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香气袅袅,寝殿内溢满龙涎香的气味,其中混合着些淡淡的龙鳞香。
再嗅到龙涎香,谢宁莞只恨不得封了她的嗅觉,好不再闻到这令她发恶的味道。
倒不是她厌恶龙涎香,相反,那独特的甜美香气让她如痴如醉,她曾缠着先皇要上一些,可先皇从未应下,因为龙涎香并不只是一种香料,还是皇权的象征,只有天子才能熏,就算是皇后亦是不能的。
为此,谢宁莞总爱在尚书房蹭些龙涎香的香味到衣裳上。
谢宁莞想屏住呼吸但又不能,一来她体内还存着毒素,二来她这会弱得坐都坐不稳,若再憋气,都无需等毒发身亡,只消半刻钟,她就再次香消玉殒了。
半睁着的眼瞧见谢珩离她越来越近,她索性不挣扎了,松下紧绷的神经,闭起眼。
谢珩掐住她的下颌,微微上抬,一点点加重力道,她疼得睁开眼,怨憎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哈哈哈哈…”谢珩突然大笑,是欢愉的,直畅心底的笑。
指腹如辗压般摩挲她的脸颊肉,神情痴迷却又并不满足。
如此逼迫她确实能让他血脉偾张,可他想要的不止于此,也不只是她。
确切来说,是她,又不是她……
谢宁莞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目光冰冷又憎恨,那种恨不是单纯的恨,是夹杂了一些懊恼与不甘的情绪。
谢珩看着眼前人,不觉怔愣住,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
谢宁莞在濒死前,就是用那一双不会恨人的眸子怒视他,那一个眼神,他毕生难忘,每每午夜梦回,他都想要捂住那双眼,掩耳盗铃般,固执地认为只要看不到,她便依旧是爱护着他的。
他直视她流动着恨意的双眸,“你是谁!”
谢宁莞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美得动人心魄,可她却是在冷声嘲笑。
“陛下以为我是谁?”
谢珩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眼前的人无论是样貌,性子,还是对他说话的语气,情感,都与调查到的常年身居家宅的苏慕婉不同。
不仅如此,还与他心心念念,只出现在梦里的皇姐如出一辙。
“你,究竟是谁!”谢珩加重了语气,指节发白,捏着她下颌的手微微发颤。
谢宁莞想也未想,脱口而出,“臣妇自然是燕王妃。”说完之后,她自己都愣了愣。
她自然而然地说出自己是燕王妃,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而是打心底认同了这个身份。
意识到这点,她陷入了恐慌,这意味着她不再将自己与苏慕婉分清,或者说,她成为了苏慕婉。
愣神之际,下颌上的力道松了,她无力瘫软在地,靠在榻沿,脸上惊魂未定,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事物吓到。
谢珩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此刻他很愤怒,但同时又很兴奋。
他一面憎怒眼前的女子与谢宁莞一般无二,一面又很欢喜这世间当真有与谢宁莞如出一辙的人。
可随之而来,他回想起她在糖葫芦店里说的那一番话,兴奋的神情褪去,疑心骤然占据所有情绪。
她知晓他的隐秘,甚至还利用这点假扮成谢宁莞靠近他!
谢珩恼羞成怒,什么情感都抛之脑后,脑海里唯独只有一个念头,她意图不轨。
谢宁莞还未从惊恐中缓过来,脖颈上突然出现一只大手,窒息感传来,她整个人被牢牢地摁住,榻沿的花纹硌得她后背生疼。
“你是皇姐,你是皇姐!”谢珩情绪失控起来,痛苦地哀声道:“皇姐,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成为万民景仰的好君王吗,只有你死了,我就能做到了。”
“为何父皇要听信他人的谗言!是父皇拆散了我们!”
忽然,癫狂的谢珩冷静下来,猩红的双目换上柔情,就如年少时期一般,脸上写满对谢宁莞的孺慕,眷恋之情,可手上的力道不减,反而越收越紧。
“不过没关系,莞儿你死了我们也能永远在一起了,只是可惜无法拥有活着的莞儿。”谢珩如往常与她闲聊般,好奇地道:“皇姐你说,待我成了一国之君,父皇和母后是不是就会待我不同了,会不会像皇姐一般爱我,护我。”
谢宁莞从未想过,年少时的话竟叫他记了这般久,甚至将其当作了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她原以为,他是被权力熏了心,这才致使他们丢了性命。
然而,他却告诉她,其实她并不无辜,始作俑者也有她的一份子。
她多想开口说话,回以她的答复,可她压根就没有力气,遑论说话了,就连呼吸都是万分地艰难,濒临死亡的感觉袭来,她缓缓地阖上双眼。
沉浸在自我逃避罪责的世界之中的谢珩看到手上的女子如一只失去生气的雪狐,瘫软在他铸就的包围圈中,他瞬间惊醒。
眼前这人的面容与冰棺内那张白得透亮的脸相重合,谢珩摇摇头,把她抱紧在怀里,颤声低叫,“不,不,不要,我错了,不要离开我。”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相像之人,而且她还可以陪在他身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褪去癫狂之气的谢珩就如一头失去方向的小兽一般,慌乱地把她抱紧。
那时,他没能救下谢宁莞,如今,说什么他也不能再错过了。
“太医,太医!”
谢珩打开小药罐,塞了两颗药丸到谢宁莞的嘴里,凝着她的眉眼,痴痴地想,如果她真的是皇姐那该多好,这样,他与皇姐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上蹿下跳的心安定下来,好在,她被救了回来。
光滑细腻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樱唇,在下移,留了他痕迹的颈骨,不深不浅的红痕令人浮想联翩。
骨节分明的长指挑开肩头的里衣,几座重峦叠嶂的山峰出现于眼前,那一处的线条错落有致,轻抚过去,指尖忍不住地战栗,光是这般不够,他还要打上专属于他的烙印。
冰凉的唇印上凸起的山峰,至右向左,如钳子般的牙尖咬住几块,轻轻摩着,直到咬破了皮,尝到一丝血腥味,他才肯放开,移到别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