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口而出:
“中阴人。”
说完我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了头顶:
“曲娘娘,你是说悬崖底下的那两万多人,都是中阴人的状态?”
曲如屏垂着眼皮看着地面:
“是。”
胡为民打了个冷颤:
“中阴人,虽死却不能成鬼,不能轮回。当时怎么死的,就永远活在那种感觉中……山桥,皇上这招也太狠了。”
我也没想到是这样。
都说恶鬼凶残,怖婴作为万鬼之王,也不过食万鬼罢了。
可是皇上,竟生生要了两万人的性命。还把他们一直置于死都死了,但是死后还要一直痛苦,且永远不能解脱的绝望地带。
我再次理解了曲如屏要杀皇上的决心,也知道她为什么说,皇上身边无好人了。
因为这样一个常年且持久的暴行,皇上一个人是做不来的。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是施暴者,哪怕他们沉默,也是皇上的帮凶。
说实话,要不是中间还有蒋家兄妹等着被处理,我真觉得皇上现在就该去死。
我和胡为民唏嘘着,再次决定不会去悬崖下边。
不过,胡为民说从上山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时辰。如果这时候下山,不管是铁甲护卫还是皇上,都不会相信我们下过悬崖下。
我点点头:
“对,悬崖千米深,我们上来下去就算不受伤,身上也不该这么干净。大哥,把衣服脱下来踩两脚吧?”
我和胡为民说着就要脱衣服,曲如屏一脸惊诧地看着我们。
我和胡为民以为她不好意思,结果曲如屏不可置信地一边摇头一边说:
“悬崖下有两万中阴人在受苦,你们不管?”
胡为民说:
“我们只是驱鬼师,中阴人这种的只是听说,但是不会处理。”
曲如屏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可以想办法啊,难道你们知道这两万人在受苦,还能心安理得的离开?”
我说:
“曲娘娘,这不是想不想办法的事。所谓隔行如隔山,中阴人既然不是鬼,
我们想再多办法也没用。”
曲如屏气愤了:
“真后悔当初没拿皇上去百鬼夜行,不然这些人的仇和我孩子的仇,我自己就报了。”
曲如屏提到她的孩子,让我又想起那声冷笑和小夫人手臂上的黑爪印。
“曲娘娘,你是皎鬼,有做梦的能力,你最近有没有梦到你的孩子?”
曲如屏怔了一下:
“只梦到一次,他满身是血地跪在皇上面前,说他已经完全继承了皇上的秉性,将来可以做个合格的太子……”
曲如说到这里突然猛地摇头:
“不对,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和皇上一样?他不可能是那样冷血无情的人。”
曲如屏的话,听的我心都凉透了。
我不敢想象,如果那个孩子心中的执念是他的太子之位,那他极有可能借着小夫人的身体再回来,然后……
我还没来得及再想下去,曲如屏突然问我: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问起这个?”
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或者说,即便我说了,曲如屏也不会相信,便说:
“曲娘娘刚才提起孩子,就多问一句。”
曲如屏不愿意多想自己的那个梦,只说到:
“南宫师,今日我们什么都不谈,只说这两万个中阴人你怎么救。”
我摇头:
“救不了,别说他们是中阴人,就算他们是鬼,这么多我也救不了。”
曲如屏冷哼一声,双手左右一摆,她身上那件宽大的红纱绿裙就脱身而飞,在空中伸成了一堵墙。
美轮美奂的红纱绿裙墙中间,曲如屏像个蜘蛛精一样悬空而挂。
她褪下纱裙做墙,身上只穿一件丝绸的腹帕和亵
裤。白如凝脂的皮肤和超绝的身材……又把我和胡为民看傻了。
我只看了一眼就面红耳赤。
我在心里默念: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但是眼睛却怎么也挪不开。
这太煎熬人了,我现在终于明白我小时候,我娘说再正经的书生,也经不住妖精的缠磨是真的了。
胡为民还是他一贯的作风,看就看了,而且是光明正大的看。
用他的话说,他看曲如屏的美,只是看到恶鬼被收入囊中的欢喜,没有别的。
比起胡为民,我就有点猥琐了。好不容易挣扎着看了眼别处,又迫不及待地看回到曲如屏身上。
曲如屏也不说话,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态傲视着我和胡为民,看我们两个小丑在她面前洋相百出。
终于,曲如屏说话了:
“二位宫师,不是我曲如屏为难你们,其实我也没有办法救这些中阴人。但是,我当初百鬼夜行的计划是被你俩破坏的。所以这救中阴人的事,你们不答应,就别想从这里离开。”
胡为民傻乐:
“哈哈,好,那我们就陪曲娘娘留在这里。”
我说:
“曲娘娘,百鬼夜行是我们给你搅黄的,但是作为赔偿,我们也带你去阴路上见了你的孩子。所以这件事应该算扯平了,你不能再给我们加个救中阴人的任务出来。”
关键时刻,还是我有点理智。不像胡为民,只给自己的眼睛过大年。
曲如屏根本不吃我这套,也根本不想和我讲道理。
“这不是任务,这是悬崖下那两万多人在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的乞求。他们已经死了,就让他们彻底死去,他们不想永远受那种看不到头的痛苦和折磨。”
我说:
“曲娘娘,你不要为难我们。你想想,如果今天我和我大哥不来行宫,不提悬崖的事,这些中阴人还不是要过这样的日子?”
曲如屏一摆脑袋:
“你别跟我说这个,可能你们命里注定和中阴人有缘吧?反正我今天把话放这,中阴人的事不处理,你们就别想下山。”
曲如屏耍赖,我和胡为民却拿她无可奈何。
山高林密,夜风寒凉。曲如屏半穿半
裸,在空中冻的瑟瑟发抖。
胡为民怜香惜玉,一迭声地喊曲如屏下来。
曲如屏犟的像头牛,说只要我们不答应救中阴人,她就挂死在自己的红纱绿裙墙上。
我冷笑一声:
“皎鬼不会死的,除非她自愿让自己的鬼身烟消云散,否则她几乎可以和月亮一起寿终正寝。”
曲如屏无话可说,但是拧劲长存,就是挂在空中不下来。
胡为民看不下去了,开始在我身上下功夫:
“山桥啊,怎么说我们也比一般人懂的多些。说不定我们研究研究,还真能送这些中阴人去解脱。”
我说:
“怎么研究?我就一本家传的驱鬼册书,你就一身偷学的杂七杂八的驱鬼手艺。我的册书你看过,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你觉得咱俩还能研究出什么花样?”
胡为民说:
“这不好说。你忘了上次我的青龙白虎符,还是你念了催符神咒才管用的?说不定这次我们还可以创造个啥玩意,把这两万多的中阴人给解脱了。”
我哭笑不得:
“啥玩意儿能救两万多中阴人?这事太难了,我怕我们把命搭上也做不好这事。”
胡为民也开始发愁,曲如屏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喷嚏,胡为民脊背一直,又说:
“要不我们先下去看看情况?完了再说能不能救。”
我说:
“看也是白看。中阴人的周围是雷电交加的黑血池。他们出不来,我们进不去。别说救他们,弄不好,我们也会被雷电劈死在黑血池里。”
胡为民不相信,转头问绣月真的假的?
绣月说:
“真的,上次我下去悬崖帮二位哥哥捡金刚轧鬼木,底下确实有黑血池,周围也确实都是雷电。”
胡为民又扭头回来看我。
只是他这次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撒了一个什么谎,然后被他看穿了一样:
“山桥,你说你也是第一次碰见中阴人,那你是怎么知道,困住中阴人的是黑血池和雷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