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一角,摆放着大名郡主带进京的大铜镜。条几上,又是一面装饰用的古铜镜,保养的明晃晃,照人也清晰。黄花梨木的圆桌上是镜台,预备郡主梳晚妆。
大名郡主起身来,在房中踱了几步,她婀娜的身姿就无处不在。每看一眼,自己都觉得翘然挺立的身姿,和昨天、前天……以前的无数天一样,骄傲的好似牡丹花。
再加上高贵的出身,她是益王殿下的嫡女长女。
这样的美人儿应该风闻风变色,云卷云丢魂。怎么可能把一个民女放在眼里?
怎么可能让未来的夫婿把她看轻?
继续展露自己曼妙的身姿,间中,不忘记把楚芊眠和上官知又是一顿的嘲讽。
“凡鸟也想攀高枝,哼,她也配。今天要不是我紧盯着上官公子,在那偏僻的小角落里,不知道两个人还能做出来什么。”
丫头跟着抱不平:“是啊是啊,国舅夫人亲口许给官媒婆,只等王爷王妃一到京里,就把您和上官公子的亲事定下来。这个节骨眼儿上,上官公子却为个民女大张旗鼓的,这也太不像话。”
“这就是有宏才大略之称的上官公子?这就是胸怀韬略的上官公子?为了个民女带着礼部尚书、当值御史,把顺天府衙役三班全带上,就为给一个民女证名声?他还把本郡主放在眼里吗?”
虽然还没有正式联姻,但大名郡主对自己有用不完的自信。对外面说过,为了亲事她进京,而上官知还没有亲事。她生得艳丽无双,又出身高贵,已收到上官国舅和夫人明显的好感。别的姑娘要是聪明,还不赶紧的知难而退,离上官知远而又远。
但是显然有人不知趣,上官知先是和一个姑娘外加一个纨绔在小角落里私会,大名郡主凭女人的直觉已经觉得哪里不对劲。而现在呢,水落石出。那姓楚的姑娘是纨绔的未婚妻子。这里面有上官知有什么事呢?
女人的直觉让大名郡主心生不悦,这还用问吗?美人许给纨绔多让人怜惜啊,那上官英雄救美人去了。
如果只这一件,她可以忍。但是上官知又去了楚家为那姑娘证名声——跟去的礼部尚书不会嘴快到今天就说出去,当值御史不会,顺天府尹也不会,但顺天府的衙役三班可是嘴碎的,大名郡主的消息得来的不贵,二两银子就从头听到尾。
在丫头的骂声里,大名郡主仔仔细细的想了想。嘴角又勾出轻蔑,冷冷淡淡地道:“哼,母亲说过,天下的男人没有不偷嘴的,雄才精明的有这德性,智谋双全的也有这德性。”
懒懒打个哈欠,故作不放心上的道:“我就满足他好了。”
眸光如房外月光般明亮流转,没有一处不填充满郡主的骄傲和嚣张。她的话,也离不开这眸光的本性。
话声里,一层一层的添着对上官知的不屑。
“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蠢物!都认为女人的脸面可以削,而他自己想爱谁就爱谁。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也罢,看在他少年英俊上,我低个头给他。也罢,看在国舅把持大半的朝政上面,我低个头给他。也罢,看在皇后娘娘老蚌不易,终于生下嫡子殿下,我就低这个头吧。”
“我的父亲有兵权,国舅手中有权势。国舅夫人的话意里,分明等父母亲进京以后,这亲事就可以定下来。等到我成亲以后,皇嗣年幼而国舅离壮年之末不远,我的夫君又是这种怜香惜玉的色胚,只有我大名是清醒人。天下都昏我独醒,这个天下,不等于是我大名的吗?”
大名郡主说到最后,神色里满满是为自己的陶醉,人都快站不稳。后退几步,在一个铺着竹垫的瓷凳上坐下,把自己狠狠的夸赞一番。
“我做小伏低,我愿意花百般的心思讨好他,他会不会感动的对着我叩一百个头?呵呵…。”
她发出快活的轻笑声。
眯着的眼睛看着自己嫣红的长长指甲,仿佛那里无时无刻不智珠在握。
……
京中都称为重地的地方,首要的是皇宫。
仅次于皇宫的地方,在前朝可能会有皇叔府、皇弟府、皇子殿下府第。
在本朝,第二重要的府第——上官国舅府。
国舅府年年都公开给百姓们赏花,实在是里里外外的花房太多了。花香在夜风的送行之下,把大大小小的院落亭台萦绕,无端的平添幽香静丽。唯独有一处的院落,不管花香怎么浓,也压不下去这院落里的严肃慎重。
这里,是上官国舅的外书房,是他平时会见下属的地方。
一道道左右着全国政局的公文也从这里发出,积累的威慑无时无刻不在青砖缝碧叶隙里。人离的稍近些,想不肃然起敬都难。
这样的地方,案几上一定有高高的公文,房里的墨香也化不开的郁积着,主人一定伏案头也不抬。
上官知走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烛台下面的父亲上官国舅,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提笔飞快书写。
“父亲,您答应过我和母亲,今天早睡。”
上官知两道修长入鬓的眉宇轻轻耸起,装着看不到两个小厮在他后面进来,轻手轻脚地往案几上又添一叠新到的公文和信件。
“是吗,我有说过?”
上官国舅总算放下手中笔。
这对父子极为相似,都是斯文儒雅的面庞。不同之处在于十五岁的上官知朝气蓬勃,而国舅上官长久居上位,安静的坐着也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适才,他伏案批阅公文,整个房间随着他的凝神而陷入寂静。而他扬起面庞,随着眸光不经意的转动几下,飞扬和强横从家具到地面,从房顶到门窗,似乎无处不在。
对儿子露出微笑,强横下去一些,慈爱把房中占据——这就是国舅上官长,不举手不投足已经是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