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染的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但是,我没听懂。
“崇神符只能用女子的血,什么意思?”
依染说:
“崇神符本来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只有我能用它。后来被我大师兄拿走后,我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那东西只有喝了女子的血才会有用。”
依染说的斩钉截铁,我不由得把扎罗阿划破手心喂黑蝙蝠的一幕再回想了一遍。
没有问题,扎罗阿确实拿自己的血喂了黑蝙蝠,然后黑蝙蝠体型暴涨,然后帮我和胡为民取了神识,救了我和胡为民。
“依染,要不你和我过去看看那只黑蝙蝠?说不定你说的崇神符,和我说的黑蝙蝠,不是一个东西?”
依染“嗯”了一声就站了起来,曲如屏和小夫人也跟了过来。
从这个山峰到行宫门口,如果走路下去,最起码要半个时辰。我担心慢慢走下去,曲如屏和小夫人会问起玉鲸油的事,就想让吞天藤带我和依染先离开。
我原想着,小夫人只是一个凡人,她除了走路下去也没有别的办法。没想到,吞天藤这边刚把我和依染带飞到空中,曲如屏就搂着小夫人的纤腰,也跟了上来。
我有点慌,也有点疑惑。
慌的是,一直没看见那个鬼婴儿,会不会吃了依染带上山的玉鲸油,已经变成傻子了?
疑惑的是,曲如屏和小夫人一直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一句话,是他们觉得这件事和我无关,还是真的被我带偏了情绪,只想知道那只黑蝙蝠的事?
算了,玉鲸油的事,只要曲如屏和小夫人不开口问,我就不说。即便她们问了,我也得假装不知情。
再说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弄清楚黑蝙蝠的事,别的暂时先不管。
行宫门口,胡为民正守着扎罗阿的尸身等我们。他一见到依染,就掏出了怀里的黑蝙蝠:
“依染,这东西怎么用?你大师兄死了,让我们拿这东西救他。”
依染一看见黑蝙蝠就说:
“没错,这就是崇神符,它只喝女子的血。”
胡为民的反应和我刚才一样,“啊”了一声就愣住了。
我还是不能相信,于是和胡为民一起,把通冥法坛里发生的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给依染说了一遍。一再强调那个取我们神识出来的办法,就是扎罗阿用自己的血,喂了这只黑蝙蝠后才发生的。
可依染还是摇头:
“不可能,崇神符是我师父特意给他的女弟子们炼制的。在我们览山观中,这种神符传女不传男。”
胡为民急眼了,双手捧着黑蝙蝠递到依染眼前:
“什么传女不传男?我又不是你师父的弟子,这东西要不是你大师兄给我们的,难道还是我们偷抢来的?”
我赶紧点头:
“就是,如果真是我们偷抢来的,我们也不会带着你大师兄的尸身来找你,还要想办法救他。”
依染也疑惑了,她伸手接过黑蝙蝠:
“我说不清,但是我可以给你们看看,这崇神符确实只喝女子的血。”
依染说着就伸开手掌,那只黑蝙蝠本来已经喝我的血,喝的肚子都滚圆了,可是看见依染伸开的手掌,还是把嘴扎进了她的掌心。
我没想到依染是这么喂黑蝙蝠的,她看着黑蝙蝠扎破她的手心,好像也不觉得痛,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黑蝙蝠。
怎么回事?为什么扎罗阿要划破自己的手心去喂黑蝙蝠。而依染这边,却是黑蝙蝠主动去扎破她的手心?
胡为民也看的皱起了眉头,把脑袋偏到我这边,低声问我:
“山桥,你说依染和扎罗阿到底是不是一个师门的人?怎么又打又杀,现在连用符的方法都不一样?”
我本来就满心糊涂,胡为民问的我更是糊涂:
“不知道,你要么去问依染,或者等扎罗阿醒了,你去问他。”
胡为民还想在我耳边嘀咕,却听见依染那边突然响起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
我和胡为民定睛去看,才发现刚才还小老鼠一般大的黑蝙蝠,此刻又暴涨成一只鹰隼的模样。
胡为民惊的,说话都磕巴了:
“还真……还真是传女不传男啊。山桥你看,这黑蝙蝠又长起来了。”
我也没想到,虽然刚才依染说的时候,我知道她应该不会撒谎。但是亲眼看见这一幕的发生,我还是怀疑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可是,我的眼睛有问题,胡为民的眼睛可没有问题。我们亲眼看着黑蝙蝠在扎罗阿手里暴涨,又在依染手里暴涨。可偏偏依染说黑蝙蝠只喝女子的血,那扎罗阿喂血给黑蝙蝠,又该怎么解释?
依染用自己的血喂了黑蝙蝠后,又很熟练的捏诀念咒,瞬间又把黑蝙蝠变回了老鼠大小。
我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指着扎罗阿的尸身说:
“依染,我们找你,是让你用黑蝙蝠收了你大师兄的尸身,不然他就会死。”
依染目光淡然地飘过扎罗阿的尸身,然后又清清冷冷地看着我和胡为民:
“二位宫师,为什么要救他?”
依染神情如此冷漠,我突然觉得要出事了。
果然,当我再次强调,扎罗阿的尸身必须让黑蝙蝠收起来,不然他就会死的时候,依染用一根手指轻抚着手心里的黑蝙蝠,头也不抬地说:
“那就让他去死,反正他当初也害死过我。”
我一时哑口无言了,依染是我和胡为民从阴曹地府带回来的。可能别人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但是我和胡为民没办法不相信。
这可怎么办?我和胡为民答应把扎罗阿送进阴曹地府,让他拿自己去炼肉身菩萨。
可是,依染要给自己报仇,她也没有错。
我不想食言于扎罗阿,因为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扎罗阿在通冥法坛里救过我和胡为民。
现在,我和依染都有自己的理由去做事,那就看谁能说过谁吧。
“依染,你大师兄是害过你,但是他没想过让你死,他只是利用你炼肉身菩萨而已。”
我以为自己这句话,可以让依染无话可说。可是依染抬头看着我,只一句话又让我哑口无言了。
“我知道,但是,我现在想让他死。”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黑蝙蝠在依染手里,她有主动权。就算我能从她手里抢回黑蝙蝠,我也没本事让那东西暴涨身形,更别说救扎罗阿了。
就在这时,小夫人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块白玉一样的东西,问依染道:
“依染,你不是说这个才是肉身菩萨吗?怎么……”
小夫人也懵了,她以为自己千辛万苦带回的那个东西,才是真正的肉身菩萨。没想到现在又出来一个可能是肉身菩萨的东西,而且这个肉身菩萨,还是个人。
依染倒是没有含糊,抬手就指着我说:
“都是南宫师教我这么说的,他说夫人您想用肉身菩萨救一个鬼东西,让我告诉您这就是肉身菩萨。我没让夫人您用,是因为我没想到南宫师说的鬼东西,竟然是曲娘娘和您的孩子。曲娘娘救我魂魄做人,我不忍心害她和夫人您没有孩子。”
我面红耳赤:
“依染,你……”
我终究是理亏,憋出这三个字后就张口结舌起来。
小夫人听依染这么一说,瞬间就暴怒起来,尖着嗓子问我:
“南宫师,你怎可如此做事?我家老爷和我,都待你不薄吧?你怎么可以这样报答我们?”
我被小夫人吼的,更张不开嘴了。
我能说什么?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家老爷的主意?我当初可没有这样想过。
胡为民看我窝囊着不开口,上前一步就和小夫人理论起来:
“小夫人,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你家老……”
我的天,我不敢说的话,眼看就要被胡为民给我捅出去了。他可能忘了,当初可是我俩答应潘神医,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小夫人知道是他出的主意。
我急了,伸手就从胡为民的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小夫人,依染说的没错,这东西确实不是肉身菩萨。我当初让她骗你,是因为我猜到你要用这东西救那鬼婴儿。”
我实话实说,小夫人更暴怒了:
“我救我孩子怎么了?你口口声声说那孩子是鬼,可你做这种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害人事,你又算的上是人吗?”
我继续说实话:
“小夫人,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先别生气。这东西虽然救不了那个鬼婴儿,但是也不会害死它,顶多就是让它痴傻一点,不能行凶做恶罢了。”
小夫人简直要被我的实话气死了,一根嫩葱一样的纤指,越过胡为民的肩膀,直接戳到我的鼻尖上,声音也不可思议的又提高了八度:
“南宫师,要说行凶做恶,我看你才是最一等一的。你在我家又吃又喝,还想着要害我的孩子,你哪里配做一个人?”
小夫人的声音太尖利刺耳了,胡为民挣脱开我捂他嘴巴的手,自己捂着耳朵退到一边:
“你们先吵,吵完了我再说话。”
这下,我和小夫人的中间再无阻挡,小夫人气势汹汹的又朝我逼近一步,我只能退后一步。
我不退能怎么办?我又不可能动手指她,又不想被她的吐沫星子喷到脸上。再说了,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我理亏,我也无话可说啊。
我这边和小夫人争吵着,确切地说,是小夫人一个人在吵我。那边,一直没开口的曲如屏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南宫师,你不是答应我,不再找我和我孩子的麻烦吗?怎么我们一再退让于你,你却处处为难我们?”
我真是要冤枉死了,要不是潘神医突发奇想,要借着小夫人回到渡莱山的机会除掉那个鬼婴儿,我也不至于被他拖累的,在两个女人面前做了小人。
可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无理争三分了。
“曲娘娘,你和那孩子的事说到底,是皇上不肯放过。你还好说,毕竟你只是想留在行宫,又没有去争抢他的皇位。可是那孩子还阳转世的目的,就是拿回他的太子之位,关键是他一直托梦给皇上,扰的皇上起了杀心。就算今天我不动它,你觉得皇上会放过它吗?”
曲如屏眼神峻冷:
“我说过,只要皇上不来烦扰我们,我就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下渡莱山。”
我说:
“曲娘娘,你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会不会信。他那么看重自己的皇位,当年为了这个,不惜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他怎么可能放任一个鬼东西来威胁自己的皇权?”
曲如屏冷哼一声:
“如果做不到井水不犯河水,那就让他来吧。我倒要看看,皇上到底有多少兵马,够我曲如屏杀到几时?”
我忍不住摇头,开始替曲如屏不值:
“曲娘娘,你能身死后成为皎鬼,实在是前世的福报使然。如果你要造杀戮之孽,恐怕你万年不死的福寿也就要化为乌有了。”
曲如屏毫不在意:
“只要能护我孩子平安,我宁可不要这福寿。”
我一盆冷水就朝曲如屏泼过去:
“曲娘娘,皇上又不是只有兵马,他手底下养了那么多的驱鬼师,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只怕你舍了这份福寿,也保不了你孩子一点,还会让你们一起烟消云散。”
这次,曲如屏终于沉默了,而且沉默了好久。
就在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依染突然开口了:
“所以,二位宫师到底是为了我大师兄的事而来,还是为了曲娘娘的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