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全身上下撕心裂肺的疼痛。
让郁九倾清晰的知道,自己还活着。她记得自己是在攀岩时遇到了山体崩塌,混乱中被石头击中,昏了过去。
脑后,身体上皆传来清晰的疼痛,她并没有睁眼,却也知道此刻自己的情况不容乐观。
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是么?想着,嘴角上扬,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然而下一刻,这笑意却是凝固在了嘴边。只因为耳边传来了咯吱咯吱咀嚼和撕咬的声音。这野兽的喘息声,和空气里弥漫的腥臭味,纵然闭着眼,她也能猜到身周在发生着什么。
她挣扎的睁开眼,果不其然就在她一步开外,一只鬣狗正咀嚼着它的“美味”。黑暗中,郁九倾仍是看见了一支手指状的东西从鬣狗锋利的齿间掉落下来。
她心中冷嗤一声,嘴角抽了抽。面对野兽,也不是第一次,可是鬣狗这种畜生,她实在不敢恭维。
她尽力的放平自己的呼吸。手慢慢的在自己身上探寻,眼睛在黑暗中尽力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虽然动作已经竟可能的放轻了,但异样的声音,仍是惊动了觅食的鬣狗。泛着杀气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绿光,紧紧盯着郁九倾。还不时的发出低吼的声音,粘稠的液体从牙齿间溢出,越拖越长,最终低落地面。空气一时间凝固了。
猛然间,鬣狗向前扑去。
就在,鬣狗要咬上郁九倾的那一瞬,银光划破夜色,尖锐的刀锋直接贯穿了鬣狗的下颚,痛苦的嚎叫随即声在夜空中响起,空旷的山野之中听起来,显得格外的阴森。
郁九倾推开鬣狗尸体,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头发蓬乱,浑身满是血污,身上的伤口,在不断的留着血,将本鲜红的绣衣侵蚀。
她站立在黑暗之中,安静的几乎和环境融为了一体,她看着黑暗中泛着的几处幽光,嘴角扬起一丝嗜血的笑意。
“一只,两只,三只……”
女子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虚弱,却毫无惧色,仿似不过是在河边数着偶然游过的鸭子,轻松,惬意。
看着那鬣狗齐齐扑上前来,郁九倾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心情,那是什么?无望吗?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无望?
嗖的一声,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郁九倾茫然回头,身边的本凶神恶煞的鬣狗早已不见了踪影。面前站在一群人,为首的男子手握弩箭,而箭已然离弦。
时间在耳畔流逝,她向来沉着,反应迅速,可现在却愣愣的看着那利箭向自己袭来,刺进了自己左侧胸膛。
“啊!”
雕花大床上,女子睡得极不安稳,她神情痛苦,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虽是醒了过来,身子仍是止不住颤抖。
不待郁九倾回神,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细碎的脚步声中,屋子里陡然亮了起来。
“主子,怎么了?”
郁九倾闻声一愣,转头看见一旁满是疑惑,穿着深紫色戎装的女子,才松了一口气。那是她的近身女侍——红笺。
见郁九倾神情恍惚,女子微微叹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过去,“主子,你又哭了,可是又做那个噩梦了?”
又哭了?郁九倾摸上脸庞,果然触及一片潮湿。有液体自眼中落下,落到唇边,微咸,透着无尽的苦涩。
她自十岁得知父亲被人设计陷害致死,自愿她卖身给了雇佣军团之后,就变成了一个没心没肺之人。不会感动,却会隐忍伤痛,所以多少年来,从未哭过。
可每每在那梦里,哭得颇为撕心裂肺,可醒来,却又是想不起梦里的内容,只记得有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在她醒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自己这么多年,依旧这般惦念?
心口还隐约作痛,可偏生什么都想不起来。五年前,她醒来之时,她便是一身大红色喜服,躺在尸体之中,和一群鬣狗殊死搏斗。
她本以为自己是狗血的穿越了,可当自己偶然间被红笺找到之后,她又开始不那么确定了。只因为红笺对她的习性太过熟悉,配合默契的就仿似她亲自调/教过多年一般。
而根据红笺口中所描述的事实,也的确实如同郁九倾所猜想的那样。曾经的郁九倾同她的性子极为相似,红笺本是江湖中人,被她所救,便留在了她身边,在暗中替她打理生意。
红笺不知她具体的身份,她可以理解。可让郁九倾不解的是,她竟消失过一年半的时间,连红笺都不知道她去了何处。这并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而这五年来,那一直挥之不去的那股梦魇,也让她颇为在意。
只是,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郁九倾深吸一口气,接过红笺递过来的水杯,轻啜了一口凉水,让自己平复了一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将尽。”
“如此,去叫楚鹤收拾一下,我们提早出发。”
“主子,他早准备好了,每次有凝魂草的消息时,他可都会彻夜准备,生怕有所闪失呢。”红笺恳切的说着,“我觉得楚公子真的很有心,对主子你和团子都很好。”
“再好,等他找到他要找的人,都会离开。”郁九倾淡淡的说着,听不出喜悲。
“可是主子……”
“你也去收拾一下吧,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哦!”见郁九倾并不希望自己谈及此事,红笺只好讪讪的哦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看着红笺离去的背景,郁九倾却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楚鹤又没顾得上休息么?自三年多前就一直在寻找凝魂草,得到的消息也不在少数,真真假假,楚鹤却每次都极为认真,比起来,竟是比她这个做娘亲的,更心疼团子。若不是一早就知道楚鹤有未婚妻,自己怕是也会如红笺一般想法吧。她淡淡一笑,不管如何,这份恩情,她不会忘记。
片刻凝神之后,郁九倾便起身收拾妥当,走入了临近的一间屋子中。借着外间的烛火微弱的光亮,郁九倾走到床边,替床上安睡的小人儿掖了掖被角。眼中难得的柔软。
她一身大红色锦绣喜服醒来之时,便已经怀上了这个小糯米团子。虽然她遍体鳞伤的被扔在了乱葬岗之中,还中了毒,自己自身难保;也从未有当母亲的念头。但她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却从未有过剥夺这个鲜活生命的想法。
只可惜,楚鹤一身精湛的医术,救了她的命,却是解不了小团子的苦。因为她身上的毒未及时解,殃及了小团子。每隔三个月,他都会毒发,忍受那刺骨的疼痛。
边关大漠,她会万里迢迢跑到这漫天黄沙之中,开了一间客栈,也全是为了找到那能解团子身上毒的凝魂草。郁九倾看着床上那小小的身影,回想起那小人,紧咬牙关,脸色苍白,明明很痛苦,却怕她担心,不肯叫出声来的模样。她双手不由的握紧起来。
团子痛一分,她的心中的怒便积攒一分。她向来不是以德报怨之人,这笔账,等她找到凝魂草,治好团子之后,一定会将这些人,一个一个揪出来。他所受的痛苦,她一定要在那些人身上,一并讨回来!
“娘亲,糖醋里脊!”
郁九倾的怒火,被团子的一句梦话所冲淡,她无奈摇摇头,“做梦也不忘吃,可别等我回来,变成个胖子。”
在小团子额头轻轻一吻,郁九倾消失在房间内。
夜幕漆黑,却衬得星辰越发的亮了起来。三人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客栈之外,没有惊动任何人,消失在了漫漫黄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