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尊殿一直安静的没有外物的嘈杂,空荡的大殿被风卷过扬起一层层白纱翻滚的波浪,淡粉色的流樱又被带的满室清香。
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修行的苏流觞此刻正睁大了眼睛,黑色的涛海中尽是怒意。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水镜,一个粉色宫装的少女被一个白衣少年小心的环住,两个人似乎正在拥吻,阳光下两个身影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说不出的唯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强大的痛意擒住了他的心,让他不自觉地散发出灵气,膨胀的气压将离他最近的座椅全部搅碎。
繁复的响声重重叠叠的交替在清尊殿上方响起,打破了寂寞了千年的那个孤冷。
此刻水镜中的少年拉着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笑得山花烂漫,芳华尽展。
他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什么,可是却能够看出他们很开心,笑的那么明媚,那么.......刺眼。
少年似乎又说了一些什么,在少女依依不舍得目光中留下了一个背影,少女在他离开以后,又一个人发了一会儿呆,也离开了那处进了山洞。
水镜又呆滞的画面不在移动,在白色的衣袖挥洒间变成了一点一点漾着水色的液滴。
苏流觞静静的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在进入打坐修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只手落在身侧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另一只宽厚的大掌不自然的抓紧了胸前的衣襟,那里,好疼。
席卷而来的就像是漫天的红,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仿佛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一样,无法遮掩的赤炎。整个的将他一个人包围在里面,手却无法触及,只能任由这突然诡异的火焰自行跳跃。
心口又是一阵抽痛,红色的赤炎中他突然看见了一个淡漠的娇小身影,笑容明丽憨态可掬,然笑容已经从她的脸上褪尽,她远远地看着他,不知何时成熟妖娆的脸庞,带着无尽的倔强和毁灭了一切后才会出现的绝望。
他看见自己伸出了手,却无法触及到她。
眼前咫尺,既天涯。
这是他从小长到大来第一次经历过的惊慌急措,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远处那个曼妙的身影被一团团火焰所包围,从衣角开始起火,只是她似乎感觉不到一样,只是带着贪恋的眼神紧紧的盯着他,不舍,却又决然,看着他无力的挣扎。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亦有少女的声音,他听见她说。
“师傅,我不后悔,就算是死我也不认为我是错的,我就是喜欢你。”
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声音萦绕,突然,一直安静的坐在大殿内的人喷出了一口鲜血,如同盛开的樱花瓣散落在洁白的衣襟上。
红色散尽,心魔已生,或者说心魔早就存在了。
在他奋不顾身跟着她一起跳进忘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万人景仰无欲无情的苏流觞了。
浅淡的蓝色仙尊印在他的额头若隐若现,闪烁着隐晦的光芒。
苏流觞明显的能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他的额头涌出,压抑着心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将一些什么即将出现的东西强制的压了回去,一同压回去的还有那股来自心底的渴望,不知名的渴望。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直到一个声音响起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天空依然是明净如洗的蔚蓝,屋外彩云滔滔,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苏流觞知道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忙然的抬起手压了压一直还在泛着疼痛的穴道,回忆一直停留在刚才的那一片火红,他还记得火海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带着放弃了一切的决然对他说,师傅,我就是喜欢你。
苏流觞是不应该有感情的,他自己亦知道那些不过是突然而至产生的心魔。
无论是那片火海还是那个几近透明的身影,都应该是心魔的,不然他没经历过又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一段记忆。可是莫名的他能够感觉到哀伤和绝望,那么真实的惨烈,让他心悸的同时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叫做害怕的情绪。
他害怕那样的场景会发生,就在那一瞬间,他发现他害怕会失去重遥的任何可能,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徒弟。
那双淡漠的眼中闪过挣扎,复杂混乱的情感将他席卷,当他最后放下一切时,那双暗沉的眼再也无法恢复至以往的明亮,就如同被墨染过的宣纸,上面已经缠染上了永远都无法抹去的黑。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远方,一条燃烧着火红色赤炎的河川顺着河基掩面而下,没有尽头。
如同蛇一样透着邪恶的火焰似乎带着笑意看向南方,那时昆仑的方向,一只巨大的眼睛在火海的深处缓缓地睁开,其中隐藏的是黑暗,彻底而又纯粹的黑,黑中渐渐地衍生出一个白色的身影。
“荷荷荷,愚蠢的人类啊......。”
一个怪笑声似乎是从那只睁开的巨大眼睛中发出的,嘶哑的声音在河川的上方挥之不去。
......
“嘿,我说小重遥你总是踩回来这么多花瓣干嘛啊?”
重遥刚刚的提着一个小篮子进了山洞,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欣喜地冲了进去,没一会儿一股只属于孩子的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咯咯咯,小七你睡醒了?”
“嗯,算是吧。”
回答重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过并不是人,而是一个泛着七彩光芒的凌带,一尺长盘旋在半空中,小小的身子就像是一盏灯,将整个的山洞照的通明。
重遥仰着头看着小七,心头说不出的感动。
自从那日在试炼大会上小七突然出现救下她以后就再也没有了音信,体内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它在沉睡,只是她没想到它一沉睡就是将近一百年。
小七如同活了一样,围着重遥上下飞了几百圈才停下来,尺寸长的身子恒居在半空中,彩绫的前方一段跟人的头一向点了点,似乎还能从其中看出欣慰的神情,它确实很满意,这么久不见小重遥似乎没过的太糟,就连身体都......比以前强。
当年的事情重遥忘记了,那可不代表她也忘记了,那股来自忘川的压迫力让她越来越无法阻挡。
她知道,饕鬄他似乎已经压抑不住将要破印而出了,能够阻挡住他的人只有眼前的女孩子,可是重遥,还是这么小,小到那双消瘦的肩膀都不能够承担起这份责任的重量。
还是不够,这一些还是不够,彩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在晚一些同她说吧。
那些知道以后就不会再有笑颜的事情,小重遥,她不由得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七彩的凌身似乎想到了什么围绕着重遥上下的转了一圈,泛着光彩的绫身渐渐变得黯淡下去,而重遥身上的衣服则发生了改变。
“小七......。”
伴随着重遥的一声惊呼,衣服不再是跟年少时师傅给的春衫一样的粉红,七彩凌幻化的衣服更偏重于蓝色,如同水一样温柔的颜色,其他六中颜色分明的排布其上,一条白纱的宫绫盘踞在她的肩膀上,柔顺的长发被一条凌带高高的结起,纯真中透出一股妖娆的味道。
白色的宫绫对于这样的装扮似乎很满意,趴在重遥的肩上得意的点点头。
只是......重遥的脸色似乎并不怎么好,他师父送给她的衣服啊,怔了半晌,她呆呆的近乎呢喃的问:“小七......我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