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愣愣眨了两眼,瞬间回神,赶紧一挥手,低声喝道:“转身!”
所有人顿时清醒,齐刷刷转身,憋着大气都不敢出。
慕君衍没管他们,心无杂念,只顾搂着怀中人儿,认真的、轻轻的给她缓缓渡气。
两息交融间,少女终于深深出了口气,紧接着喘息起来。
慕君衍揪紧的心猛然松开,下意识的将人抱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低声道:“没事,别怕,有我在。”
顾婳头痛欲裂,嗡嗡的巨响。
感觉到喉间的一阵阵空气流入,顿时让她活了过来。
全身无力地靠在温暖的怀抱,使劲喘息间,茫然睁开眼睛,发现四周没有水。
泪水盈满的双眸呆呆的看向面前的面孔,满眼水波,看不清面孔,只觉他仿若天神降临。
……是神仙吗?
顾婳的心口忽地塌陷,委屈地将脸埋进神仙的胸膛,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从不害人,连蚂蚁都不敢踩。我饿了三天三夜,方得半个馒头都给乞丐吃了,我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听姨娘长姐话,任她们作践,可她们为什么一定要毁了我!为什么呀?”
半个馒头?
慕君衍心头一顿,浓眉紧锁。
听着少女嘶声力竭的哭声,衣襟被她的泪水打湿,纵然杀人无数、见惯生离死别,竟然也感到心脏深处,莫名被刺痛,忍不住将小人儿紧紧拥进怀里。
他的心也被她的眼泪泡得一阵阵发酸。
这都是慕安造的孽!
慕君衍黑眸如淬了寒冰。
“不怕。”
周醇宇和周芷兰他们都忍不住眼圈红了。
怀中人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慕君衍低头看,小人儿紧闭双眼,窝在他怀里卷成小小的一团。
晕过去了。
不及细想,将人打横抱起,直奔进卧房,轻轻放在床上,扯过被子将身子裹住。
所有人都惊愕得瞪大眼睛。
主君的卧房从不准女人踏入。
床,更是不让人随便碰。
慕君衍盯着床上的人,半晌没见府医跟进来,回头喝道:“府医,快。”
府医回神,提着药箱奔过去:“噢噢噢噢,来了。”
周芷兰拉着冬墨转身跑开:“你赶紧让人烧水,一会问府医开泡澡的药,顾姑娘恐染风寒,用药浴泡泡发发汗。”
“好。”冬墨忙不迭的去了。
不一会儿,周芷兰抱来一身自己的新衣裙。
府医已经把完脉,还给她扎了几针,人还没清醒。
周芷兰带着一个婆子给顾婳更衣,慕君衍带着众人退出房间。
“顾姑娘是纠结于心,肝火淤堵,过于激动紧张而晕厥。”
慕君衍拧着眉。
这么大的风雨,她穿成这样逃出来……
他扭头看向赤羽。
赤羽吓得脖子一缩,差点直接跪了。
可是,顾姑娘穿成那样,浑身湿透,他敢去扶下试试……
他还要手的。
主君的眼神不要那么可怕好不好?
“主君。”府医犹豫。
“救人一命,什么事都不怕说。”慕君衍顾不上管赤羽。
府医摇头:“倒不是救命的事。是因昨日给顾姑娘包扎手就发现她指甲不对劲,刚才仔细查了下,她的手指甲内有长年被针扎出来的淤伤,纵横交错的新旧伤,下手恶毒得堪比宫里内狱里的嬷嬷。”
府医曾任太医,这种针对女性的酷刑是见过的。
慕君衍拧眉,谁对她这么狠毒?
慕安对顾婳有歪心思,顾宛如应该不喜。
可她们毕竟是亲姐妹啊!
“事情查得如何了?”慕君衍看向赤羽。
赤羽忙道:“还在查。”
周醇宇脑袋有点大,主君吩咐给顾家送礼的事还没办。
现在亲家女娘在姐夫家闹出这样的事情,处理不好很麻烦。
慕君衍想了想,对府医道:“听闻你收了一位关门女弟子?可愿进府服侍?待遇你尽管提。”
府医眼睛一亮:“我回去就问问她,她家境贫寒,应该愿意的。不过,就是性格古怪了些。”
“会调理身体便可。”
府医点头:“她尤擅药理。”
主君竟然要选专门的医女跟着顾家姑娘?
这待遇除了老夫人还有谁?
周醇宇鬼精的眼睛滴溜一转。
赶紧上前,善解人意的道:“主君,小的在文瀚轩选个清静的地方让顾姑娘搬过来住?她这伤,恐怕得养好一段时间。”
慕君衍斜眼,语气凉凉:“住文瀚轩?”
周醇宇心里咯噔一下。
猜得不对吗?
人都被你抱上你的床了呀。
不就是喜欢了吗?
您要再说什么文瀚轩不让女人随意踏入的话,可就显假了。
慕君衍看到他复杂的面部表情,语气更冷:“国公府这么大,找不到合适安置的地方?”
周醇宇知道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赶紧赔笑解释:“当然当然,就是想着顾姑娘要誊抄先夫人的文稿……”
“人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使唤人?”
周醇宇:“……”
嗐。
使唤人的是他吗?
周醇宇不敢顶嘴,瞬间严肃脸,认真思考一瞬。
“那就安排在祥瑞堂边上的雅韵阁,离老夫人近,芷兰也住在附近,正好和府医一起照顾都方便。雅韵阁独门独院,也不会打扰到老夫人。”
主君您老去探望老夫人时,就可以不被人诟病的顺带探望姑娘了。
周醇宇感觉自己越来越体贴主君了。
慕君衍很满意:“就这么办。”
周醇宇赶紧吩咐身边小厮,麻溜的安排人去布置静雅阁,还细细吩咐了搬那张喜鹊缠枝拔步床、妆台要镶贝玉兰花的。
慕君衍略微沉思:“锦绣阁那边你去说下。”
“是。”周醇宇认真应着。
慕君衍又补充:“就说亲家府中姑娘来府中暂住,老夫人喜欢她,让她暂时作陪。”
啧啧,搬出老太君来护人了。
还敢说心里没人家。
周醇宇一脸我都晓得了但一定不会说破的表情。
他家主君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女子婆婆妈妈过?
顾家二姑娘是独一份啊。
周芷兰掀帘出来,没听见主君和她哥的对话,一脸复杂的斜着小眼神瞟向主君。
“主君,衣服已经换好了。您的床要重新铺下,都弄湿了。”
今晚留人,起码得换个大红新被褥什么的吧。
慕君衍的衣服也湿了:“我沐浴后去书房。你们将人安顿好。”
瞧着拍拍屁股潇洒走人的男人,周芷兰杏眼瞪得溜圆。
“真的……就这样随便的安顿?不该先给人家一个名分什么的……哎,哥,您扯我袖子作甚。”
周醇宇怕她口快又说出点啥,赶紧一挥手:“把人送到雅韵阁。”
周芷兰讶然:“雅韵阁?你说安排婳儿住在雅韵阁?”
“眼下是,以后不知道。”
周醇宇不想多说:“快去吧,我已经安排人去收拾了,你去看看缺啥自己安排补了就是。”
“噢噢,好哎。”
周芷兰这才高兴起来,扬手召唤两个小厮抬了一把轿椅。
她和嬷嬷将沉睡的顾婳抬到轿椅上。
幸好,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