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男人递过来的酒,惠兰稍一犹疑,就将酒拿起来。既然是合欢酒,喝下去表示什么意思,那就不用细说了。这时,眼里不自觉地就流露出情丝来,见男人看着自己,那羞涩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躲过男人的注视,却站了起来走过去靠在他身边。
也无心去梳理怎么自己就走到这一刻,最初在县委大楼下对男人的愤怒,见面后那种故意闹腾。而男人的回击可能是第一次就有了他的印记,之后的往来,他却将自己的混蛋完全表露出来,让自己没有办法抵御。再后来,他给香兰县所做的种种努力,让人如何不惦念着他?
男人很自然地将走近的惠兰揽进怀里,惠兰在他那手一触及腰身时,心灵还是一颤。虽然下了决心,但真正面临时不由得有些心怯。不知道下一步走出去,是幸福无边还是痛苦无渊,就算相信自己的感觉,可终究见多了世情冷暖,负心背义,况自己明知他是这样的情况下,还做了选择。
男人自然也感觉到她的那变化,没有继续动作,等她做出选择。随即见惠兰将酒杯迎过来,举起了,两杯子轻轻一碰,碰触一声清越的声音,就像一句彼此的誓言一样。
“…………”两人都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什么话都显得脆弱。
对视着,眼里都出现一抹笑,那笑越来越浓。抬手将杯里的酒喝了,两人靠近起来,杯子放到桌上,惠兰说,“先说好,今后不准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搂着她的腰,也不是第一次,但这回却要放松,感觉也就不同。搂着她,慢慢就感觉到她有些急促起来。杨冲锋一只手揽住那腰,另一手环到她后背,将她搂了过来,两人接近时不由自主地亲上了。
空间很小,而惠兰已经很多年没有被男人亲近,这时就有些疏涩,像青涩的少女一样,手足无措起来。却没有地方可挣脱开,浅浅地抗争一下,惠兰也就迷醉而身软了。
真正放开后,杨冲锋也就有种忍隐不住的冲动来,毕竟在香兰县里一直都,虽说女人们偶尔过来,但哪能够就化解得了那情绪?这时见惠兰应承下来,就不再客气。吻了一阵,心火反倒更甚了。
手落在她那臀上,惠兰也感觉到自己久已忘却的那种冲动那种渴求。几年来一直用最坚韧的心将欲念压住,到这时本来也就将这些平复了,虽说最近偶尔会在这坏人身上想,但都没有往这方面想得多,下意识地将爱回避开。就怕自己偶尔会迷糊,反将自己一生都给害了。
这时被吻,已经将那蛰伏已久的欲念唤醒,感觉到是那么地强烈,汹涌而无法抵挡。gan柴烈火,也就是这样子里吧。等杨冲锋将她抱起来,惠兰在他耳边说“我们到楼上去。”这里离婚了自己的闺房也就一层,平时都没有吃饭的客人上到这层的,就算到走廊上走,也不会让人给撞见。
到楼上房间外,惠兰也不肯离开这怀抱,就怕那太美的梦境一旦醒来就失去一般。杨冲锋是第一次进到惠兰的闺房里,合上门,见闺房里不算大,一铺chuang,一排衣柜,一梳妆台和chuang对面的电视,简单而雅致。
惠兰的心更慌乱,走进这间平时最为熟悉的地方,此时反觉得更惊悸。勾住杨冲锋颈脖的手,不由得更用力,让两人贴紧着,就怕那一直忐忑的事发生在即。“怎么了?”杨冲锋见她这样子,看着她的脸轻声问。
惠兰忙将脸埋进他xiong膛,躲开那热烈而促狭的眼神。明知故问啊,就算故意要捉弄人家,实在是太坏了。早知道这男人就是打坏人,可心里却不知觉中竟然接受了他,此时再受他这般捉弄,心里那种久别的甜蜜感居然感受到了。“不准欺负人家。”惠兰轻声抗议道,这声音完全如催情剂一般,让杨冲锋在她红彤彤的脸上猛地亲了起来。
身子已经软了,丝毫没有了控制之力。等身子被平放在那张熟悉的chuang上,惠兰知道好多年都忘记了的事,今后又会期待了。杨冲锋却不慌乱了,放下惠兰后,偏着身坐在她身旁,先看着她。惠兰羞涩,根本就没有丝毫平时那种泼辣劲,埋头着要躲开他的直视。
哪会就这样放过?俯xia身去慢慢亲吻,慢慢让惠兰放松,慢慢将身子里的情绪再激荡起来。
杨冲锋也不急,对惠兰的过去早就弄清楚了,知道这种看着huo辣辣的女人,实际是对自己保护的一种需要。要让她真正接受自己,还要慢慢地引导,慢慢地tiao教。
每到一处,她都是先紧张着之后就逐渐放松,就像攻防的双方。惠兰在杨冲锋的手和嘴之下,一寸寸地退却失守。
直到夜半,两人才歇下来。
“还不够啊,都说男人是拉犁的牛,女人是被耕的地。哪有像你这样没完没了的?”惠兰见杨冲锋还不肯消停,掐着他的腰肉说。这样的男人,今后后总这样,谁受得了?
“你不是说一定会满足我随我怎么那个吗,可不许耍赖。”汗汲汲的两人拥着,惠兰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但杨冲锋却不肯就此放过她。见男人还一脸的贪恋,惠兰虽无力应对,却任由着他去折腾。
凌晨男人就走了,等惠兰醒来,感觉到一身的酸软,回想男人的一切,心里却觉得特别地充实。房间里还没有收拾,不知道男人走后会怎么样,心里想给他打个电话,却知道这时是他上班的时间。
也不知道这坏人多久才会过来,只要稍动一动,全身就像是散架一般。但幸福却越发浓厚起来,明知道这男人有好多女人,也不再有任何后悔。想的最多的,反而是怎么样将自己要做的事做到最好。
男人没有告诉自己,他和万利集团之间的事,可下意识觉得一定会有关系。今后自己要经营兰草的销售,和万利集团进行合作,李董事长要是得知自己与男人之间的事,会怎么样?自己无法和李董事长相比,但却不能让男人感觉自己不能帮他,一定要将兰草的经营做大做强。
男人背后究竟还有什么,惠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太多。男人想要告诉自己,自然会让自己知道的。就像之前的兰草栽植一样,到了时机这最坏的人就能够让人都惊讶住。越想就觉得男人更加不可思议。
这几天,一直都不见男人露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将自己就这样丢开了。身子慢慢地恢复了生气,也恢复了那种渴望。那种对男人的渴望,是惠兰这几天来越来越明显的一种渴求。浑身都不对劲,一想到男人,就觉得那花心深处有涓涓细流在浸泌。之前男人的强壮攻击的记忆太清晰了,无法将这一切掩藏起来。
情绪的变化让惠兰感觉到害怕起来,要是总这样下去,那怎么得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男人,像发花痴一样,单独的时候更将男人的一举一动记得更加清楚。一直坚守着,克制着,也知道今后不可能时常守在男人身边,注定自己会寂寞相随。
突然接到男人的电话,惠兰没来由心里发紧,连呼吸都不能顺畅了。听到男人让自己到万利集团办公大楼去,放下电话,惠兰惊心妆扮起来。知道男人不喜欢浓妆,急忙洗过后重新淡妆了,而选着装时不免又费了一番心思。
到了万利集团,却不见男人到来,惠兰只好先找成芳。香兰县里万利集团最高的领导,就是成芳了。成芳见惠兰到来,热情地请她先坐,之后,将兰草销售与万利集团的合作,拿出了一个精细的方案来,请惠兰看是不是能够实际操作。
接过方案,惠兰就集中了精神,将先前那种情怀都收敛住。看着方案,虽和之前她所想的思路近似,可却将这种销售的网络扩展到全国各地。又有针对地对兰草偏爱的地域做了更为充分的力量布置。
对于这样规模的大动作,惠兰当真是无法做到,也从没有这样的经验。可说连见都没有见过。一边看着,惠兰也觉得自己的思路慢慢地就开阔起来,仿佛今后兰草销售的网络就定入脑子里。成芳一直都在一旁等着,脸带微笑。见惠兰看完后,说“惠兰姐,李董嘱咐过,这方案要请您先审过后,集团这边才开始组建人马。”
听这样一说,惠兰倒是不敢当即就表示自己的意见了。合上方案后,说“那我拿回去再仔细看过吧。”虽还没有完全进入角色,但自己的一句话就要变成万利集团员工的实际动作,那可就完全不同了。惠兰在心里不免对男人有些埋怨,这样的大事,之前都不提醒一句,也好在心里有个准备。
“惠兰姐,您的办公室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还有您在香兰县的工作人员,过一两天就到。要是您在现在集团里挑选,只要您给我名单就可以了,明天她们就会为您工作。惠兰姐,现在到您办公室看看吗?办公室里要是少什么,就请跟我说。”
这话让惠兰更是吃惊,随着成芳走,到五楼的另一间。开了门,见里面的布置和成芳那间办公室类似。成芳告诉惠兰,今后她就会在这里进行办公,旁边还有两间办公室,是兰草销售部办公室人员工作的地方,是惠兰手下的人。成芳将情况说了后,也就先离开了。香兰县里,万利集团确实换有一些工作人员,但她们各有职责,都是成芳用习惯了的人。
之前她们将办公处放在兰惠酒家里,惠兰自然对这些人都熟悉了。兰草经销部成立后,惠兰将要负责这方面的工作,至于具体怎么样合作,男人没有跟自己说,而万利集团方也没有说。惠兰隐约觉得,这一些工作今后都将是男人的一部分,这时已经没有太多的彼此之分。到底怎么样,还要见到男人之后才能知道。
成芳走开,留下惠兰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成芳给她的那份方案还要仔细看,将整个销售体系仔细斟酌。虽说惠兰没有什么过多营销的经历,但对兰草的认知和熟悉,对爱兰草人群的理解,却能够让她对整个体系能够把握住。
这时在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办公室,惠兰心里还平静不下来,打量着这里的每一样摆设物事,从这时起自己不仅仅是兰惠酒家,更重要的却是兰草经营了。正为目前突然的改变想着,办公室的门却敲响了。不知道是成芳过来,惠兰下意识地说“请进。”
门口出现一个高大而熟悉的人,这极度令人讨厌的面孔,让惠兰一见眼里的泪水禁不住往外涌流起来。坏男人当真是坏透了,这时节突然出现,让人怎么招架得住?
杨冲锋一直就不说话,就这么坏笑着,看着惠兰,看久了让她心里更有写恨痒痒的感觉。但这时可不敢招惹这男人,就怕自己控制不住。
“看什么呢,就知道使坏。”惠兰说,将手里的方案拿起来,想静下心来,不理会男人。杨冲锋却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拉住,说“这东西比我还重要啊。”
“当然了,人家要工作,不工作谁肯养我?”说着要将手挣脱,要继续工作的样子。
“我要到楼上去,你去不去?”说着做着一个怪脸,又将惠兰的手牵住,“想不想我?”这句话将惠兰一下子就将浑身的力气都抽走一般,再也没有动弹的能力。
“是要我抱你走,是不是?”
“不行的。”惠兰想到出门后肯定会让万利集团的人看到,今后自己也将是万利集团中的一个部分了,可不能让大家看到自己和男人之间的事。李董事长无疑是万利集团的最高人物,也将是自己的上司,李董事长和男人之间的事,并没有瞒着她,但这时自己却无形中和她争夺这男人了。
“你是要想在办公室里?”男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惠兰知道这时对男人换真是没有什么法子。而自己也极想和他亲近,只是顾忌到自己今后要上班了,可不能再和之前那种随意的日子。
但男人已经表面了心思,惠兰哪还再考虑什么,当下将男人一把抱住。这些天来,一直都为男人的走进而改变了,本来是到万利集团之后,见到新的办公室心情才稳定下来,可男人的出现一下子就将一切又彻底改变。
抱着男人强横的身躯,惠兰感觉到自己是那么地需要,那种无法克制的渴想,真希望男人将自己从这里抱到楼上去。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要想更久远地陪着这男人,就的将一切都隐秘下来,要克制着自己。
让男人先上楼,惠兰强忍这立即跟上去的冲动。估计男人到了七楼,才慢斯斯地走出办公室。到楼上,见男人在大客厅里站着,身披着浴巾,那样子根本就是一条恶狼在等着绵羊一般。
吴藤到省里第一个月回来,正值十一长假,到县里七天,也曾将县组织部里的那些死党集中起来,探问组织部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结果让吴藤很是高兴,林勇军接了组织部的常务工作后,只是将之前的工作延顺下来,一点都没有什么变化,可说是中规中矩。
等吴藤走后,林勇军第一次给杨冲锋这县委书记打电话去,说“书记,是不是该有所行动了?”两人自然都知道意指什么意思,杨冲锋说“要什么行动?只要按规定去操作,不就是我们所想要的结果吗。”
“还是书记高明。”
吴藤第二个月回县里,这一年全县的干部考评工作就要开始进行了。到县里再次了解组织部里的工作,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心里虽说想请假回县里来主持,可省党校里每月只给两天的假,超过了会影响到学习的考评。这一点对吴藤说来也是比较厉害的,就算为了县里的工作,也不敢胡乱走人。能够到省党校里进行学习的人,谁不都是一些部门相应的重要角色?
好在县组织部里自己的死党还把持着要害部门,就算对干部的考核,评定结论也还把持在自己人手里。如此一来也不会偏离了老吴家的意图,虽知道林勇军可能要有所动作,但也不可能有太大的走动。吴文兴和李尚维两人,对组织部日常工作进行指导,也是很正常的,特别是李尚维,对组织部工作会有最后的定夺大权。不容任何人忽视的存在,有这样力量的守在县里,吴藤也算放心了。
临走前,吴藤还将那些心腹再三叮嘱过,要他们在实际工作中将自己的意图执行下去。这些人当然对他是惟命是从,也表示只要有什么不对,都会给吴藤进行请示。
而这段时间,林勇军到组织部里虽没有做出什么让吴藤惊觉的事来,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本身说来,在组织部里林勇军就有少数的支持者,这时让他稀稀落落地都不动声色地将工作都做过一遍了,也算做足了准备。
进了十二月,干部的考评工作正式开始。这将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评价工程,牵涉面很广,关注的人也不仅仅是被考评的干部自身。对县里的事比较关心的人,都在讨论着香兰县的干部考评情况。
县委为此专门召开了全县干部考评会议。杨冲锋在会议中着重强调了这一工作的重要意义,工作的影响力不仅是针对我们的干部而已,还涉及到全县人们对县委县政府的信任,也涉及到香兰县在市里和其他县市的影响。其政治意义不仅是考评而已,更牵涉到方方面面。为此,要求县委组织部和县纪委协同合作,将这项工作抓好抓落实。首先,要选出五个乡镇来进行试评,按所列评议项进行评分。评分时,采用面对面的形式,要让每一个被评议的干部,都受到公正的评价。
试评单位里,如果领导干部或组织部的干部工作不得力,要对评价工作进行负责。这责任不仅仅是要将被评议不准确的干部,重新评定,而对评议中有明显认为因素的,将要追究相应责任人的责任。
试评过关后,大家业务也都熟悉,也知道应该怎么样进行执行评议。然后全县进行铺开,对受评干部进行初评,宣布评议结果。第二步进行评议复议,对评议中不与事实相符合的,则列举材料,进行复评。
最后的结论才是干部一年的工作情况评议。
很复杂的一项工作,各种岗位本来就有些不具可比性。这就给组织部工作加大了很多的难度,但杨冲锋要的就是要将人们之前的认识观和价值观彻底打破。关键是要将评议过程和评议依据都公开出来,这样让人为操作的空间就小很多。
县里干部体系都是老吴家把握着关卡,要真正做到公平公正难度可想而知。
杨冲锋将会议召开后,就将组织部的事丢给了李尚维和林勇军,就像这工作和自己无关一般,对干部评议工作不闻不问,任由组织部里组织进行试评。
试评先选五个乡镇,这就很具有试探性。林勇军也任由组织部里下面的干部组负责人汇报上来,名单报上来后,名单第一时间就由林勇军处传给了杨冲锋。看着这些乡镇名单,杨冲锋将任征请到办公室里,将名单给他看。任征看着就笑了起来,说“书记,看来组织部的干部对县委的精神还是理解得非常深透的。”
“就你一个人理解深透吗,谁都会先琢磨这事,也都会先试探试探。”
“书记,那就由得他们去工作,细致的工作哪能事事都来请示书记?”
“不可大意。”
“书记请放心。”
“这是放心的事吗?”杨冲锋说着,两人在办公室里干笑着,就像等待猎物掉如陷阱的猎人一般。接着的几天,杨冲锋就一直下乡,关心着全县果林开发的管理工作。今冬管理工作要是做得好,春后就会有些果木能够挂果了。
报上来选中的乡镇里,有四家是老吴家的把持的,而另一家则是龙家的人所把持。这个比例和县里情况倒是应对,组织部里没有完全选老吴家把持的乡镇,看得出他们也是很慎重的。最为关键的是,要看具体考评中,组织部和乡镇主要领导在这问题里所呈现的态度。
试评期间,杨冲锋和林勇军都没有去过问具体的情况。几天后,将试评的结论第一次交给林勇军审阅时,林勇军只是再次强调县委对试评工作的重视和试评工作对今后评定所具有的指导意义。基于此要求组织部干部组的工作人员将所得出的试评结果,再一次自审复查,对参评的干部和乡镇干部,也重申了这一点。
过两天,组织部干部组的负责人,再次将试评结果报上来,交到林勇军手里。看着所得的情况,林勇军当即给杨冲锋汇报,从结果看老吴家对试评中所做的试探很明显。获取优秀的干部里,只有四分之一的人是按工作表现评出来的,而一半的工作积极成绩显著的干部,都给评定为良好,放低了一个档次。
杨冲锋得到试评结果后,首先到组织部里给工作人员进行开会,将之前所强调的考评责任和纪律重申一遍。并将之前每一个人签下的责任状翻出来,一条条对照着念,要县纪委的干部对照这些条款,将这次试评考评中出现的状况进行一一核对。
五个乡镇里,试评一共涉及到的干部有四百多人,之后,杨冲锋要干部们分别到乡镇里去进行面对面核对,所谓的公开化,可将自己的工作成绩,只要觉得和其他人对比,确实做的更好的,都可以进行咨询。考评人员一定要打出给分的标准来。
才三天时间,试评的五个乡镇里,就有一百多人评议出现错误,总共有二十多人出现高评。而高评的原因也查了出来,都是组织部里干部科的两个主要负责人吴强和李自立从中调整,将干部的自评分和互评分给涂改过了。有十来个人,是乡镇主要领导打招呼后,在领导评分项目中,给出了超高分。
查对后,试评里有问题的几个人也就浮出水面。组织部里干部组两人,这两人均是吴藤将考评工作全部委托给他们把关的两人吴强和李自立。而乡镇里牵涉到三个主要乡镇领导,两个镇委书记、一个镇长。
县委纪委的人将这五个人的名单交给林勇军后,县里也就知道了这事。老吴家和吴藤也都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县委书记会不会也介入其中。仅仅林勇军一个人,老吴家和吴藤都不怎么看在眼里的,要是杨冲锋站在背后或直接站出来,双方之间的对立就直接了。
吴藤向吴文兴请示,要请假回县里来坐镇,吴文兴也觉得有必要这样来做。吴藤当即请一周的假,要来摆平林勇军,县从组织部里将这事弥合抹去。
老吴家却估低了林勇军的底气,此时杨冲锋换没有直接出面,林勇军再一次找五个人核查了考评中的情况,要五个人签字。结果五个人里,只有组织部干部科的一个人签字下来,而另外四个人都不肯签字。
核实过后,老吴家以为林勇军会县给李尚维副书记请示后,才会对五个人进行处理。老吴家的人自然也会等,要看杨冲锋是不是真正出手,看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林勇军却在拿到这样的材料后,当即对外进行张榜公布,将五个人怎么样干涉试评的情节也都细致地张榜出去,但没有公布对他们怎么样处理。
张贴出来的公告里说明,对五人的处理要报请县纪委做出来,目前所做的不过是,考评小组对考评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进行公示,不作为处理的结论来看待。
公布出来的情况,很快就在全县城里散布开,很多人闻讯后到到县委门口要亲眼看这样的公示。
轩然大波自然紧接而来。
首先是五个人就受不了这样的公示,很明显,这公示一出,也就将五个人的政治生涯划了句号。就算老吴家再强硬,吴藤再怎么倚重,但作为组织的决议写进个人档案里,却是无法涂抹去的。这五个人平时依仗着老吴家,在县里哪曾将其他人看在眼里?原来林勇军在进行调查时,几个人还觉得老吴家肯定会说话,将他们的事情就这样掩藏下来。
可没有料到,林勇军居然以组织部考评工作小组的名义,将这样的事定下来进行公示。真正面对这种情况时,或许今后自己就会让这次的考评给彻底边缘化,扮演了反面角色的同时,将自己也搭了进行。吴藤事后已经回到县里,虽当面极力安慰这些人,可他们心里还是发虚,对任何一个走入体制里的人说来,将政治生命抹杀都是很残酷的事实。想直接找林勇军火杨冲锋,五个人也不是不敢,但接下来会怎么样发展,却是几个人无法掌控的,犹豫着不敢现在就大闹。
其次,是这五人的家里,都认为林勇军借此来立威,故意打击他们好扶持自己的人。声言要到林勇军家里去闹,直至县里将这些觉得撤销并挽回所造成的影响力。五人的家之前并没有什么联系,但很快彼此之间就联系并形成了进退一致的同盟。
再者是吴藤,想都没有想到林勇军会弄出这样一个场面来,给老吴家造成如此之大的打击。他实在想不出,林勇军这样做给他有什么好处,在香兰县里,和老吴家为敌,就他林勇军还没有那种力量。就算联合老龙家、县委书记一起,都不会真正撼动老吴家的根本,何况出手对付这样五个人还用这样的借口。吴藤觉得,就算林勇军已经张榜公示了五个人试评中的所有举动,但他回来后只要几句话也就能将这说法扭转过来。毕竟是在试评,谁都有可能出现错误,工作探索中出现偏差都是允许的。出现问题了,纠正过来就成,不能对工作的干部这样进行处理。
吴藤将这样的想法和吴文兴和李尚维都通过了气,得到他们的认可。底气十足,以为回到县里组织部后,会利用他组织部长的身份,对这一决定进行纠正。
吴文兴和李尚维对这一事件都选择了静默,他们也意识到,就林勇军一个人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事件反响虽大,那几个被处置的干部也多次呈述心里的怨气,他们也都只是耐心安抚,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答复来。
县里不直接相干的领导都选择了静默观望,而所有的干部们私下里也都议论纷纷。全县知道情况的群众,更是各种说法不一,对县里这样处置,从群众的角度看自然赞成和支持。但活跃的人都对这样的事不看好,知道县里的情况远不像所见的那样,水有多深,不是他们所能够察觉出来的。
杨冲锋等林勇军将组织部里考评小组对五个人所作出的决议公示后,当即到市里,将县里试评的情况向市里进行了汇报。试评情况很不好,要是县里没有做出处分,必然会影响到接下来全县干部考评工作的公正性,那么,之前所做的公开公平的考评制度,也就毫无意义了。这样的政治改革探索,都还在起步阶段,就宣布了失败。这样的结果,不仅仅是县里不能接受,市里同样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县里目前情况都还不明朗,县里没有明确的结论,只是组织部考评小组里出来的一个公示而已,市里自然也不会就此站出来表态。市委书记李彪对于杨冲锋的汇报,先肯定了县里在这项工作里所做出的努力和到目前为之所取得的成绩,并做出高度的评价。虽没有明确指导要怎么做,但表示县里能够将这一事件极有分寸地控制在掌控的范围里。当然,适当的时候,市纪委也会关注这事的发展进程。
有了市里的支持,回县里后,杨冲锋还是选择不出面。事情就没有扩展开来,仅仅在组织部的考评小组里。静观事变,看看老吴家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也更有利于事态的控制和把握。林勇军在明处,而杨冲锋在后全盘策应,攻守兼备。
吴藤回县里后,也没有直接找林勇军,毕竟林勇军作为县干部考评小组的组长,自己情况都还没有完全了解就杀上门去,不是最好的选择。找了五个人将细致情况都问了,吴藤知道林勇军分明先就做好了周密的计划,等着几个人掉入陷井里。
对林勇军这一手,让吴藤几乎要发狂。一直忍隐着这几个月来,一点痕迹都不出,到最关键时刻却下这样的死手。当真其心可诛,这样做将那五个人往死里整治,还有五个乡镇里的近三十个干部都完全得罪了。
吴藤从内心里说来,对林勇军这样做确实是想不通,他一直都这样无害无碍地存在着,对谁有防范之心,可对林勇军却没有想到。到组织部里见到林勇军后,看着他一脸都没有半点危害的样子,吴藤都有种不相信的感觉。
两人在林勇军的办公室见面,林勇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见吴藤到后就站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心虚的感觉,对吴藤说,“吴部长回来了,真是太好了。”看着他一脸很真实的感觉,吴藤一肚子的怒火更加旺了起来,反倒不想就此发作,要看看他怎么样表演。
林勇军当即将组织部里进行的试评情况说给吴藤听,说到几个人时,更是一派惋惜的样子,就像不知道这几个人是老吴家的人一样。吴藤等林勇军说完,没有立即说话,组织部里发生的事虽说已经超出部里本身控制的范围,但他还是想从部里自身内部来进解决。以前组织部里完全是他的天下,林勇军对他也从没有违逆过,就想通过和林勇军谈谈,哪怕是说的再直接,都想试试看能不能挽回。
明知林勇军这番话是想将自己的嘴堵住,吴藤心里暗笑,林勇军哪见过什么阵仗?这些问题可以用平时的法则来解决,但也可以用另一种法则进行解决。直接面对面地将事情挑出来说,吴藤就想看你一个副职还会怎么样来相抗?想着这些,对组织部里的变化吴藤心里可也吧是那么就平衡了的,才走三个月,就有人公然跳出来和老吴家作对,当真让他忍无可忍。
但工作要做,脸皮上的事还是要留下三分的。等林勇军汇报后,吴藤也装模作样地唏嘘几句,表示对几个人有些惋惜。随后话锋一转,说“拥军部长,我们对干部的要求应该从严,这也是我们对干部的基本要求,但是,目前对干部试评中,他们没有将干部考评的松紧尺寸把握好,那是工作上对县里的政策理解上的分歧,不存在多少主观上的犯错。我的观点是,组织部里的问题,还是我们从内部里进行教育,我相信这几位干部,经过这次之后,会对今后的干部考评工作,对县里的精神理解得更深刻而准确。”
“部长,平时部长对干部们的严格要求,我是很有体会的。”林勇军这时也不会去揭穿吴藤在组织部里用人上的那种亲疏上的巨大差别。
“正因为这样,这几个人就要尽快对他们做出组织部里的成分决定,并公开出去,才会体现组织部对全县干部考评公平公正的决心。部长,之前虽说已经对几个人的违纪行为进行公示了,但组织部里要没有做出处分决议来,我们不是就更被动了?”林勇军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处理意见初稿拿出来,递给吴藤,要请他签字。
这时,吴藤见林勇军非要将这几个人往死里整,那就不仅仅是处理五个人而已,那是打他吴藤的脸,更是打老吴家的脸。香兰县体制里的人自然知道这些内在的东西,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
吴藤将林勇军递来的文稿啪地拍到办公桌上,随即并不解气,两手拿起文稿一扯,就将文稿扯成两半,再反复扯了几次变成碎纸片。吴藤脸色铁青,两眼就像要喷出火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这些年来,吴藤早就将之前那种冲动的做派慢慢收敛了很多,也渐渐学会人前隐忍,不动声色。可这次对林勇军一步步地布置,而当着自己的面还这样做作,再也忍不住了。
林勇军看着吴藤,一脸的平静,就像早就料到他会这样一般。吴藤没有注意到,林勇军平静的背后,另一种感觉和心态,那就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感。将老吴家逼成这样,自然也知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扑,可林勇军觉得心里有底,无论自己怎么样,只要给香兰县做出些有意义的事来,自己的得失又算什么?
吴藤发泄出怒火后,看向林勇军,见到他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的表情,心里也知道对方既然早做准备了,一步步走到现在,也不会再在乎自己是不是生气。果然,两人对视着,一阵林勇军走到办公桌后,将另一份文稿拿出来,再次递给吴藤,却不再说话。
吴藤也不说话,两在办公室里就这样对峙着。时间稍长,吴藤也就看出林勇军深情里的一份倨傲和对他的不屑。看到这情形,吴藤再一次暴怒起来,在香兰县里谁敢这样向老吴家进行挑衅?那当真是不折不扣的找死。可林勇军凭什么突然有这样的底气?就是依仗着县委里的那个人吗?
吴藤对杨冲锋是不怎么看得起,但却也知道他还不能对杨冲锋有什么大的威胁力。自己再失态只会让对方笑话,让对方得意。清醒过来后,吴藤将林勇军手里的文稿接过来,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说“林勇军副部长,这样的处分决定不会生效的,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部长。”林勇军平静地说,“没有你的签字,这样的文稿就算往县里交送,也不会有效用,这些组织程序我是清楚的,所以,才请部长签字。”
“我不会签。这分明是打击报复,对这些积极工作的干部很不公平,也违背了组织原则。”吴藤这时也语气平静下来,一旦意识到自己当真要控制情绪,吴藤也就打起官腔来。
这样的斗嘴谁都不会说服谁的,吴藤当真不肯签字,林勇军自然也没有办法。“部长既然不肯签,那好,我以考评小组的名义向县委汇报,也会以考评小组的名义申报对几个人的处分。”那冷淡淡的语气,让吴藤有种抓狂的感觉。
“你凭什么要处理这几个干部?是不是他们平时得罪了你?挟私报复,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将他们几个处分了,那又怎么样,你能够得到什么?”听林勇军要直接往县委里汇报并申报对几个人的处分,再也不顾规则,或者说用另一种规则来,企图挟制住林勇军,好将事情扭转过来。
“部长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林勇军只说这样一句,就不再多说。内心里的真实想法,就算说给吴藤听,他也未必会信。
吴藤心里更沉,知道这事无法说服林勇军了。随即一声不响走走出林勇军的办公室去。在组织部里不能解决,并不意味着这事就不可能无法挽救。要这次真的将五个人处理了,老吴家在县里的威信将受到这些年来空前的挑战,不是吴藤自己就能控制住的事。走出办公室,吴藤随即就给吴文兴电话,将在组织部里见到林勇军的情况说了出来。
林勇军也给杨冲锋汇报了吴藤到组织部后两人之间的事,杨冲锋当即给吴浩杰副局长电话,让他密切留意林勇军家里周围,估计吴藤出马失利之后,接下来该用什么招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