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烈夫把秦春花带到家里,特意让王桂华上街买肉,做了一道红烧肉,吃得秦春花满嘴是油花子。
她高兴得不行,说着憋足的家乡话,听得时烈夫耳朵疼。
饭后,王桂华把丈夫拉一边,没好气道:“这女人又粗俗又难缠,以我的火眼金睛,一定不喜欢棠宝,搞不好把她放进山,坏了小两口的姻缘。”
时烈夫佯作讶异:“你不是很讨厌花棠?说她抢走了咱鸢儿的婚事?”
“呸!”
王桂华狠狠唾了他一口。
一开始,她是不喜欢花棠的,一个乡下女人,还是个傻子,样样拿不出手,可比过他们亲手抚育的鸢儿……她心里压着股羞愤。
但花棠来了军区大院后,发生的点点滴滴,大家伙儿有目共睹,她要还生气,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好啦,知错能改,不愧是我时烈夫的好妻子。”
“滚一边儿去。”
王桂华嘴上埋汰,心里怪高兴的。
“你真打算放秦春花进山?”她又问。
“嗯。”
“你咋想的?”这么想不通。
时烈夫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么大老远的,秦家让秦北越的大姐不远万里来了临城这山嘎嘎,寻常妇女别说出山,进一次县城都不容易。
但秦家排除万难达成所愿。
他们一定有非做不可的事儿。
堵不如疏。
秦春花进山后,见到小两口郎情妾意,感情深厚,自然就识趣地离开了。
“上次北越回家,才待了几天,就把花棠带来随军了,按道理一个心智不全的妻子,理应留在家中照顾的……事事反常,一定是秦家不了解花棠,十分排斥她,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只要秦春花亲眼目睹了一切,也就彻底放心,不再从中作梗,而是真心祝福亲弟弟幸福了。
“呵,你的想法很好,事实怎样,可就不得而知了。”王桂华道。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不会这么简单。
但时烈夫已经做出了决定,连进山都安排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由着他们去了。
秦春花刚走不久,时烈夫接到一个电话:“军长,上次在监狱里服刑的陈秀珠,在采矿的时候,趁人不注意逃了。”
什么?
陈秀珠逃跑了。
时烈夫赶紧调了一支队伍给公安局局长,配合他们一起抓人。
上次,这个女人拐走了花棠,又犯案累累,按道理该枪毙的,不知道法院是怎么判的……他后面也没关注了。
毕竟,他们都认为是铁板钉钉的案子。
狗婆岭。
花棠一进山就像鸟归巢,每天撒丫子在山里玩得不亦乐乎,不是挖草,就是摘花,每天乐呵乐呵的。
秦北越特别忙。
他也没时间照顾妻子,好在沈莞平日里都在村中,又同是女同志,倒是可以代为照顾一番。
花棠拍着胸脯保证:“丈夫,棠宝不会乱跑,你说不进山,棠宝就不进,就在山脚下种草。”
山里土壤肥沃。
尤其是村庄里里外外的土地,之前有过洪水,形成内涝,山中的营养土冲下来,加上枯枝败叶形成很厚的腐殖层。
不管是种草种花,都是极容易活的,长得也顶呱呱。
这次助农活动,军队就带了超量的种子,秦北越见村长家房屋空间大,保护得最好,就让人运送了几麻袋囤放在他家。
秦北越道:“棠宝,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跟沈军医一起种菜,我回来就给你做好吃的。”
“好呀。”
花棠兴奋地拍手。
这山里到处都是地,她要种个漫山遍野,丈夫一回家就有菜菜吃咯。
“吼吼,棠宝,你怎么这么聪明,这么能干呀?”花棠捂嘴直乐。
说着,她撸起袖子就开干了。
一开始,花棠打算用右手清理泥土里的杂草杂质。
小耳朵闪着聪明的小耳朵:“主人,人族都躲在屋里看着呢,你可不能胡来,暴露了你的真实实力呦。”
又不行?
花棠烦躁地直起腰,噘嘴:“这不行,那不行,要我咋种草嘛,难不成手挖?那多费劲儿呀。”
人族的两只手太菜了。
拿着沉甸甸的工具,在泥土里翻一个来回,手臂就跟要掉下来似的。
“你可以喊人族一起呀。”小耳朵。
对呀。
秦北越说,他不在身边,可以找沈阿姨帮忙。
耶。
看把她聪明的。
花棠二话不说,就把在屋门前看书的沈莞拽了过来,还丢给她一个锄头:“沈阿姨,丈夫说了,你要帮棠宝的忙,快干吧,趁着天好,空气好,咱把这块地给翻了吧。”
沈莞:……
她抽了抽嘴角。
这个傻子可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在大院种菜还不过,种到山里来了。
她想撂摊子,被花棠摁着头挖地,挖到中午时分,她累得瘫地上,又捶腰又捶背的,尤其是胳膊,整个麻木了。
花棠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她问她为什么不干。
花棠理直气壮道:“棠宝在清理土壤中的杂质呀,你没看见吗?”
看,看见了……
沈莞看见她颠来颠去,玩得好不开心。
要不是为了在秦北越面前博取个好印象,打死她,她都不会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农活儿……
前世,她是个医生,从家走到学校,再到医院,就没下过地。
现在被个傻子摁头翻地。
说多了都是泪。
中午时分,有两名战士来送饭。
碗底是薄薄一层小米,夹着两块红薯,还有一点炒豆芽,几块水煮豆腐,再没有别的啦……
平时,沈莞吃得不多,今天的午饭被她吃得精光。
但送给花棠的饭盒里,竟然有个煎蛋!
她愤愤不平道:“为什么花棠有鸡蛋,我没有?”
小战士抓了抓头,认真回答:“报告沈军医,这煎蛋是团长亲自煎的,他养的母鸡下的,全团只有嫂子一人有!”
所有开荒的战士……都没有。
沈莞顿时觉得饭菜不香了。
才来第一天,她吃到了寻常吃不到的苦.
她想下山了。
花棠将鸡蛋一分为二,夹一半到她碗中:“沈阿姨,你吃,棠宝的母鸡很能下蛋,你帮棠宝干活,这是薪酬。”
“……”沈莞。
真是廉价牛马呀。
中午,狗婆岭终于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有了活气儿。
花棠吃完饭,去刘大柱家溜达,见他碗里黑乎乎的一块,问道:“大叔,你这吃的是什么呀,看着黑黑的。”
“树皮饼子。”阿桔抢先回答。
她得了花棠的零嘴,十颗奶糖,一块芝麻糕,一把花生,一把瓜子……这孩子打心眼儿喜欢花棠,把姐姐的鸡照顾得极好。
“为什么吃树皮呀?上午丈夫送来了好多米面,你们不吃吗?”花棠疑惑道。
刘大柱啃了一口树皮饼,里头混着黑面,糊嗓子眼儿,吞咽的时候,脖子探二里地。
他笑呵呵道:“解放军同志送的米面,咱要留着,不能一下就败光了,咱干得动活,自然可以去剥树皮,挖草根吃的。”
“不要,不要,树没了树皮,会死掉的。”花棠摇头,“棠宝给你们种,过不了几天,都可以吃上了。”
大院里的阿姨们贼喜欢她种的菜啦。
说完,她分分钟出门去种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