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
梁昊阳站在正厅中,一脸悲戚的质问着崔氏。
“母亲,儿子知道,我常年征战在外,不能在身边尽孝,二弟一家子,帮着伺候母亲,实在辛苦,但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星儿好一点呢?”
“她可是将军府的嫡女!”
“世庭虽是庶长子,但也是儿子的骨血,护母心切,您怎能让下人下那么重的手?他还是个孩子啊!”
字字句句控诉,心痛难耐。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已的小家讨回公道。
崔氏被儿子质问,气红了脸,“我怎么了?要不是书姨娘平日里不检点,也不会被人栽赃陷害,罪魁祸首不是已经发卖出去了吗?你怎么敢跟我这么说话!”
“再说,我知道婉卿是你的嫡女,但是这小丫头片子与我不亲,刚刚回来,一身坏毛病,我也是想好好教导,好啊,她胡乱说几句,你就要来找我算账是不是?”
崔氏气的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但是梁昊阳却无动于衷,继续说,“那为何听说,采买听你授意,一丝荤腥都不送?这也是管教?”
被儿子问的语塞,崔氏索性耍起无赖,“你不当家,怎知当家难,当初,你那早死的爹将家败光了,家里连菜叶子都吃不起的时候,是我一手将你们兄妹三人养大。”
“如今你打了胜仗,官拜三品,一年见不到几面,现在怪我管不好家了?婉卿是自已愿意为你祈福,甘心如素的,你怎能怪我?”
梁昊阳也气的寸步不让,“母亲!”
“我官至三品,每年俸禄四百两,家中如此大的开支,若不是靠韵如的铺子收益,您跟二弟能有这么好的生活吗?”
“许多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您怎能苛待韵如的女儿!”
他气急,说话也不注意分寸了,直截了当的说,“按道理,女子的嫁妆,夫家伸手是要被笑话的,韵如咽气之前,明明也说了,要全部留给三个孩子。”
“您这样做,就不怕韵如午夜梦回,找你埋怨吗?”
他虽知道,二十多家铺子的租金一直是在老太太手上,却不知,房契,早已经换了主人。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崔氏脸色大变,“孽障!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我就不怕,现在死了,更是不怕,有本事你让她来找我!”
说完,拿起拐棍,就往梁昊阳身上砸去。
他没有躲,生生的忍下了这一棍,“您打我,我也要说,将军府是我打拼下来的,您是我母亲,我自是要奉养,但是若是再发现您厚此薄彼,别怪儿子,收回库房钥匙。”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母亲什么好的都只会想着二房,只是他一个大男人,无心管辖后宅事情,只要做的不过分,他都可以算了。
但是,欺负自已的星儿,不行。
屋子里面只有他们母子两人,没人过来打圆场,崔氏被气的心口起伏,索性瘫倒地上痛哭,“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混账儿子,老天爷啊,你快开开眼吧……”
外面的下人听到动静,也不敢进来,崔氏就这么干嚎着。
梁昊阳站在屋里,已经不想再看母亲唱戏,顿了顿,推开了寿安堂的大门,这时候,下人才一蜂拥的进来扶。
崔氏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梁昊阳始终没有回头。
他想明白了,纵子如杀子,纵母亦然,如今他在朝中,升迁太快已经惹人红眼,若是家宅不宁被御史台参了,今后就不能给星儿更好的生活了。
所以他这一次,不会心软。
等他再次回到自已院子的时候,梁世庭已经去读书了,两个女儿正坐在院子里翻花绳,这样的景色,他只有在梦里才见过。
一扫周身的疲惫,笑着走过去。
“星儿,跟姐姐玩什么呢?”
梁婉卿听到父亲的声音,笑容满面的抬头,“花绳,爹爹也要玩吗?星儿教你。”
说着,便起身将梁昊阳拉着过来坐下。
她双手宽大,厚厚的茧子,不一会儿就将蚕丝绳刮得脱线,只能陪着笑脸,“看来爹爹得手只能上阵杀敌保护百姓,没办法陪星儿玩了。”
梁婉卿丝毫没有失望,轻轻收起绳子,“没关系,爹爹保护百姓,就是保护了星儿,四海升平,安居乐业,星儿也能每日都吃到好吃得。”
他抬眼看着梁婉卿稚嫩的脸,似乎有些不认识了,六岁的小娃娃,说出来的话,恐怕许多大人都不能明白。
看来当初答应让桑夫人将星儿接走抚养是最正确的决定。
“星儿,还有一件事情,爹要跟你说。”
梁昊阳顿了顿,温柔的开口,“祖母那边,爹也过去说了,以后大房的份例不会被扣下,有爹爹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的。”
就这样?梁婉卿心里泛起了嘀咕。
她知道,父亲不会不管她们,但是还是小看了老太太在他心里的分量。
“那爹爹这次要在家待多久?”
梁昊阳只觉女儿是舍不得自已,笑着说,“西边的战事暂时可以停一段时间了,爹爹这次回家可以待很久,星儿高兴吗?”
梁婉卿听到这个回答,十分满意。
父亲跟老太太毕竟是母子,想离间并非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但是他若是在家那就好,梁婉卿便可以慢慢的行动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偎依进梁昊阳怀里,“爹爹,星儿记得,母亲嫁妆里面有一家铺子,在白石潭,如今做的是丝绸生意,星儿想开香料铺子,您送给我吧,好不好?”
她说的就是那个被二叔糟蹋的那个丝绸庄。
梁昊阳怕是听错了,反复问了一遍,“星儿说什么?你要做生意?”
梁婉卿满脸笑意,“是啊,星儿准备开一个铺子,挣钱,爹爹不支持吗?”
“啊……这,星儿,爹这次打了胜仗,正三品武官,俸禄足够养一大家子了,星儿很缺钱吗?”
梁昊阳并未多想,只是以为她不想过苦日子了。
可是梁婉卿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挣钱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因为是爱好,外祖母教了我制香的手法,星儿制出的香丸,阿姐都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
“所以,星儿想挣多多的钱,给阿姐准备十里红妆,送哥哥去最好的书院,还要给爹爹的军队提供军费。”
这句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中了,我朝出征西夏已经许多年了,虽然国富民强,但是由于西边地势复杂,久攻不下。
这么长长久久的耗下去,朝廷年年军费下滑,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不过,也就是想想,他根本不会相信,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能够挣多少钱,无妨,都是她母亲留下的,她想要便拿去。
哪怕是过家家,也可以。
想着,便温柔的说,“好,回头爹爹就去找你祖母,将房契拿过来,无论星儿想做什么,爹爹都支持你。”
好了,这件事完成,那么二房侵占母亲私产这件事就瞒不住了,梁婉卿拭目以待,面上平静,心中却乐开了花。
她的东西,要一点一点要回来。
剩下的日子,厨房里面的食材丰富了,下人对他们大房,也是无不客客气气的。
梁婉卿并不太关注二房那边的情况,日复一日窝在房里制香,房间后面一排柜子已经摆满了瓶瓶罐罐。
有时候梁雪茹看着心疼,倒是带着她一起去院子里散散步,玩一些小女娘喜欢玩的东西,梁婉卿也不拒绝。
劳逸结合才不会影响身体。
这一天,她们刚刚走到后花园,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寿安堂忽然发出激烈的争吵,好奇心使然,她拉着梁雪茹的手,悄悄的从小路走到了寿安堂侧面。
下人们看到了,也不敢阻拦。
屋子里,梁昊阳与老太太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母亲,你糊涂啊,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该怎么跟星儿交代,该怎么跟过时的韵如交代?”
崔氏声音尖锐,“我是府上老夫人,何故要与一个死人和一个小丫头片子交代,不过挪用了几个铺子,值得你犯上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