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你也想赶走阿亨,是吗?”花棠满脸泪痕,望着秦北越时,第一次生了一种叫“心事”的东西。
她觉得,丈夫很讨厌阿亨。
那有一天,他也会讨厌棠宝的。
因为所有人都说阿亨是坏人,当他们都说棠宝也坏的时候,丈夫肯定会相信的,然后就不喜欢棠宝了。
她想着,眼泪又一次奔涌而来。
“没有。”秦北越走到她身前,想替她擦掉眼泪,但掌心里的泥又逼他喊停,他只好垂下双手。
但这一幕落在花棠眼中,就像口是心非的猪,嘴里说“没有”,实际上已经讨厌棠宝了。
“那棠宝跟阿亨一起走。”
花棠第一次这么生气,扭头就走向离惊亨,扬言只喜欢他,再也不喜欢丈夫了。
那一刻,众人投向秦北越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如果之前是怀疑,花棠这样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等于送了一把实锤。
人群里的沈莞,忍不住勾出个笑。
好样的,花棠。
你就继续作吧,迟早要把秦北越对你的情意,全给作光,到时候就是夫妻离心离德的时候了。
她忽然就对自已的前途再一次充满了信心。
秦北越的眼底跳着两簇火苗。
他再也顾不得脏,一把抓住花棠的手,厉声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花棠见他气得不轻,好像要杀人似的,心底生出一丝害怕,抿着唇道:“棠宝……棠宝……”
她终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不知道是不忍心,还是害怕秦北越会对她失望。
“谁也不许走!”秦北越忽然开口。
他冷冷扫着离惊亨:“祸是你闯出来的,你现在想一走了之,我秦北越头一个不答应,从现在起,你就待在村子里,哪里也不许去。”
“可是——”
离惊亨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只想着,这身体是个孩童,跟花棠一起进进出出,总不至于惹来非议……局面实在超出他的预期。
“各位乡亲,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给我秦北越个面子,我爱人虽然脑子没有你们聪明,但她分得清什么是夫妻间的事儿,什么是朋友间的,我相信她不会做傻事,不会干有悖人伦的事,往后谁再说她一句,我秦北越情愿做个棒槌,也要堵住你乱嚼的嘴!”秦北越厉声道。
他的信任像砸入火坑的冰,瞬间滋起阵阵烟雾,砸晕了一众议论过是非的男女。
这番话也狠狠震惊了沈莞。
她不知道秦北越对花棠是真的信任,还是虚晃一枪,先堵住悠悠众口,再背地里收拾花棠……
结果与她预期的大相径庭,搞得她都怀疑秦北越脑子是不是正常的。
世间哪个男人能忍受“绿帽”的闲言闲语?
但事实就是如此。
秦北越捉住花棠的手,径直回了房间,将她强行拖离了议论的旋涡。
离惊亨心底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对这个人族生出了一丝认可来。
确实……挺不同。
屋中。
花棠抽泣着,背着他,不想跟他说话。
她又没做错事儿,无端端被那么人骂,阿亨还被人丢石头……错的明明是他们呀。
秦北越看着她起伏不定的小肩膀,嘤嘤的哭泣声,心乱意乱地走过去,将她从床上扯起身来,逼着她与他四目相对。
“你刚才说你喜欢阿亨,是真的吗?”他问。
这个问题很重要。
他必须弄清楚。
花棠正在气头上,哪里管他的心思,气鼓鼓道:“棠宝喜欢阿亨,喜欢阿亨,你是不是想说,又要不放过棠宝,让棠宝起不来床?”
“你——”
秦北越明知道她现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没几句是真的,可亲耳听到她说喜欢别人,那种心情很糟糕。
他心口闷痛,手指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壁上,眼神里喷火:“不许你再说这种话,否则,否则我——”
“你怎样?难不成想打棠宝吗?”花棠快窒息了。
她拍打着他肩膀,想让他松开自已,可他好像不愿意撒手,要活活掐死她似的。
刹那间,她脑海里生出一个念头:丈夫想杀了她。
一丝恐惧爬上心头。
她刚想动用右手之力时,秦北越松开了手。
花棠大口大口吞着空气,看向丈夫的眼神全是惊恐,不安。
秦北越也意识到自已吓到她了,想伸手去安抚,却被她仓皇躲闪的动作,伤了眼。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刚才一时冲动,才险些误伤了你。”他解释道。
可花棠好像不怎么相信。
她躲闪道:“棠宝不喜欢阿亨的,真的……”
这一刻,秦北越听到他想听的答案,可却令他有点难过。
他默默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花棠瑟缩着,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跟出去,然后不管不顾从身后“偷袭”他,一把搂住他的腰。
直到她肚子饿了,才从房间出来,看见蹲在大石头上欣赏天空的离惊亨。
“阿亨……”
“你出来了。”
离惊亨没有像往常那样,没心没肺地冲她开玩笑了,反而规矩得像个人族的大人,礼貌客套又疏离。
花棠感觉阿亨也不喜欢她了。
她想哭,可又哭不出来。
“小棠棠,过一阵子,我真的要离开了,临走之前,我会送你丈夫一个大礼,希望他能好好善待你。”离惊亨道。
“那你可以不要走吗?”她楚楚可怜地问。
离惊亨摇头。
人终究要长大,孩子总归要离开妈妈。
他也要面临离别的愁绪。
“你们都不喜欢棠宝,一个个都说棠宝傻,棠宝笨,以为棠宝听不出来你们的嫌弃吗,棠宝现在想回家了……”花棠哽咽道。
离惊亨问她,给她一个机会离开这个星球,她是否愿意。
彼时她有点舍不得。
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想回到她的太空舱。
离惊亨愣了愣。
他脑海里浮出村民被鼓动时的愤怒,暴躁,还有毁灭一切的决心,那是一种可以催熟或灭杀一颗纯真心灵的魔力。
花棠的心生长了枝丫,快乐之余,有了悲痛,哀伤和恐惧……她在慢慢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拥有完整人类情感的人。
哎。
成长也意味着失去。
他很不忍心,可也无能为力。
这是花棠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