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九倾本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并不觉得男子帮带发饰有任何问题,而且在她知道楚鹤寻妻之事后,便一直视他如兄长,心下只觉感激。所以她并未注意到,男子眼中一滑而过的宠溺和柔情。
“你以后的媳妇儿可是个有福的!”
楚鹤微微一怔,“你可是真心这般想?”
“当然”郁九倾转身一笑,面容被遮住,一双眼睛却灿若星辰。
夕阳最后一丝光芒洒在她脸上,光华流转,生生的撞入了楚鹤的眼里,灼痛了他的眼睛。他手微微一抖,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却硬生生转移了视线。
目光触及远处,本有些紧张的视线,阴沉了下来。马蹄隆隆,黄色被扬起半天,昏沉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污浊。怕是人数不少,这样的人数,不是沙匪,便是军队,不管是那种,都是麻烦。
郁九倾顺着他视线看去,随后转身将身后的篝火用黄沙掩埋了起来。大漠这个地方太过辽阔,虽然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可并不见得真的能碰见。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而这个位置,灭去火光,那些人不见得就能发现他们。
将马安抚,牵至一起伏的沙丘之后,二人才有低下身子,偷偷观察起来。马蹄声越发的近了,昏暗的光线下,她依稀估算了下数量,大约一百多人。而最前方的十几人,不管是两拨人的衣着还是神态,似乎都是前面的人,在被身后人追逐。
这种事儿,大漠每天都会发生许多,沙匪打劫,民族争斗,层出不穷。毕竟这里生存的都是战斗民族的子民。而这黄沙,又恰恰是掩藏尸体的最佳场所。
在这大漠中过往的行人最怕的,有两件事:一是风暴,二便是沙匪。
风暴之厉害,便不多说,而这沙匪,据说被盯上,便是不死不休,人畜无还。
光线越发的暗了,但这不妨碍郁九倾看见不远处,有两人被砍落下马,被身后紧追的马蹄践踏而过。而明日,他们的尸身便会被这黄沙吞噬,用不见天日。也算是得了一方净土安身,只是可怜了他们的家人。
“啸——”方才远在天边的鹰,此刻却到了二人头顶盘旋。
竟是海东青!郁九倾双眼微眯,心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果然见那一队几乎要与自己插身而过的人,转了方向,直勾勾的冲着自己奔腾而来。
那只鹰在给人指方向!她只觉头上三根黑线,还来不及做什么,几人已然爬上了沙丘,发现了她和楚鹤。
为首的人,身着桑兰服饰,金丝绣线,一看便知身份显贵。虽然风尘仆仆,一双眉眼却依旧精致如画,水蓝色的眸子如同清泉,隐隐地有光华流转。脸庞的轮廓线条刚毅,整个看起来却是…怎么说呢,只能用漂亮来形容,俊朗等词皆不适合。虽然面容之上一点也不女气,相反,还带了几分霸道。
还真是个漂亮的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非这般情况,她还真愿意好好端详一番。郁九倾嘴角轻轻一勾,移开了目光落在了他身后之人身上,服饰统一,均是一身米白色衣物,加皮革制的短打马甲。领口袖口,都绣着图腾。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沙匪虽然无恶不作,却是不会轻易得罪这样的达官显贵之人,怎么会对这这样一看就知不好惹的人,穷追不舍?看来这并非是打劫这么简单的事。
而那十几人看到面前的郁九倾二人时,都明显一愣。就在这短暂的一瞬,沙匪口中呼喊着不知含义的话,从两边将郁九倾,楚鹤和十几个桑兰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而那只盘旋的鹰,飞落在了那为首的桑兰男子肩膀之上,头扭了扭,也颇为讶异的打量着郁九倾二人。
男子身上的高贵之气在愈发渐暗的光纤中四溢,而那俊朗的脸上,满布的阴霾之色,说明他现在的心情十分不爽。他怒瞪了一眼肩膀上的海东青,那海东青便讪讪的落到了身后人肩头之上。
楚鹤警惕的将身旁的女子护在了身后,而这几乎近于下意识的举动,却是让郁九倾心中有些温暖,毕竟谁都渴望被亲人呵护。
她站在楚鹤身后,对上对方并不友善的审视目光,心中却是暗自诽复:喵了个咪的,又不是我让你跑这儿来的,你有本事别被沙匪追着跑啊!瞪我做甚!
不过少钦的功夫,天色已然全暗,天幕漆黑,月华如水,侵泄而下。沙匪骑着马,手上带着火把,绕着他们不停的大喊大叫,这是他们要动手的前兆,仿似一种仪式一般。
咻——一把斧头飞出,楚鹤眉目一沉,迅速带着郁九倾向后退去。刚落定,他们方才站的地方,便被飞来的斧头砸了一个坑。
郁九倾有些怒了,她不喜麻烦,可并不代表她怕。看来今夜必须出手了,若不然,怕是无法全身而退。看着功夫只算的上一般,却依然护在她身前的楚鹤,心中已然定了决心,看向沙匪的眼中一片寒光。
“不想死,就滚!”语气淡淡,却是穿过了沙匪的喊叫声,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里。
那为首的桑兰男子也是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之意。这群沙匪很难缠,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一味的回避,让海东青替他找寻帮手。他的海东青一向敏锐,竟将他引导此次,这女人定是不同寻常,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得他海东青的青睐,他倒是要看看。
沙匪更是大笑起来。一人大声说了一句什么,郁九倾并没有听懂,她会的不过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句话罢了。不过看着其他的沙匪也跟着起哄起来。她也知道那并非什么好话。
她也早知如此,也没指望一句狠话就解决问题。只不过先礼后兵,是她的习惯,她仰头发出一声狼啸。瞬间,四周应和之声四起,狼啸声在茫茫夜色中回荡开来……
数十里之外的行军营帐之中,一小小的身影趁人不备,蹿进了一白色的大帐之中。确认了大帐之中空无一人,他压低声音,对外面,招了招手,“快来呀!”
话音落,便有一个身影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跟着他进了大帐。
这小小的身影,正是御子珩,他小手抓起在桌上的一片牛肉,递到身后身影的面前,一脸兴奋,道,“我就知道,小灰灰,你能来看我,我太开心了,请你吃肉!”
他身后站着一只毛色通体青灰的狼,冷冷地横了团子一眼,打了个响亮的喷鼻后又不屑地转了头,懒懒卧在了地上。
它不过是偶然看见团子被人夹在马上飞奔,便跟了过来,谁知这小子竟带他来偷吃。偷吃就算了,给他一片牛肉,他以为自己是在喂狗么?他是狼,是狼好么!这传出去,它身为狼王的英明何在!
才半个多月不见,怎么觉得这小子的脸皮越发的厚了,竟拿着别人的食物,大言不惭的请它吃。这就算了,现在自己吃的这么开心算怎么回事!
小团子猛咬着桌上的牛肉,像发泄一般。而事实上他确实在发泄。白日那大叔竟然恩将仇报,他救了他们,不感激他,还把他撸了回来。
更可恨的是,为了妨碍他自救,还用绳子把自己跟他绑在了一起,搞的他险些被晕倒的他拉下马不说,到现在小气的连口水都没给他喝。把他晾在一边,这是对待恩人该有的态度么?哼!
娘亲说过,人要自食其力,不给他吃的,他就自己去找。他顺着香味找来,果然……哈哈哈。
狼王看着几乎爬到案几上,吃的开心的小团子,只觉的碍眼,干脆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它双耳一动,双眸猛然睁开,发出了幽暗的光芒。
“咳,咳,”团子被它幽深的目光一看,险些噎住,猛烈的咳嗽,又怕被人听见,捂着嘴巴,憋的小脸通红。“怎么了?”
狼王低声呜呜了一番,简单的告知团子,郁九倾在不算远的地方,问他要不要一起离开。
“不去不去,我要在这里等他们感谢我!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们的,什么都没得到,不是亏大发了!”
狼王扫了团子一眼,他这般,不欺负别人就是万幸了,觉得团子在此没什么危险,便急急起身向帐外跑去。
“小灰灰,让娘亲不要担心,小爷我不会给她丢脸的!”
狼王翻了个白眼,径直忽略身后的低声呼喊,无声无息的避过外面巡逻之人,跳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