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民指着地面:
“这里是祭祀场,你脚下踩的,就是那两万中阴人的白骨。”
我低头一看,地上果然是一层摞一层的白骨……不对,应该是黑骨,因为那些骨头都是经年累月聚集起来的。最早的骨头早就酥脆成粉,被后来腐烂的尸体混成骨泥沉淀下去。
后面的骨头根据时间的长短,有发黑的,有发黄,就是没有白的。
脚下的尸骨我能理解,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胡为民能在下面?而我却被那层薄膜隔在上面?
胡为民说:
“两万中阴人的尸骨上,除了玄清道长的黑血池和雷电阵,下面还有一层防止瘴气升腾的法阵。只是时间太久,那个法阵已经没什么用了。”
我说:
“那个法阵,是被玄清道长的师兄破坏掉的。”
我说的很肯定,因为这个是玄清道长亲口给我说的。他师兄为了在皇上面前邀功,故意破坏了之前的法阵。本来想自己逞能布新阵,没想到能力不行,最后只能请玄清道长给他收拾烂摊子。
胡为民见我说的毫不犹疑,自己却摇了摇头:
“不是,那个被玄清道长的师兄破坏掉的法阵,是阻止中阴人去轮回的。这个法阵,只是不让瘴气升腾。”
我皱眉:
“照你这么说,这里竟然有三重法阵?”
胡为民说:
“可不是咋的?只是最早的那个时间太久已经不起作用了。现在真正困住两万中阴人的,还是玄清道长的黑血池和雷电阵。”
我说:
“那不能吧?如果最早的那个没用了,这瘴气早就升腾到行宫去了,怎么可能等到玄清道长来布阵?”
胡为民解释的嘴角都起了白沫子:
“山桥,你是拿狗耳朵听话呢?都说了这里有三重法阵。最早的那个没了,还有中间一个。只是中间那个被玄清道长的师兄破坏了,后边才有了玄清道长布的黑血池和雷电阵。”
我还想说点啥,绣月怕我俩争起来,赶紧打圆场:
“二位哥哥管那些干什么?还是想想怎么救中阴人吧?”
我说:
“先别说救中阴人的事,先告诉我你们怎么下来的。还有,”
我指着头顶的薄膜:
“这又是什么东西?”
胡为民说:
“玄清道长的黑血池和雷电阵布下来后,前面的两个法阵算是彻底报废了。只是玄清道长心善,他虽然布的是对付恶鬼的凶阵,但是阵法里却留了一点渡鬼向善的灵力。只要有恶鬼愿意放弃恶念,就不会被凶阵灭于无形。”
我看着那层透亮的薄膜:
“你是说,这层薄膜就是凶阵里的那点灵力?”
胡为民笑了:
“那不叫薄膜,那叫灵力符。凡是心中无恶的人,都会被灵力符保护起来。”
我想起自己刚才双手双脚在下面,弓着身子在上面的窘迫样,突然就气不打一出来:
“那我为什么下不来?你们为什么能下来?难道我是个心中有恶的人?”
胡为民看我真的动怒,也不安慰我,而是用打量的眼神看着我:
“这就要问你了,是不是你刚才在心里想什么不好的事了,所以灵力符才没有要你?”
我想了想,除了后悔来渡莱山救中阴人,我好像也没想什么不好的事吧?
当然,我还怀疑胡为民是不是扔下我不管了。
但是这话我不敢说,不管灵力符是不是因为这些原因不保护我,我都不能让胡为民知道我还怀疑过他,更不能让大家知道,我后悔救中阴人了。
胡为民看我不吭声,立马追问我在想什么。
我顾左右而言他:
“那也不对,你说灵力符是给恶鬼留了一丝从善的机会,为什么雀阴还把它撞破了?”
胡为民没说话,而是伸手摸
我的额头:
“山桥,你小子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想不明白?”
我一把推开胡为民的手:
“这事不合常理,我怎么能想明白?”
胡为民说:
“灵力符只保护心有善念的鬼不被灭形,但是不能渡他们去轮回。雀阴冲破灵力符,是为了带他们去轮回啊。”
胡为民说的苦口婆心,我总算听明白了。
我抬头去看,灵力符已经被彻底撕裂,遍地的尸骨中冒出一缕缕人形的白色魂气。
那些魂气缓慢飘动,升向空中。
在魂气的头顶,雀阴正摆动着粗壮的龙身,带着他们离开。
我又感觉不对劲。
“大哥,刚才在黑血池和雷电阵的上面,不是出来一群中阴人吗?他们可都是人的样子,怎么下面的却是魂气?”
胡为民拉着我靠边,给那些飘升的魂气让地方:
“中阴人死的时间有早有晚,魂气是太早前已经化成泥的那些人。我们刚才看到的,是最近几年才死的人。”
胡为民解释的有理有据,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胡为民用牙齿刮着嘴唇上的白沫子:
“山桥,好歹你大哥我也是驱鬼师。有些东西只要看到了,再动脑子想一想,猜也能猜个八
九不离十。”
我摇摇头:
“不对,你刚才和我一样被喷了满身的黑血。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身上那么干净,这又怎么解释?”
胡为民牙疼一样呲着嘴:
“先看看你自己的身上。”
我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这不是……”
我说着就低头看自己,结果发现自己身上也一干二净:
“咦,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身上也赶紧了?”
胡为民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但他还是给我解释道:
“灵力符不仅可以给心有善念的鬼提供保护,还有净化他们身体的能力。咱俩虽然不是鬼,但是灵力符可容不得那些脏东西,所以就把咱俩一起净化了。”
周围升腾起更多的魂气,那一缕缕白的像轻烟一样的魂气在雀阴的保护下,形成了一大片云一样的魂气层,正慢慢飘到悬崖的上方。
胡为民抬头看着魂气层:
“只要他们出了悬崖,就可以去轮回了,我们也能离开这里了。”
我有点激动,虽然这次解救中阴人,我好像没出什么力。但是能看到这么多中阴人去轮回,还是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
雀阴的周身都闪耀着红色的光,像是清晨的朝阳在呼唤沉睡中的大地。
胡为民握着自己被雀阴缠过的那个手腕,有点不舍地说:
“也不知道雀阴还会不会回到我身上,这么好的东西,以后肯定还能用的上。”
曲如屏在旁边撇嘴:
“除非还有一个祭祀场,还有两万中阴人,不然这东西再好也没地方用。”
胡为民连忙摇头:
“还是别了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宁使架生沉,不要人……山桥,后面怎么说?”
我说:
“宁愿架上药生尘,不愿人间多疾苦。”
胡为民一迭声地“对对对”:
“就是这句话。还记得我刚出江湖捉鬼,我的第一个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胡为民说着就回忆起来:
“要说我第一个师父,那真是个大善人啊。他虽然有一身厉害的捉鬼本事,却从不轻易驱杀鬼。哪怕面对最凶残的恶鬼,他也是一心想善化它,给它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胡为民有很多师父,这个我们都知道。有些是他正儿八经拜师的,有些是他只偷了手艺,却不承认对方是师父的。
绣月听的好奇,问胡为民:
“大哥,你师父那么善良,为什么能教出你这么贪财的弟子?”
胡为民老脸一红,争辩道:
“我怎么贪财了?你没证据不要乱说话啊。”
绣月“嘁”了一声:
“你怎么不贪财?南大哥说,要不是他答应把皇宫里所有的赏赐都给你,你早就跑了。还有,你每次进宫,不管是去皇上那里,还是去蒋家兄妹那里,总是会顺走一些小玩意儿,你这不是贪财是什么?”
胡为民脸红脖子粗:
“我只是放几个小鬼搬运了那些东西而已,我没有亲自动手,就不算是我顺的。”
胡为民给自己不端的行为找借口。
他以为自己搞的那些小把戏没人知道,其实我只是和玄清道长一样,知道自己人不对,但是也不会戳穿他。
雀阴引着那一大片魂气层还在上升,我们几个眼看胜利在望,就闲闲地说了几句题外话。
就在我和胡为民以为要大功告成的时候,那一大片魂气层突然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到一样,迅速地跌落下来。
白色的魂气层里,传来一阵阵不知所措的叫喊声。随着声音越来越靠近我们,头顶的雀阴也坠落下来。
胡为民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大喊起来:
“不好,有人上面在布邪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