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日,暖阳和煦。墨府内,所有人都在准备着去壁凰山上的伽蓝寺礼佛,也可顺道赏赏山间春景。
此时墨拂里刚刚满十四,正是水灵秀气的时候,柳眉杏眼、俏丽多姿。
“母亲!您看拂里这一身衣物好看吗?”墨。拂里身着交领绣花琵琶袖衫和一条浅橘色褶裙,明眸皓齿,任谁看了都会喜欢上这个明媚的女孩。
墨拂里在大夫人面前开心地转了几个圈,头上的嫩粉色雕花流苏随着她的转动,响起叮铃铃的声响。
大夫人摆摆手,笑着说:“莫转了,我这眼睛都要被你转花了。”
墨拂里拉住大夫人的手,撒着娇道:“母亲~拂里好不好看嘛~~”
“好看,我们家拂里最好看了。”大夫人伸手,刮了刮墨拂里的鼻梁,慈爱地看着她这唯一的女儿。
墨拂里闻言,开心地发出来银铃般的笑声,“女儿当真想快些出门了。”
“你这丫头,穿了新衣服就想往外跑。”大夫人似有些无奈地说道,“也要给你准备婚事,及笄之后,可不能这般了。”
墨拂里坐到大夫人身边,嘟着嘴说:“那拂里不嫁了,拂里要一直待在母亲身边,一直都可以穿着新衣服出去玩。!”
“这女孩子那里有不出嫁的道理,母亲也不舍得你呀。”轻轻揉了揉墨拂里的脑袋,大夫人喃喃道。
“那拂里就行要找一个对拂里好的男人,而且一定要是个大英雄,这样就可以保护拂里,保护墨家了!”墨拂里抬起头看着大夫人,傻傻地笑着。
“好~~我们家拂里要找一个大英雄,保护拂里。”
或许连大夫人都无法想到,未来,墨拂里真的会为了一个男人,而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不久,墨家的八辆马车依次离开墨府,去山上的都是墨府的女眷。至于男丁,除了大少爷墨琛随同外,都留在了府中。。
壁凰山是离汴梁最近的山,春秋之时风景最佳。而山上的珈蓝寺也属于皇家寺庙,每年都有众多贵族去寺中礼佛,但每次都会提前说,免得去的人太多,扰了寺中清净。
到了珈蓝寺,墨拂里还没下马车,便听见大哥似是与谁在交谈。
不一会,墨琛来到墨拂里和大夫人所在的马车,只听墨琛道:“母亲,广平王与琅玕公主来了。”
思忖半晌,大夫人便带着墨拂里下车,而其他女眷则待在车上等着。
“拂里表姐!!!”琅玕公主叶初朦一见着墨拂里就开心极了,一点都没有公主架子,直冲冲的就张开双臂奔过去,拥住了墨拂里。幸好墨拂里习惯了叶初朦这般热烈的的欢迎方式,才稳住了身子没有摔下去。
叶初朦是皇后墨清河唯一的女儿,也是楚皇所最宠爱的女儿,从小便对她宠溺地很,所以叶初朦也是少有的能活的恣意潇洒的女子了。
而因为皇后和墨家的关系,大夫人常常会带着墨拂里进宫,墨拂里和叶初朦这对表姐妹关系倒也比亲姐妹还亲了。
“拂里表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叶初朦拉着墨拂里的手,跑到广平王身前,说:“这是我小皇叔,怎么样,是不是英俊潇洒,玉树凌风。”叶初朦扬起小脸自豪极了。
墨拂里对着广平王小施一礼,然后抬眸打量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两头的男人。
墨拂里也是听说过这个常年领兵在外的广平王。
广平王是当今楚皇最小的弟弟,楚皇登基的时候他才十四岁,如今也不过刚刚二十二岁,也是因此,楚皇对这个弟弟一直都特别关爱,而广平王也成了楚皇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兄弟。
看着广平王只是对自己点了点头,墨拂里如释重负,她还以为作为一个王爷,怎么都会是个傲慢性子,却未想这般随和。倒也是,能让叶初朦自豪的人,性子又怎会不好。
墨府其他马车都先行进到寺中,大夫人也上了车。墨拂里与叶初朦一道,两个小姑娘也正好去后山赏赏新开的白玉兰。而作为血气方刚的男儿,墨琛自然是和广平王一道,听听那在边塞的故事。
壁凰山后山,春日白玉兰遍山,若是从远处看,不细看的话,说不定一个晃眼会看成那冬日未消融的雪。
墨拂里最喜的便是这白玉兰,或许是因为它那优雅而款款大气之感,又或许……是那忠贞不渝爱情的寓意。
“小皇叔也最喜欢白玉兰了,我昨日去他的王府玩,那花园中最多的便是白玉兰了,那满园花香,虽不及这山中,但一定是汴梁白玉兰最多的府邸。”叶初朦突然狡黠一笑,眼珠轻转,“拂里表姐,你以后若是想去赏这白玉兰,大可不必千里迢迢到山中了。一会儿我去给小皇叔说一声,你以后就去他府中就可以了!”
墨拂里到底是个大家闺秀,听此语,的确很想去广平王处赏白玉兰。可……可她怎么能随意去男子的住处!
叶初朦看出了墨拂里的窘迫,半开玩笑道:“拂里表姐若实在想去,可又不敢去的话……不如…及笄就嫁给我小皇叔吧。”看着墨拂里越来越红的脸,叶初朦不禁笑了一声,又到:“表姐你看嘛,我这小皇叔有符合你最喜欢的大英雄的形象,又是最洁身自好的,连个侍妾都没有的,姐姐当真不考虑一下吗~~”
墨拂里的脸,红的似要滴下血一般,羞道:“乱…乱说什么嘛!这婚姻大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考虑…有什么用。”
叶初朦看着,不禁噗呲一声大笑出来,然后忍着笑意,问:“表姐今晚还是要去寺中的菩提树下祈愿?”边说,还有那忍不住的颤动,从嘴间合着话语传出,惹得墨拂里佯怒瞪了她一眼,才说了是。
“那我先回寺中了。”叶初朦想了想,脸上浮上浅笑:“今天遇见了一个小和尚叫仁生,不是人参,而是……仁生…”是自言自语吧,叶初朦说完这句话,便挥着手往寺中走回。
又过了半个时辰,墨拂里觉着赏够了,才往回走去。
晚膳后,墨拂里便去住持那儿求了个祈愿符,只是这符上并未像往常一般刻上祈求平安的话语,而且…求姻缘!
满怀春心的少女,双手紧紧的握着那符,似乎那符就是她的命根子一般。找来了一个小和尚,将寺中最高的梯子拿过来,墨拂里将梯子斜靠在树干上。
珈蓝寺中的这棵菩提树,听说是前朝开国皇帝亲手种下。如今算来也有七百年之久了。低丫处,早已被祈愿符挂满;高枝处,除了前朝皇帝所挂的“国泰民安”符外,再无一符。
墨拂里借着梯子爬到树上,可她一身裙装,在树上是极为不适。刚伸出手,想将祈愿符挂在树枝上,可奈何手不够长,够不到。
这上也不够不到了,下也踩不稳了,就这样,左脚一滑。若不是手死死抱着树干,说不定已经在地上躺着,仰望天空了。
墨拂里心有余悸地坐在树干上,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左脚脚踝处在阵阵地疼着,她心想,怕是扭伤了。
往树下望了望,墨拂里有些担忧。她这样爬梯子下去,脸还不得疼死。可…可她也不能直接跳下去啊,那不残也要疼个个把月,况且她的祈愿符都还没挂上去呢,她可不想得不偿失呢。
墨拂里伸手轻轻碰了碰脚踝处,“嘶~~”不得不承认,真是疼死她了。
无措的坐在树干上,墨拂里透过缝隙仰望着夜空,只见繁星点点,本事良辰美景,却让墨拂里心头不爽,愤愤道:“本小姐这般,是不是连你们这些星星也要嘲笑我,是不是!”
虽是在泄愤,可墨拂里依然死死抱着树干,不敢撒手。
“噗呲……”只听得一阵笑声从树下传来,墨拂里一惊,试探着问道:“谁……谁在那里!?”墨拂里探出小脑袋,向下望着。
夜已深,墨拂里只能借着留在树下的提灯和星光,看清那人的长相。
头顶银制盘丝镶月长石冠,身着赤色描金边长袍,腰配长剑;如剑般挺立的眉,似鹰般锐利的眼,无不透露着此人的身份——楚皇之弟广平王叶孟津!
不对…广平王!!!墨拂里突然有一种窘迫之感从心底升起。
她就算再怎么样,也是个大家之女啊,被男子见到这般,肯定会尴尬的。更别说叶初朦下午给她说的那番话了。
墨拂里想着,心中不禁暗骂着叶初朦,干嘛给她说那种话,害得她现在这般……
她想的出神,却没发现身边又多出了一个人。
墨拂里身子下意识的像边上一靠,正好碰着一个温暖的东西……
等等,不对,温暖的东西,她这是在树上,又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她突然下意识的向边上一弹。刚刚出口的尖叫就被一双大手堵住,而即将坠落树底的身子,也被一把揽回。
耳侧,墨拂里只听得那磁性的男声传来:“本王不会对一个小姑娘如何的。”
闻言,墨拂里这才反应过来,叶孟津可是统领三军的大将军,又怎么可能不会武功,既然如此,那这上树,还不是一跳就完事的。
墨拂里想清楚了,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她靠在他的胸膛上。
听着他的心跳,墨拂里不禁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脚不经意的一动,墨拂里的脸便纠在了一起。
“你的脚扭伤了,别乱动。”
墨拂里听着,乖乖的一动也不敢动了。
叶孟津看她乖了,便将手从她腰上放开,不碰着她的身体,却也护着她不会掉。
“王爷怎么来了?”墨拂里觉着气氛有些尴尬,便开口道。
叶孟津拿出一块还愿符道:“本王是来来还愿的。”
墨拂里想了想,展颜一笑道:“王爷来还愿,可是为了大楚将士?”
“正是。”
“拂里早便听闻王爷对身边的将士都极好,以前只是听闻,能信个三分。今日倒是又添上了五分。”
叶孟津也笑,问道:“怎的只添上五分,还差两分去哪了?”
“保留。”墨拂里笑着,如那一身花儿一般明媚。
墨拂里感觉着手中有个东西,咯的她的手好不舒服,悄悄一看,便咬唇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王爷也是来挂这符的,倒不如……帮小女子也挂上去吧。”
“嗯。”见叶孟津答应,墨拂里便要将手中的祈愿符交给他。
芊芊玉指触碰到他那温厚的大掌,墨拂里娇躯一怔,一个激灵道:“王爷可不能偷看拂里的祈愿符,不然就不灵了!”
叶孟津显然没发现墨拂里的异样,只当是女孩子心思罢了。
叶孟津将二人的符一道挂在了不远的树枝上,打上结。
叶孟津将墨拂里背下菩提树,一路。墨拂里都靠在他的后背上,静静地。
怕是太静了,墨拂里于是开口问道:“王爷,拂里听初檬说……您最喜白玉兰了。”
叶孟津轻笑,道:“你不也是?”
墨拂里显然没想到叶孟津会知道,顿时红透了脸,幸好他没看到,却也不幸他没看到。
墨拂里自知他看不到自己现在这般窘迫,于是鼓起勇气道:“王爷为何喜爱这白玉兰?依拂里所想王爷应是喜欢像佩兰这般高雅不俗而且生命顽强的才是。”
“见多了边疆黄沙,倒更喜欢这清丽的东西了。”叶孟津想了想,浅笑道:“你是墨家大小姐,不该最喜牡丹芍药这些富贵花吗?本王听闻皇后娘娘的甘泉宫中可多是牡丹。”
“二姑姑…是皇后,而拂里不过是一介世家女儿罢了,如何能比。”墨拂里停了停,又说:“拂里闲时也会去宫中见见二姑姑,拂里看的出来,二姑姑一身华服,富贵极了,可姑姑她永远都是不开心的。”
“嗯……你喜欢玉兰,日后可让初檬陪着你来我府上。”叶孟津没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了,然后道。
叶孟津常年在边疆,和一群粗犷男儿一同,对情事却是朦朦胧胧的。
这一夜,良辰美景,谁家女儿芳心失……
后来,墨拂里常与叶初朦到广平王府,而他,却常常在边疆。
第二年仲夏诗会,墨拂里女扮男装,化名玉兰公子,一身湖色长袍,如月下谪仙。论诗台上,与叶孟津对诗,绝绝才情,一时竟与叶孟津合称双壁。只是自那以后,玉兰公子便去那景行公子一般,消失无踪。
只有墨拂里知道,他认出了她。
及笄不久,墨拂里便接到消息,她要入宫。为了皇后,为了睿王,为了……墨家。
可她,早已芳心暗许。
她哭过,闹过,可毫无用处。
那一夜,她邀叶初朦去酒坊喝酒,酩酊大醉之时,她觉着有一坚实的后背将她背起,她知道是他。
泪,从眼角划过,她喃喃着,将心底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她怕,她以后再也不能说了。
她记得,她说的是:“宁承……拂里…拂里最爱你了……”宁承,他的字,她一直不敢在他的面前这般唤他。
她不知她说了几遍,只是多的好像要将这话死死刻在他的心底一般。
第二日她酒醒的时候,他却自请领兵到边疆驻守,却留了一信一玉与她。
那玉,是他贴身所带,心爱至极。
而那信上,写着:“等我两年后归来,若汝心不变,吾定不负。”
这么多年,他何尝没动过心。
这一年,他从揽云楼下踏马而归,他知道,她在,可他没有回头去寻她。他知道,她将会是他皇兄的后妃,既然如此,对她最好的方法就是默然。
而她,却也不敢让他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女了。
宁承,拂里此心从未改变,日后,也定不会变,只是不知,你…可会变了心?
莫要拂了女儿心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