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看到吓得瑟瑟发抖,哭做一团的穗儿,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什么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带着柳儿,亲自忘前院走了一趟。
在前院外边碰上随雨、雷霆和墨雪三人一道往外走。
看见她带着柳儿过来,三人冲她微颔首。
也不知道是不是云莺的错觉,她总感到三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那眼神该怎么说呢,很有些打量和意味深长,总归看的云莺头皮发麻,很想掉转头直接回去。
但随雨已经笑呵呵开口了,“找二爷是吧,二爷在书房等着你呢,直接过去吧。”
云莺状若无事应了一声好,带着柳儿进了前院。
随雨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甚至他都蹑手蹑脚跟上去了,结果又被雷霆拖了回来。
随雨一边踢着脚一边嚷嚷,“你们拉我干啥?哎哎哎,难道你们就不好奇么?放我过去啊,等会儿我把我听来的东西也告诉你们两个。”
墨雪拉住他另一条胳膊往外走,“不用你告诉,我们若想知道,回头问你哥就行。”
“我哥是个锯嘴葫芦,关于二爷的事情我哥不会多说一个字。你们想从我哥嘴里套消息,你们还是别做梦了。赶紧的,快放我回去,现在放我回去还来得及。”
这次换雷霆说话了,“你老实点,再叽叽歪歪我们直接把你打晕带走。”
随雨老实了,不敢再叽叽歪歪了。
可他是真恨啊。
他不就想看点热闹么,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满足他呢。
早知道云莺会过来,刚才他就跟他哥换班了。
就很气!
明明是一母同胞,怎么他和他哥的运气就差这么多!
每次有坏事就轮到他,有好事就轮到他哥,指定是父母是父母生他的时候没看好黄历。
随雨憋憋屈屈的被带走了。
再说云莺,走近前院后,看到今天是随云在门外守着,云莺就冲他微微颔首,张口要说明来意。
不想随云竟然直接开口说:“姑娘直接进去吧,二爷在书房等着您。”
“二爷……在等着我?”云莺声音虚了虚,“二爷知道我会来?”
随云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耐人寻味,“二爷不知道。只是二爷之前就说过,若您来,直接进去就是,不需要通报。”
云莺以为他说的是之前帮二爷理账时,那时候二爷确实给了她不用通报就进书房的特权。但账早就理完了,她总不能还那么随意。
云莺就说:“要不你问问看?指不定二爷现在……”不想见我呢?
“还在外面磨蹭什么?”书房内突然传来二爷的问话,“方才九听到你进了院子,现在还没到书房,怎么你今天是来这边赏景来了?”
云莺一怔,随即一窒。
行了,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二爷果然还是那个二爷。
不说话则以,一说话能噎死人。
云莺忙不迭应了声,“这就来。”
然后她也不理随云的憋笑,顾自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二爷正桌在桌案前在文书上写着什么。
云莺进来行了礼,都没等二爷说话,便迫不及待将刚才穗儿的来意说了说。
二爷对这些全然没有理会,只说她,“你看着办就是。幕僚那边直接送一桌宴席过去,我就不另外与他们宴饮了。”
二爷如今招了两个幕僚,一个就是那位特立独行的秀才公老爷。虽说这人以后是要做县丞的,但他回来的时间不凑巧,那时县衙早就封了印,而县衙要到正月十九才开印。
换句话也就是说,最起码得等到县衙正式开印上工之后,二爷才能发出任命文书,秀才公老爷才能走马上任。
也因为暂时还不是县丞,秀才公老爷就以幕僚的身份暂居在县衙。
而另一外幕僚,乃是一位知天命之年的老先生。
云莺大致知道其来历。
好似这位老先生祖上也是被流放到岭南的官员。老先生当时不到加冠之年,却文韬武略,本该有个好前程,却成了罪犯之子,一生不得出仕。
还是因为年前有人在服劳役时械斗,当时二爷去看情况了,当时不仅解决了事情,还从中挖出来这么个人才。据说是腹有诗书,河道上的本事全学会了。只是因为挖河渠,服劳役,年近五旬却像是古稀之年的老者,总之其形容之凄惨,让人顿生不忍与唏嘘。
不说这些题外话,只说从二爷这里得到指令,云莺知道该如何行事了,便与二爷行了礼,这就准备告退。
不料,二爷却又唤住她,让她过来与她磨墨。
云莺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就问二爷,“您刚才说什么?奴婢没听清。”
二爷终于抬起头看向她,他眸中沉沉,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看着也很平静,一张清俊的面容让人难忘。
但是,不知为何,云莺总感觉,他此刻就像是一座在压抑着自己情绪的火山一样,不知何时就会爆发。
这样的二爷,让云莺非常害怕。
二爷说,“我说让你过来伺候笔墨,怎么我还用不起你了?”
这话更阴阳怪气了。
再加上之前在门口听到的画,云莺下了决断:二爷今天气不顺!
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
那她可得乖乖的,千万别惹得二爷发火,当了二爷的出气筒。
云莺再不敢叽叽歪歪,麻溜的上前几步,走到桌旁磨起墨来。
二爷见她还算乖觉,垂首下来继续写文书,倒也没有再说她什么,这让云莺由衷的松了口气。
书房内安静极了,云莺不由的就看向二爷。
二爷侧脸线条分明,鼻梁骨挺直优越。他薄唇紧抿,下颌的弧度锋利。
云莺又看向二爷手中写着的东西。
那竟是一份任免文书。
被任命的当事人可不正是刘松云,也就是刚才她还想过的秀才公老爷。
秀才公老爷确定要当县丞了,这也是喜事一桩,今天回去就给秀才公老爷加菜。
云莺想七想八的同时,又看到二爷写完了这张文书,继续写下一张。
下一张却是任命楼永淳为主簿。
楼永淳是谁且不说,但是这主簿么,如今的主簿不是还没下台?
突然想起现如今的李主簿,云莺忍不住问道:“二爷,您准备什么时候处置李主簿?”
话说回来,二爷让她过来研磨,也没避讳她他写着的东西,那她看上一两眼,应该没问题吧?
云莺后知后觉想到了这个问题,然后就想将方才的问话收回来。
可惜,覆水难收,说出口的也说不回来。
云莺便赶紧接了一句,“二爷,您要是觉得不方便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二爷顿住笔,侧首看向她,“你对他到是关心。”
这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其中蕴含的深意,更是让云莺心乱。但她也只能装傻,只能打哈哈的说,“二爷还是别说了,这是公事,时我越矩多问了一句,我以后也不问了。”
“想问就问,我又没让你憋着。”二爷怼了她一句,才接着道:“朝廷有规定,节日期间不审理刑事案件,以免影响过节气氛。李主簿的案子,衙门开印之后就会立即审。”
二爷自嘲的笑了一下,“衙门太穷,眼瞅着又要春耕。我还准备从李主簿身上捞一笔,最起码把种子、耕牛和农具都备齐。”
那您的想法是挺美的。
话说李主簿贪污的钱有那么多么?够您用么?
话又说回来,指不定李主簿提前察觉到危险,及时跑了,或是誓死不交代,或少交代呢?
云莺这么想着,竟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来,然后二爷就又说了,“既然知道是他,你以为我会没让人盯着他?放心吧,人跑不了,东西也跑不了。只要人给我摁死了,一个铜板都不能少,都得给我交上来。”
云莺:“……”说话就好好说,你这么凶狠是要闹哪样?
还偏偏对着她说。
那语气都快把她吓死了好么。
云莺左顾右盼,不看二爷了。
二爷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又继续写别的文书。
然后云莺就发现,二爷可真了不得啊。
此番他不仅换了县丞、主簿,还换了看管本县水库闸坝、负责鱼税征收、负责看管库房、负责收发公文等的七八个小吏。
几乎将县衙大换血了。
再加上之前将县衙的捕快等换了一番,监牢的看守换了一番……再换下去,这整个县衙真就成了二爷的一言堂,从里到外全都成了二爷党。
把县衙上上下下都换上自己人,二爷您是想做啥啊?
若非这只是一个不毛之地的县衙,云莺都要以为二爷高低得整一把大的。
可这真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县衙,而被二爷换掉差事那些吏员,还都被标注或收受贿赂,或欺压良民,或弄虚造价,或贪污公款……总归他们被换下来都是因为自己作死。既然自己作死,那就不能怪二爷不念旧情,要处置他们了。
二爷下笔如有神,刀刀入纸,刀刀致命。
这一幕看的云莺畅快极了,心头一片火热。
可她又忍不住想,自己注定是要“不识好歹”的,她得罪二爷也得罪透了!若二爷拿刀转向她,不知道她的下场会不会比这些人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