儿闹成这样,叫顾客和同行对咱们都有些不满,你欠考量,我也很失职。”
“价格定就是定了,不能一涨再涨,如此即便我们的香纸做得再好,也是丢了信誉。”
“低价买的不会心生感激,高价买到的也不会觉得庆幸,咱们几头不落好,那赚这一时的钱只是砸了自己的招牌罢了。”
刚被接连暴涨的价格弄昏了头,小满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
“是了,咱们书坊的生意从未这样好过,是我昏了头,东家你罚我吧。”
柳云清摇了摇头:“我自己都不成做好,又如何罚你,总归咱们吃一堑长一智,而今还没到坏事的那一步,只管弥补就好。”
“一会儿我将将放出的话写个小榜,你张贴出去,后日到了新一批香纸,你和云溪照着账本将买个高价的挨个弥补赔偿。”
说罢,柳云清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带着些冷笑。
“我看今儿来了不少打听消息的同行,说不得到后日,甚至是明日,别家的香纸也该做起来了,我得和时音姐姐好好商量了下一步。”
“与其叫人坏了咱们的生意,不如咱们主动出击。”
听这话,一旁的云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知道,每次姐姐露出这种神情,必是有人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