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陆与管的太宽。
刘家庄的这潭水,深不可测。
如果陆与没记错,刘查礼的这位新夫人,似乎也颇有来历,并非简单的青楼女子那么简单。
刘传林倒是个热情好客又单纯的年轻人,将来若有机会,倒是可以拉一把。
这么一家子凑到一起,这么个毫无心机的年轻人,只怕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后妈,到时再生个孩子,这要放在后世,八十集的家庭伦理苦情大戏没跑了,说不定还能上晚间黄金档。
思及此处,陆与不由得咂咂嘴。
狄仁杰和李元芳亦是唏嘘不已。
说到底这也是别人家事,他们也不便多问,只是可惜这么个年轻人,以后家里想必也是鸡飞狗跳,再无宁日。
……
……
与此同时,湖州县令曾泰眼下却是霉运当头,心情颇为郁闷。
此前,州里曾下发公文晓谕各县,黜置使狄仁杰大人即将抵达湖州,命各级官吏做好迎接准备。
狄仁杰大名朝野皆知,如今受皇帝委派查察湖州各地,整顿吏治,各地主官皆是战战兢兢,查漏补缺严阵以待,唯恐自己手下出现半点纰漏。
可这案子却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黜置使即将抵达之际,自己属地接连发生两起命案,一时间令曾泰不由得心乱如麻。
就在曾泰心神不定之际,师爷快步走进大堂。
曾泰当即迎上前急声问道:“如何,人抓到了吗?”
师爷得意一笑:“捕快们在赌坊里,将王五逮个正着!”
闻言,曾泰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此前,小阳村村民闻到异味报官,随即捕快们在散发异味的源头,村民张春家后院挖到一具男尸。
后经村民指认,此人正是几日前在张春家中借宿的客人。
对此,张春本人也是供认不讳,但却矢口否认自己杀人,只说借宿客人第二天一大早便匆忙离去,赶往县城。
只是话语中却是漏洞百出,当场便被他发现破绽。
不料那张春虽理屈词穷,却是熬刑不认,一顿板子下去立时皮开肉绽,却是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杀人之举。
尸体就在嫌犯家中被发现,人证物证俱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堂官已经可以定案。
但曾泰却是个心有抱负的县令,不愿屈打成招,使得案件留有瑕疵。
于是只得将其暂押狱中,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同时抓紧搜集罪证,争取让此人自行认罪伏法。
在他看来,此案已经真相大白,嫌犯也已是囊中之物,结案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真正让他忧心的,是河中发现的另一局无名男尸。
此前曾有人目睹,死者曾在渡口,搭乘过王五的船只,曾泰担心此人发现事情败露后逃离当地,当即下令县中捕快全城搜捕王五。
最终,捕快们在其经常出没的赌坊中,将正在赌钱的王五当场拿下。
此时天色已晚,曾泰下令将两人暂时关押狱中,待明日再升堂问案。
……
……
客栈内。
狄仁杰接过李元芳端来的热茶,随即看向他笑道:“元芳,晚上没有吃好吧?”
李元芳摇摇头,左右是顿面条,少吃两口反倒是解脱。
当下,李元芳见狄仁杰神色轻松,笑道:“大人,您似乎很欣赏那位曾县令?”
“是啊,是个不错的官,就是断案经验少了些,若得机缘历练一番,假以时日,必能有所作为。”
狄仁杰呷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说道。
不知为何,看到那县令的第一眼,他便隐隐有种莫名的亲切之感。
但狄仁杰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初次相见,却似久别重逢。
着实有些怪异。
方才三人还在饭馆时,见街道上行人匆匆,似乎都不约而同往县衙方向聚集。
细一打听,原来此地接连发生命案,如今嫌犯已被羁押,本地县令正要升堂问案。
案件就发生在眼前,若不前往围观一番,恐怕狄仁杰夜晚就要睡不着了。
于是狄仁杰面也不吃了,带着李元芳和陆与赶去县衙门前,在人群中看完整个审案经过。
尸体是从张春家后院挖出来的,仅凭这一点,普通堂官便能当堂定罪。
而那县令曾泰面对嫌犯熬行不认,却并未强令其签供画押。
狄仁杰自己便长于刑狱断案之道,底层那些见不光的手段也没少见识,凡此种种自然是了然于心。
一顿脊杖打将下来,几十上百杖死不了的大有人在,几杖下去当场毙命的也不在少数。
个中差异,全在行刑者下手轻重。
打个半死拖入牢中,昏昏沉沉之际,几个看不清面庞之人按住当事人手指,三两下便在供词上画押,转瞬之间一气呵成。
那种情况下,莫说是杀人命案,就算供词上写的是玄武门之变,当事人也只得承认是自己干的。
但凡事就怕较真。
如今县令大人当堂问案,下方一众百姓围观,这阵仗摆明了是要真凭实据定罪,行刑衙役自然不敢再玩弄那些手段。
一众衙役神情肃穆,挥动廷杖时一板一眼,下手不轻,却也不重。
几十板子打将下去,张春虽哀嚎连连,却仍旧咬牙抵死不认。
倒并非是他骨头硬,而是这板子打得大有学问。
打板子无非讲究个轻重。
轻了没效果,若嫌犯挨了板子,还能中气十足的同县令老爷当堂争执起来,到时挨板子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屁股了。
重了也不行,案子刚审到一半,倘若嫌犯受不住当场毙命,县令大人下不来台,他们更得跟着遭殃。
这板子的轻重,得让嫌犯明白硬扛就得吃苦头,县令大人不是好糊弄的。
但即便如此,一番廷杖下来,张春却依旧不肯招认,反倒让曾泰有些骑虎难下。
他虽不擅长刑狱断案,但也能看出张春硬扛着大刑不认罪,必定有其难言之隐。
要么就是为了死者身上财物,但死者虽身着缮丝袍服,却不似大富大贵之人,且长途跋涉之人,身上多半不会携带太多钱财,因此,这般动机着实有些牵强。
如果这种假设不成立,那么另一种可能,问题就有些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