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澄清:
“大哥,你让我用法器对付曲如屏,我可是全都照做了,你怎么能怀疑我不是人呢?”
胡为民还是恨恨地看着我:
“那你为什么看着皎鬼收拾我,却不出手帮我?”
我大喊冤枉:
“大哥,不是我不帮你,是那些法器对皎鬼……不是,对曲如屏没用。”
这时,曲如屏轻轻一抖,解开了缠在胡为民手上的丝带。
胡为民本来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和丝带较劲,没想到曲如屏突然撒手。胡为民一个不防备就摔了个屁股墩,疼的他当时就呲牙咧嘴起来。
他心里有气,又被摔了一跤,一下子就怒火中烧起来。
“皎鬼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了?皎鬼就没有法器能收拾得了了?你等着,我这就画个人皮化鬼符收了你。”
胡为民说着,就拿出刀子在大腿上比划。看他咬牙切齿揪自己大腿的样子,好像他的大腿才是他的仇人一样。
我拦住胡为民:
“大哥,别白费劲了。皎鬼没有鬼味,没有阴气,那些对付恶鬼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没用。”
胡为民不愿意相信,但是看我又不像骗人,一时愣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绣月飘忽过来问我:
“可是百鬼夜行生厉鬼,也是恶事啊,为什么皎鬼不是恶鬼,却要做这种恶事?”
我说:
“这个就真的要问曲如屏本人了,她这样的鬼,在我爹的驱鬼册书上都属于传说中的那一类,以前听我爹说的时候,我就把它当故事听,没想到还真的有。”
曲如屏看不见绣月,见我提她的名字,便用清亮的眼神看着我问:
“你在和谁说话?什么事要问我?”
我咳了一声:
“那个……渡莱山上,和行宫里的这些人,都是你困住的吧?”
曲如屏一点不带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说:
“你困住他们干什么?是不是等他们死了,做百鬼夜行的仪式?”
曲如屏略显惊讶:
“你竟然能猜到我要干什么?”
我心想这还用猜吗?放眼整个鬼界,除了百鬼夜行,好像没有别的场合需要这么多鬼出行了。
“曲如屏,百鬼夜行只需要百鬼,可是皇上的春猎队伍可不止上千人,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全都困住?”
曲如屏浅笑起来,两边的嘴角旋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你叫什么名字?”
“我?南山桥。”
“你见过百鬼夜行?”
“没有。”
“那你应该也不知道,百鬼夜行后,还有什么吧?”
“……不知道。”
曲如屏微微扬起下巴,素玉般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百鬼夜行,只能生出一只厉鬼。但是一百只厉鬼夜行,就能召出一只司查鬼。”
我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司查鬼,在我爹的驱鬼册书上,也是传说中的那一类。
传说司查鬼负责处理作恶的鬼,只有它有权利把恶鬼送往十八层地狱。
司查鬼类似于阳间的宰相,它是阎王之下,万鬼之上的存在。不但能力强大的可怕,而且嫉恶如仇,是个善恶分明的好鬼。
只是想要召这样的好鬼出来,必须献祭恶鬼的怨灵。如果献祭的队伍里有一只鬼不够恶,那么司查鬼就会严惩带队的鬼。
可是皇上的春猎队伍有上千人,他们不可能都是恶人,死后也不可能都是恶鬼。
所以,如果曲如屏真的要搞献祭,那她就必须保证所有的鬼都是恶鬼,不然最后就会被司查鬼严惩。
我以为曲如屏不知道这个,便好心给她说了,结果曲如屏看着我直笑:
“你说的种种,我早都了然于心。我不能保证所有人死后都是恶鬼,但是司查鬼,我是一定要召它出来的。”
这时,旁边的胡为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法器收拾不了你,你就天下无敌了,原来还有更厉害的司查鬼能对付你。”
曲如屏看着胡为民大笑,自己也大笑起来:
“我召司查鬼出来,可不是让它来对付我的。”
我说:
“司查鬼赏罚分明,如果它发现百鬼不是全恶,你怎么办?”
曲如屏收起笑容:
“百鬼中但凡有一只鬼不恶,我便由得司查鬼将我也收了。可是,在收我之前,我会让司查鬼先送那些恶鬼下地狱。”
我琢磨着曲如屏的话,慢慢明白她的意思。
“曲如屏,那个你想要送去地狱的恶鬼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做这件事?”
曲如屏轻提裙摆,款款走出行宫大门。
她先是看了看皇上,然后站在蒋怜儿和蒋莽面前。
我明白过来:
“你是想让他们三个下地狱。”
曲如屏摇头:
“何止他们三个?这皇宫里所有为虎作伥的恶人,我都想让他们死后成为恶鬼,再送他们下地狱。只可惜我是皎鬼,没有以恶制恶的能力。所以我只能召司查鬼出来,替我收拾这些恶鬼。”
我说:
“皇上的春猎队伍有上千人,有多少是你想要杀掉的恶人?”
曲如屏说:
“我并不全然了解所有人,不过我已经在他们身上下了善念咒。只要是今晚过后还能活着的就是好人,至于那些死掉的,当然就是恶人,死后也会成为恶鬼。”
善念咒,这是只有皎鬼才会的一种咒语。此咒原是帮助皎鬼获得更多善鬼的拥护,得到更多善报。没想到曲如屏却用它来剔选恶鬼,做百鬼夜行之事。
这又一次印证了我之前说的话,凡事都有两面,就看你怎么做了。做的好了,毒药也可以救人,做的不好,哪怕你是普度众生的菩萨,也能黑化成杀人的恶鬼。
虽然曲如屏口口声声说她只选恶鬼去百鬼夜行,但是恶鬼也有自己的命数。像曲如屏这样逆天而改鬼命的,最后只能给自己也带来灾祸。
“曲如屏,你是皎鬼,只要你能一直保持皎鬼的善念,你就可以给自己修一条福报无边的轮回路。可是现在,你为什么要亲手毁了自己的来世?”
曲如屏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很讶异地看着我:
“真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竟然懂的这么多?”
我说:
“我知道这些不重要,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到底和这人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以至于你要这样做?”
曲如屏还是没有回答我:
“南山桥,你是来阻止我的?”
我想起怀平王的话:
“这次春猎,除了皇上和蒋家兄妹,朝中几乎所有的大臣也都来了。如果你的善念咒将这些人都判为恶人,那他们也就必死无疑。”
曲如屏又轻笑起来:
“确实如此。”
我叹了口气:
“可是娘娘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大禹国在一瞬间就没了这么多位高权重的人,那边疆蛮族也会攻打我大禹国。到时候天下大乱,老百姓们也会生灵涂炭啊。”
曲如屏终于不笑了。
她沉默着,我以为自己说的话让她清醒了,没想到她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南山桥,你刚才不是问我,和这些恶人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吗?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曲如屏移步到我面前,一双清亮如水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说:
“我们曲家,本是京城里一个不起眼的戏班子。那年我初登戏台,以一曲’牧神居’唱红了曲家班。后来有一位朝臣来看戏,他说皇上最喜欢听戏,要引我进皇宫,给皇上唱戏。”
胡为民说:
“那位朝臣也在春猎的队伍里吗?他应该不是恶人吧?要是没有他,你后来也不可能被皇上封为妃子吧?”
曲如屏的脸上又浮起笑意,但是她说的话却冰冷无情:
“你错了,他不是好人,他是我第一个要杀的人。”
胡为民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