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确实是有几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耐在的,但这么诛心的事,云莺会承认么?
她是嫌命长了,才会承认这件事。
当下云莺就义正严词说,“那肯定不是啊。”她打开盒子,露出里边的书籍。“奴婢送您这本书,是奴婢好不容易寻来的,希望能对二爷有点用。”
二爷看着盒子里破破烂烂的书籍,又看看云莺,眸光更加深沉。
装礼物的盒子就够敷衍了,没想到,这生辰礼更加敷衍。
这书籍烂的,怕是一碰就要化作粉末了吧?
二爷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嗤笑着问的。
云莺忙不迭回道:“那指定不能。”
她小心翼翼的拿出这本线装的破书,一本正经表忠心,“奴婢本来是想将抄写过的书籍送您的,但唯恐抄写时漏字错字,再耽搁了二爷的大事,是以,便没敢多动这书。”
禾穗闻言抬头看向了自家主子,她非常不理解,姑娘是怎么有本事顶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脸,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什么叫担心抄写时漏字错字,怕耽搁二爷的大事,所以才不敢多动这书?
这句话每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这意思就令她很无语了。
讲道理,姑娘这话也就糊弄糊弄二爷,可实际上么,姑娘不抄写难道不是因为懒?再有,姑娘对这本书确实勉强能称得上是爱惜,但拿到手后,她也没少翻阅。有一次甚至因为看书时间过长,整个人睡了过去,导致书籍掉在地上,折了半本书。
心里知道这回事儿,但禾穗可不敢说出来拆姑娘的台。不然不仅姑娘落不得好,就连她,都要跟着吃瓜落。
再说回当下,云莺将书本拿出来,往二爷手中递去。
二爷面上嫌弃的很,手上的动作倒还算诚实。
就见他谨慎的接过那本书,淡淡的翻过那什么都没写的封面,看向第一页的内容。
可一页都没看完,二爷的面色就越来越凝重。
二爷抬头看向云莺,结果就见云莺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似乎在问他,对这本书可还满意。
二爷不说话,但心中确是快慰的。
他这一晚上做这么多无谓的事情,就像是在等着这一刻。得到这本书,就像是之前浪费在这几人身上的时间,都有了意义。
二爷小心的将书籍阖上,双眸锐利的看向云莺,“这本书,你从哪里得来的?”
云莺早料到二爷会有此问,便开口准备说。也就是此时,二爷径直站起身,“随我往书房走一趟,去书房说。”
云莺也意识到,眼下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乖顺的站起身,准备跟二爷走。
但丁姑姑却拦住了他们。
丁姑姑哭笑不得的说:“二爷,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今天可是您的生辰,这生辰宴您都还没用呢。有什么事儿,即便再急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您倒是歇一歇,先把饭吃了再走啊。”
丁姑姑指指侧厅摆着的宴席,菜都已经上齐了,就等着他们入座了。若不是几位姑娘给二爷送生辰礼耽搁了时间,其实方才都可以开宴了。
丁姑姑说:“趁饭菜还热乎,您多少也吃点。老奴还亲手做了几个菜,您看还合不合您的胃口。”
丁姑姑都这么说了,二爷自然不好驳了她的心意。况且这也是他早就许诺了丁姑姑的事情,此时就走确实不像话。
虽说二爷心中有些急切,但事情确实就像丁姑姑说的,并不急在这一时。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情吊着心,二爷就没什么心思用膳。
开膳后,二爷并没动筷子,只拿着云莺给他斟的酒,慢慢的品着。
丁姑姑恪守着为人奴仆的本分,并没有和二爷坐一桌。她带着瑞珠、秋宁和木槿,坐在了另一桌。
云莺其实本该和她们坐在一起的,然而丁姑姑安排了她伺候二爷,云莺也只能坐下服侍二爷用膳了。
不过二爷没心思吃东西,云莺也不好吃。而二爷品着酒想着事情,自然没注意到云莺只给他夹了菜,自己却没动筷子。
花厅内很安静,也正是因为安静,外边一点点的动静都显得很闹腾。
外边传来喧哗声、惊呼声、嘶喊声,二爷的眉头蹙起,问外边守着的随云,“何事喧哗?”
随云回答:“属下不知,属下这就去探一探。”
丁姑姑正想过来请罪,肯定是她治下不严才出了这种事,但丁姑姑才刚站起身,秋宁的筷子就脱手而出,“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哎呦,我肚子好疼。”
秋宁的这声痛呼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她的话才刚落音,木槿和瑞珠面色也变得苍白痛苦起来。连带着丁姑姑,都有些站不住,直接趴在桌子上捂住了肚子。
丁姑姑到底是见惯了阴私,当即就指着桌上的菜肴,颤巍巍说,“席,席面被人下了药。”
云莺已经忙不迭站起身,去扶了摔倒在地上的丁姑姑。
因为二爷一直在吃酒,她根本就没动筷子,也因此她逃过一劫。如今这间花厅中,只有她和二爷还安然无恙着。
云莺抬头看向二爷,就见陈宴洲面色冷沉,一甩衣摆大步出了门。走到门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一把将身上的荷包扯下来丢给云莺,“玉瓶子中的药丸能解毒。”
云莺忙不迭将荷包抓到手中,等再抬头看,却发现二爷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云莺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从荷包中拿出了一个白玉瓶。那玉瓶看着就很名贵,打开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味儿扑鼻而来,云莺倒出里边黑色的药丸子。
不多不少,里边正正好就剩四颗黑色的解毒丸,这要是再多一个人中毒,这解毒丸就不够用了,那少不得有一个人要丧命。
心里想着这些,云莺动作却麻利的很,她先是塞了一颗到丁姑姑嘴巴里,随即又去给其余三人喂药。
最先喊出肚子疼的秋宁,此时已经满地打滚,嘴角溢出黑血来,云莺忙不迭往她嘴中塞药。也就是此时,瑞珠扑过来抢,“先给我。”
云莺没理会她,只将另外两颗药分别给了仓皇进来的丫鬟,而她自己则固执的挣脱开瑞珠的钳制,将手中的解毒药先喂给了秋宁。
好在解药用的及时,而这药入口即化,确实是难得的好药。是以,片刻工夫,不仅丁姑姑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好看许多,就连秋宁三人,抖动的幅度都小了,直至渐渐平歇。
眼见着她们中的毒控制住了,云莺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就刚才那片刻时间,她手脚颤抖,心跳过快,后背出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整个人吓的手脚虚软。
她不是怕藏在暗处给她们下毒的歹人,她只是怕解药没用,她们四个人死在她面前。
好在,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丁姑姑四人的性命被救下来了。
云莺动了动虚软的手脚,站起身来,要往外走。
瑞珠刺耳的声音陡然响起,“你要去做什么?你,你不能走,你要留下来保护我们。”
云莺听到这话,只觉得啼笑皆非。
她,保护她们?
她手无缚鸡之力,危险来了,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好不好,还哪来的本事保护她们?
瑞珠怕不是在做梦吧。
但看着瑞珠面上惶恐的表情,这句话云莺到底是没说出来。
她只是解释说:“我不走,外边喊打喊杀的,还不知道进来了多少歹人,即便我走,又能走到哪里去?你们好好在花厅呆着,我就在门口看看情况。”
听说云莺不走,瑞珠几人的情绪平复很多。但她们还是不敢休息,只直勾勾的瞪着眼看着云莺,似乎生恐云莺骗了她们,丢下她们自己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不仅是她们,就连包括禾穗在内的几个小丫鬟,此时也仓皇做一团,瑟瑟发抖的看着能主事的云莺。
但云莺真没那么龌龊,她说不走就不走。一来,外边情况不明,她根本不敢贸然跑出去。二也是因为,她到底是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zhongguo,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危急关头,她还真做不到将这几个被毒折磨的毫无反抗能力的人丢在原地,随他们去生去死。
有情怀是一方面,但听着外边愈演愈烈的厮杀声,云莺心中也愈发害怕。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也跳的厉害,再加上此时夜深了,外边凉意沁人,云莺赶紧回了花厅。
她喊禾穗几个小丫鬟关门,还准备搬来桌椅将花厅的门顶住,好歹关键时候能多撑些时间。
然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云莺就听到外边有人喊,“范县丞!”
云莺动作一顿,问花厅内的其余几人,“我听到有人喊范县丞了,你们听见没有?”
秋宁有气无力的颔首,“指定是那范县丞杀进来了。今天我们中毒,肯定和范县丞脱不开关系!”
丁姑姑也说:“既是有预谋的,怕是他们来的人不会少。云莺,且把关顶死了,万万不能让他们冲进来。”
云莺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随即云莺招呼人关门顶门,她还让人熄了花厅的灯,将丁姑姑等人藏到了客厅的圆桌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