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干~”
“干~”
“干~”
主座朱纯臣,接下来是徐希皋和张维贤,依次坐着的是丰城侯李承祚、成山侯陈国柱、安远侯柳祚昌、恭顺侯吴汝荫、宁阳伯陈光裕、安乡伯张世恩、遂安伯陈玮、广宁伯刘嗣爵、阳武侯薛濂、保定伯梁世勋,基本都是靖难之役的功臣。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堂外的庭院里摆了十多桌,同样是气氛热烈。
“仅一日,粮价翻番,依我看,五倍可期。”
“不可能,今日没人弹劾,明日必有人啰嗦,但是粮食紧缺,两倍保底。”
“是啊,京城八成粮食都在我等手里,说缺粮,那就一定缺粮,低于两倍,绝无出售可能。”
李守锜听着众人议论,只觉得满嘴苦涩,全无发财的喜悦。
别看这群人高谈阔论,但是一百五十余年下来,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姓氏,唯有大堂里的诸人不变。
爵位才是根本啊。
现如今,他就指望着几个进了京营的儿子能把爵位重新挣回来,好重新回到大堂里去。
那里才是富贵的保障。
不得不说,老朱家还是讲信用的,只要不造反不犯罪能生儿子,勋贵真的是与国同休。
就是工资有些低。
当然,大明朝上下的工资普遍低。
工资不够花怎么办?
搞兼职啊。
他们不是五军都督府就是京营任职,手底下大把的精壮汉子可用。
操练?
不存在的。
拉出去包工程。
工程总是有限的,没活了怎么办?
拉出去种田。
地主家把田租给佃户还要分成,雇佣长短工要给工钱饭食,他们全无这样的烦恼。
国家的兵,管吃管住有军饷,零成本。
赚麻了。
田越来越多,粮食越来越多,靠拢过来的大小地主越来越多。
朝廷仓库里的粮食当然是最多的,但是这些粮食各有去处,能够进入市场的也会经过他们的手。
不知不觉,这群人就垄断了京畿地区的粮食市场。
所以李守锜能够交出去三十万,徐希皋捏着鼻子认了十万呢。
只要爵位在,收益永远不会断。
当然,五军都督府只剩下个名头,他们失去了免费劳动力,也在寻求转型。
转型是以后的,大赚一笔就在眼前,当然先把银子搂进地窖再说。
就在李守锜惆怅时,一人匆匆进来。
李守锜认识,乃是京仓实际管理人、户部主事查文。
查文看都不看外庭百余人一眼,径直进了内堂,找到了朱纯臣,说道:“成国公,毕自严松口了,京仓二十五石粮食,全部出给我们。”
“哈哈哈,我就说,天下哪有不贪钱的官儿,好,这事办的不错。”朱纯臣很痛快。
“国公,只是他要二两二一石,并且要现钱,让今晚送过去……”
“操,真踏马黑,平常一两银子不到,他倒好,居然想吃大头!”张维贤气坏了。
“这样一来,岂非白忙?”徐希皋同样不满。
京城六十万口,一个月三十万石粮食,十一月初到二月底四个月,总计一百二十万石。
按照他们估计,前期把粮价顶到四五倍,等朝廷干涉,降到两倍。
算下来的话,能多赚一百四十万两的样子,十三家分一百万,其余人分四十万以及正常的利润。
毕自严张口就是二十五万,实在太过分了。
没算错,就是二十五万。
给二十五万两银子,等来年粮价下来,再还二十五万石粮食把库存补齐。
就问你这操作秀不秀。
一切都是套路。
“那狗贼居然挣得最多,直娘贼……”张维贤骂骂咧咧。
朱纯臣咬牙切齿地说道:“给,不给不行,百姓愚蠢,若是朝廷平价出粮,我等也难赚。”
“好了,送过去吧,和气生财嘛,以后的合作多着呢。”徐希皋打了个圆场。
“这么贪,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皇帝籍家了。”张维贤不甘心。
不甘心也没法啊。
不给的话,朝廷放粮,百姓误以为粮食充足,价格就涨不上去,最多也就涨两成的样子。
十几万两,塞牙缝都不够。
这么一闹,大家没了心情,各自散去。
查文带着二十五万两银子送到毕自严家,完成了交割。
待查文离开,几人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陛下,如何?”郭允厚笑眯眯地问道。
“朕本以为如同商人一般低买高卖,赚个几万两就不错了,没想到郭阁老才是大手笔啊。”朱由检表示服气。
按照他的想法,趁着高价抛售一批粮食,等把粮价打下去再买回来,从中赚一笔差价。
万万没想到,郭允厚居然玩期货。
空手套白狼,不愧是开源节流郭尚书。
“陛下,大权在握,日进斗金,不可不察。”袁可立点了一句。
就在这时,新科东厂理刑百户吴先敬来了,呈上了朱纯臣等人的宴会情况。
从分赃方案到骂骂咧咧,一句不漏。
东厂认真起来,大臣们睡觉都要想想梦话怎么说。
朱由检把折子递给袁可立,说道:“袁阁老,是否可以处置这帮勋贵?”
“陛下不可。”袁可立说道:“勋贵,乃是国朝信用的体现,若是把他们全部革除,则封赏毫无诱惑,谁还会为陛下效死呢?”
“罢了,还是徐徐图之吧。”朱由检摇头。
唐才因为世袭指挥佥事而埋头加班,抬头一看,卧槽,勋贵都被扫了,老子指挥佥事能传几代?算了,勾栏听曲去。
兵将同样这么个意思。
大家卖命,求的就是世代富贵,而大规模扫除勋贵,是绝了大家的念想。
田尔耕家有世券,为什么可以杀?
这家伙是次子,他哥不绝后,世券跟他没关系。
至于李守锜……撞皇帝枪口上了,自认倒霉吧。
总之,偶尔削一个没关系,不能引发大规模的恐慌导致叛乱。
朱由检估摸了下时间,道:“夜色已深,诸卿早些休息,明日早朝按计划行事。”
“恭送陛下。”
等皇帝离开,毕自严忍不住问道:“若是勋贵们来取粮食怎么办?”
“给他啊。”郭允厚诧异地问道:“难道你想赖账?”
毕自严感觉有些凌乱。
“景会啊。”袁可立笑眯眯地说道:“尔虽擅长理财,却太过刚正。
且不说勋贵们敢不敢来取,就算来取,在朝廷法度之下,焉敢囤积居奇?
今日宴会名单,少则三两万石,多则十余万,随意抄掠几户,京仓足矣。”
抱歉,我还是太年轻……毕自严沉默了。
“景会啊,记住,法度才是理财之本。”袁可立拍了拍毕自严,背着手上车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皇帝如往常一般抵达校场。
京营兵还是在走队列,而那些勋贵子弟则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修马圈。
修不好无所谓,主要是打磨其心气,反正忍不了的可以打报告走人嘛。
转了一圈,袁枢和杨御芳跟在一个老者后面快步走来。
“臣骆思恭(袁枢杨御芳)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朕安。”朱由检扶起骆思恭,说道:“卿年逾六十,依旧不得安养,朕甚是愧疚。”
愧疚就别叫我啊!骆思恭暗暗吐槽一句,说道:“为国效力,臣之所愿也,蒙陛下召回,甚是欢喜,因此快马加鞭赶回。”
朱由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此便好,由卿掌管锦衣卫,朕可高枕无忧。”
说起来召回骆思恭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记忆里,田尔耕之后是骆养性,而如今的骆养性还在家待着呢,于是启用骆思恭。
倒也不算是勉强。
骆思恭在锦衣卫指挥使任上干的还不错,又比较擅长对外,正好给锦衣卫改革做个铺垫。
最主要的是,朱徐张三个不成器,骆思恭可以轻松压制,不用担心锦衣卫出问题。
寒暄几句,话题转到了袁枢和杨御芳的任务上。
“大体没什么问题,臣完善了几处细节,并换了几个人,今天便可以派出。”骆思恭说道。
“朕怀疑张朴曾为内奸中间人,是否要擒拿审问?”朱由检问道。
“陛下圣明,张朴定然牵涉期间。”骆思恭没问原因,先捧了皇帝一句,才道:“只是此时不宜打草惊蛇。
其实这事不难查办,只需往各市口走一遭,看看各家带什么出关便能得知详细。
只是敢问陛下,是即时擒拿还是放长线?”
还没上岗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就这态度,难怪执掌锦衣卫十二年。
朱由检沉吟片刻,道:“查清楚先看着,朕尚在考虑。”
如今形势大变,朱由检也不清楚陕西民乱会发展成什么样,同样不知道建虏是否如期而来。
但是京营练好了的话,他打算把建虏放到蓟镇附近打一场。
以如今的局势,小败可为不败,平局可为赢,小赢则为大捷,真把建虏包了饺子?没法吹了。
不用担心被揭穿,袁崇焕击退建虏进攻就是宁锦大捷,皇帝御驾亲征吹一波怎么了?
前提是不能把裤衩子输掉。
光屁股不怕,只要遮住脸别人就不知道是谁,但是冷啊。
冒险打仗的目的自然是树立皇帝威信,增加中枢威慑力。
皇帝刀子很硬的,都小心着。
如此,推行一些敲边鼓式的改革则会容易许多。
袁枢杨御芳两个小年轻不清楚皇帝的心思,骆思恭这个老狐狸则看出了端倪。
留着内奸,唯一的作用就是勾引建虏入关,别的意义都不大。
看破不说破,骆思恭领命,表态:“陛下放心,臣定然安排妥当,待抓捕时,一只狗都走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