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连子山,丽诗趣苑。
金木兰面色阴沉,不停地来回徘徊。立于下方的于风瞟了一眼,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金木兰突然止住脚步,自言自语道:“一定要除掉李二,一定要除掉他!”
于风以为在和自己说话,连声应是。
不料金木兰霍然转身,厉声斥道:“是什么是!你说,如何才能除掉李二!”
于风抬起头,脸上满是迷茫之色,不明白为什么随口附和也要挨骂。
不过他最近一直在挨骂,早已习惯,此刻倒也不以为意。
当下抱拳道:“主人,铁手团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派人北上,不日将抵达。据说他们吸取上次失利的教训,此次行动,由铁手团宗主亲自布置,二十位堂主几乎倾巢出动,誓要一举拿下标靶。”
于风话音一顿,见金木兰面色好转,知道自己的迂回策略起了效果,暗自松了口气,接着说道:
“依属下愚见,李二身份重要,如今下落不明,此人必须要找到将其除去,只是我们前番下手,已留下太多痕迹,若是再大张旗鼓地搜捕李二,一旦被朝廷发觉,只怕会大事不妙!”
金木兰闻言点点头。
于风的话不无道理,她手里的幽州是最重要的一张牌,若是失了幽州,即便突厥那边的盟友得手,自己也没了谈判的筹码。
此前暗令手下动手除去李二,已经是兵行险着。
毕竟有的事一旦做下,手尾就不可能完全清理干净。
而分管幽州的内卫府阁领黄胜彦与肖清芳素来有隙,一直想抓住后者的把柄,以图更进一步,因此对幽州盯的很紧。
之前肖清芳花费极大代价帮忙遮掩,才勉强避开幽州内卫的耳目。
此时若再出手,必然会引起黄胜彦的察觉。
到时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幽州,也将暴露在武则天的面前,这是金木兰所不能容忍的。
但李二身份重要,事关整个计划的成败,再难也必须除掉。
想到此处,金木兰转头看向于风,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还是让铁手团动手?”
于风道:“没错,如此我们便可以隐藏起来。而且属下听到传闻,此次铁手团大批人手北上,各堂主亲自带队,并非单纯为了标靶而来,传言铁手团宗主极度贪财,只怕……”
话音未落,金木兰脸色突变,似乎想起什么,面色阴晴不定。
眯着眼睛沉思片刻,她缓缓走到于风身旁,寒声道:“就这么办,另外,你通知蝮蛇,让他尽快赶到幽州,这次,我要借武则天的手,斩断铁手团的爪子!”
于风当即领命离去。
看着于风离去的背影,金木兰面露疑惑之色。
这个往日里唯唯诺诺、只知打打杀杀的下属,今天的表现着实让自己刮目相看,不仅三言两语切中要害,一番分析也有理有据。
站在原地思索一阵,金木兰摇了摇头,没再多想。
下属能干总归是好事,如今她诸事缠身,无暇顾及这些小事。
随即回到上方重新坐下,丽诗趣苑再次归于沉寂。
……
幽州,大柳树村。
此刻,狄仁杰带着陆与等人,正在给村民发放饭食,周围蓬头垢面的百姓正捧着馒头狼吞虎咽。
鉴于吉利可汗先前的遭遇,狄仁杰断定幽州城不安全,于是几人天亮后便立即出城。
先前从客栈小二口中得知,日前大柳树村村民暴乱,因此狄仁杰便决定先来这里访查一番。
看着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百姓,狄仁杰长叹一口气。
这就是幽州治下的百姓,他们整日辛勤劳作,只是为了有口吃食能活下去。可就连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愿望,竟也未能实现。
种粮食的人,却会被饿死,是何等的讽刺。
“老神仙,你怎么不吃?”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将狄仁杰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转头看去,一干瘦老者正捧着馒头站在旁边,似乎是想把馒头递给他,又不敢打扰。
狄仁杰笑眯眯地说道:“我是神仙,不用吃饭,你们快吃吧。”
老者似乎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忙不迭点头,埋头吃起来。
狄仁杰顺势坐在旁边,与老者攀谈起来。
这一幕,恰好被一旁的陆与看到。
此刻他正忙着发馒头,随手拍拍旁边李元芳的肩膀,酸溜溜的说道:
“元芳兄,咱们俩是不是也应该跟大人学学,扮成神仙?要不刚才村民看到咱俩,也不至于跟见了鬼一样。”
李元芳刚搬完一叠被吃空的笼屉,听到陆与的话,笑着摇摇头:“咱们俩不吓到人家就不错了,以后敲门这种活,还是得让大人来。”
陆与又看了看满面笑容的狄仁杰,以及围在他身旁,嘴里不停喊着老神仙的村民,觉得李元芳说的确实有道理。
亲和力这个东西挺抽象,比较认人。
狄仁杰说自己是神仙,村民就相信他真的是神仙。
陆与和李元芳说自己是好人,村民撒丫子就跑,且唯恐自己跑得慢了。
这强烈的对比,不禁让陆与想到【西游记】里,唐僧和猪八戒化缘的场面。
唐僧敲门,主人一般都会恭敬行礼,道一句高僧。
猪八戒敲门,主人无一例外,基本都会惊叫一声妖怪,然后赶紧把门堵上。
但并非陆与和李元芳相貌不雅。
原因就在于,两人都是刀尖上滚过来的,大多数笑起来的时候,对面基本都是敌人。
而这抽刀砍人前的笑容,落在百姓眼中,自然跟和蔼可亲不沾边。
也难怪老百姓看到两人拔腿就跑。
……
幽州城内,刺史府。
刺史方谦神色不安,焦急地在房间内来回走动,不时叹息一声。
突然房门被推开,司马吴益之快步走进来,方谦急忙迎上去,口中急道:“益之,怎么样?”
吴益之低声说道:“李二之事,上峰已经另有安排,并未追究咱们的过失。”
闻言,方谦瞬间神色一松。
李二身份特殊,事关全局,上面极为重视,可这事却被他办砸了。
这两天他一直忐忑不安,唯恐上峰一怒之下,自己性命难保。
此刻听到吴益之的话,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方谦心情大好,招呼吴益之入座,叫来门外的仆役上茶。
不多时茶水被端上来,吴益之挥手屏退仆役,凑到方谦跟前,沉声道:“上峰催促,要尽快解决慰抚款一干事宜。”
方谦倒是不慌不忙,呷了一口茶,才缓缓道:“此事咱们早就在做,现在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吴益之有些迟疑:“还剩下三合县县令赵传臣,我怕他……”
方谦却大手一挥,自信满满道:“无妨,赵传臣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对我绝对忠心耿耿,再说如今大家同坐一条船,他是不会出卖我们的!”
吴益之想想也是,这事大家都有份,若是事发,谁都跑不了。
到时赵传臣也自身难保,损人不利己,他又何苦如此。
这才放下心来,笑呵呵地端起茶水,与方谦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