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
“为啥不让我出去?”
玄清道长抬起一只手,指头上五片松垮垮的皮肤来回晃荡,他指着棺材的底部说:
“看看,那是什么?”
棺材里很黑,我眼睛又不好,好不容易低头看了半天,才发现棺材底铺着一层东西。
那东西黑乎乎的,又软又蓬松。我以为那是玄清道长怕磕碰坏了自己的身体,铺的什么动物的皮毛。
玄清道长摇摇头:
“用手摸摸看。”
我伸手去摸,结果那东西竟然动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心想玄清道长该不会逮了一只活的动物给自己当褥子吧?
“伯公,这是什么东西?”
玄清道长自己扒拉开自己的嘴皮说:
“听说过尸狗吗?”
我大吃一惊:
“尸狗?那不是七魄里的东西吗?我记得我爹以前说过,尸狗本是死物,如果能让它活过来,它就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玄清道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
“没错,这只尸狗就是活的,我也是靠它才躲过的死劫。”
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尸狗:
“伯公,尸狗可不是寻常的东西,你怎么找到它的?还能让它活过来?”
玄清道长也伸手摸尸狗:
“这是我师父留下的宝贝。他老人家大限将至时,也想靠这东西续命。可惜他不能让尸狗活过来,就把它留给了我。”
我问玄清道长怎么让尸狗活过来的,玄清道长神秘一笑:
“尸狗要食阳气才能有生机。当初我师父一直认为阳气是天地间的正气,总是在正午时将尸狗晾晒于太阳下。后来这尸狗到了我的手里,我每日用自己的血喂它,才让他活了过来。”
我惊了:
“自己的血?伯公,这尸狗这么大,你得喂它多少血才能让它活过来?”
玄清道长说:
“自我师父去世到现在,我差不多喂了它四十多年了。要不是我自己染了绝症,我还真舍不得用它。”
这下我总算知道玄清道长为什么非要待在棺材里,原来这里面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宝贝。
“伯公,你要在这棺材里待多久才能彻底好转?”
我以为玄清道长会说一个时间,或者三五日,或者三五月,没想到他却摇了摇头:
“我现在这幅样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想让我真的恢复到以前的模样是不可能的。”
玄清道长坐在棺材的一角,身上松垮下来的皮肤像个棉被一样拥着他。
“伯公,我听我爹说,你是最会调制金疮药的。我看你身上的这些皮肤也都无用,不如我替你把它们都割了去。”
玄清道长低头看着自己摞成堆的皮肤,说:
“没用的,再好的金疮药,也不可能治的了满身的伤。”
尸狗还在动,棺材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我想扶着玄清道长躺在尸狗上休息,结果他只是坐着不动。
我说:
“伯公,你先躺在这里养身体,我去想办法给你处理这些赘皮。”
我站起来,伸手去够棺材板,结果玄清道长却拉住了我的腿:
“大侄子,你先不要走,伯公有话对你说。”
我以为玄清道长又要说赘皮没法处理,就先开口道:
“伯公,你和我爹是至交好友,你应该听我爹说过,他会给鬼去皮而不伤鬼命吧?”
玄清道长哑然失笑:
“你爹那招,还是我教他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说:
“既然伯公知道,那为什么能给鬼去皮,却不能给自己去?”
玄清道长呼吸的很短促,而且每次呼吸看上去都很费力。
“大侄子,伯公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中阴人的事来的,说实话,那些中阴人也是我的心病。”
玄清道长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一丝鲜红的血丝从他嘴角留下来。
尸狗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痛苦,慢慢沽涌着靠近玄清道长。
玄清道长拉着我,让我坐在他面前,然后指着尸狗说:
“尸狗虽然没有五官和四肢,但是却极为灵性。它最见不得有人痛苦,哪怕是一只蚂蚁死了,它也会想着救活它。”
我说:
“那正好,只要有尸狗在,伯公肯定不会有事的。”
玄清道长沉默了,他久久地看着尸狗不说话,眼睛里却满是不舍。
过了好久,玄清道长终于开口了:
“大侄子,伯公自问一辈子没有做过坏事,只是对那些中阴人心怀愧疚。伯公现在求你一件事,还请大侄子万万不可推辞。”
玄清道长这几句话说的有点急,声音也大了许多,嘴角的血丝也流成了一道血水。
我一边拍着玄清道长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应到:
“伯公不用和我客气,你只管说什么事,我肯定替你做到。”
玄清道长指着尸狗:
“你带着尸狗去渡莱山,把那两万中阴人解救出来。”
我愣了,玄清道长这是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我赶紧摇头:
“伯公,我不会看着你去死。中阴人的事,还是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处理。”
玄清道长苦笑一声:
“我要是能好,就不用说求你的话了。渡莱山我肯定是去不了的,想要解脱中阴人,就只能靠你。”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玄清道长用力的呼吸了一会,又开口说:
“大侄子,伯公大限将至,如果说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也就中阴人这一件事了。大侄子不用考虑伯公,还是带了尸狗去渡莱山吧。”
玄清道长拽着我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我再次站起来,双手扒着棺材板翻身跳了上去:
“伯公,尸狗留给你养身体,中阴人的事我自己想办法,你不用管了。”
我这边刚要跳下棺材,没想到胡为民却在下面推我回去:
“山桥,咱要是有办法,就不用千里迢迢跑到白云观来了。既然你伯公让你带尸狗走,你就听他的话好了。”
我骑坐在棺材板上:
“伯公替我发丧我爹娘的恩情我还没报,如今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去死?大哥,中阴人的事只能靠你我二人,这个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翻身跳下棺材,又用力去推棺材盖子。
胡为民看我态度坚决,摇摇头不再多说,和我一起把棺材盖子合上。
天色大亮,在白云观里折腾了这么久,那些弟子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
胡为民问我要不要找他们想想办法,我说:
“连伯公都要舍了性命才能做到的事,想必他们更没有能力去做。”
我和胡为民离开白云观,胡为民走的一步三回头:
“可惜了,要不是伯公自己受伤,我们就能带尸狗去救中阴人了。”
我低头赶路,走的又急又快。
胡为民紧跑几步追上我,问我要去哪里。
我说:
“刚才伯公说用阳气养尸狗,倒让我想到一个东西。说不定我们找到那个东西,一样能解脱中阴人。”
胡为民问我:
“怎么?你也能找到尸狗?”
我说:
“尸狗是七魄里的一种,它是极善之人死而不僵,又愿意奉出自己的七魄,才能取尸狗而养。别说我们现在碰不到极善之人,就算碰到了,我也没有本事在七魄中找到尸狗这一魄。”
胡为民听的失落起来:
“既然这样难得,你又能找到什么东西代替它?”
我说:
“尸狗难得,但是和它同样的雀阴,却是有血就能召来的东西。”
胡为民第一次听说雀阴,问我那是什么东西?
我说:
“也是七魄中的一种,我娘当初生我时难产,崩血到差点死掉,是我爹用自己的血召来雀阴才救了我娘的命。”
胡为民听的糊涂:
“既然是闻血才会出现的东西,又怎能救人性命?”
我说:
“雀阴最见不得有人
流血,它会用自己的血去救人。最关键的是,它救人后会渡人向善,这点和七魄中其它的魄是一样的。”
胡为民挠着头皮,开始苦思冥想:
“山桥啊,大哥还是不明白,我们是要去破了黑血池和雷电阵以后才能解脱中阴人,你召一个只会补血救人的东西出来有什么用?”
我说:
“有没有用,总得试过才能知道。”
我急匆匆赶路,胡为民看我心意已决,只好跟上来问我:
“你要是想试,那我们就试试吧,只是这雀阴要去哪里召出来?”
我笑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