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一样。
最初,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可她却不知不觉间,打消了他的疑虑,叫他一步步松了心神,他也放任她走进了他的心里,还想要她生下他们的孩子。
哪怕她一直拒绝他,与他虚于委蛇,他一直视而不见。
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他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甜蜜来,临行前,她说好了等他回汴州的。
萧景忽的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十分悲凉,时至今日,他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蔡氏,这个姓氏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
那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不是蔡寅长女?
她是谁?
原本答应等他回来的妻子,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顶替蔡氏,嫁给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手轻轻的落在棺材上,仿佛是萧景生怕惊着了沉睡中的她。
他很后悔,当日明知夏氏母女不妥,却还是为了母亲,选择委屈了她。
她一定很伤心。
早知今日,早知今日,她会死于夏月的毒药,他...
她明明告诉过他的,可他不信!
夏月说的没错,她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是他放任了夏月,滋长了夏月的野心,也是他不信她,叫夏月这条毒蛇,屡次朝她下手。
他心神剧痛,从陈州一路疾驰,赶回汴州,他一刻也未曾合眼。
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疲惫,原本是想要着早日见她最后一面,可他此刻,却不敢见她。
他害死了她!
萧景心疼如同刀绞一般,脸上满是悔意。
手下的黑漆棺材,明亮如镜,萧景的影子落在上面,他忽然想着,这棺材里,躺的是她吗?
萧景沉寂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一旁的百宁早就被刘七所说的消息震的七荤八素,再看向萧景的背影,他的心里不免得难受起来。
大人骤逢噩耗,却接连被蒙骗,这叫人如何能承受?
“百宁!”萧景沉声说道:“开棺!”
“叫仵作来!”
百宁抬起手臂,擦了一把眼泪,大声应道:“是!”
扬声喊人去叫仵作进来,百宁忙撕下一片衣袖,递给萧景:“味道肯定难闻,大人遮一遮罢!”
萧景摆摆手。
百宁只得作罢。
仵作进来候着,侍卫们上前,合力将棺材打开,一股子尸身腐败的味道弥漫出来,充斥着整个殿内。
侍卫们退开,仵作上前,仔细查验着,“咦?”的一声,微微疑惑。
萧景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仵作,急问道:“如何?”
“可查出什么了?”
仵作回身,赔笑着道:“大人,小人还没验完!”
“请大人再等等!”
百宁请萧景出去,“这里场面不雅观,大人还是出去等罢?”
“您在这里,仵作难免紧张!”
萧景只得大步走出去,立在檐下,看着寺庙上方的天空出神。
两个时辰后,仵作脱下验尸的衣衫,净了手脸,这才走到萧景面前回话:“大人,棺中的人,与我当日所验之人,不是同一人!”
萧景猛的斜了百宁一眼,眼神冷厉的像要噬人一般。
百宁神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了,连连叩首:“大人,当日是我亲自看着人,将夫人收敛在棺中的!”
萧景沉着脸,示意仵作接着说。
仵作又道:“当日确实是我与这位亲卫一起验过,夫人气息全无。”
“已经了无生机!”
“饭菜中也查验出了毒药,只是今日查验,棺中之人,体内却并没有毒药毒死的迹象,反倒像是被殴打致死,尸身骨骼断裂七八处,脾脏破裂出血而死!”
百宁目瞪口呆,不明白为何不过几日,棺材中居然换了一个人,他忍不住叫道:“大人,我明明...”
萧景看了百宁一眼,挥手示意仵作退下。
百宁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神情沮丧难堪:“大人,您罚我吧!”
“都是属下失察!”
萧景隔空点了点百宁,声色俱厉的斥道:“你这混账东西,枉我往日夸你机敏,你就是这般办事的?”
“居然被人蒙蔽至此!”
百宁耷拉着脑袋,沮丧的听着萧景的训斥。
萧景怒道:“还不起来,去看卫戚来了没有!”
“是!”百宁瞬间精神了,一跃而起。
萧景长吸了一口气,眼中一丝疑惑闪过,棺中不是她,那她的尸身在哪?
谁将她的尸身偷去,想做什么?
百宁和仵作验过,她确实死了,绝计不会出错。
万一呢?
万一,她没有死呢?
萧景心中升起来一丝丝希冀,她若没有死....
他面容坚毅,神情坚定起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管她是生是死,他一定要找到她!
卫戚快步进来,躬身行礼道:“大人!”
萧景极快的回神,沉声道:“两件事!”
“第一,你即刻着人,去查城中近日死亡,与夫人年纪相仿的女子,重点是被殴打致死的!”
“看看是谁,买了那女子的尸身,放在夫人的棺中!”
“第二,夫人的尸身被人掉换了,你亲自带人,将当日夫人暂时落脚的客院、存放尸身的偏殿,乃至整个寺庙,都清查一遍!”
“不要漏掉一点蛛丝马迹!”
“是!”卫戚答应着去了。
卫戚统领的汴城司,是他仿着朝廷靖安司所设置的,主要统摄整个北郡贼事策防,是直属于他的情报机构。
收集情报是把好手,他侦查追踪痕迹,同样是一把好手,军中不少斥候,都是由他一手训练的。
大半日后,卫戚回来了,到萧景面前回话:“回大人,夫人出事当日,汴州大雨,将寺庙内外痕迹冲刷的干净,且寺庙里香客众多、人群混杂。”
“不过,属下在偏殿背后的窗下、寺庙通往后山的墙头,各发现半枚黄泥脚印。”
“属下带人翻过院墙,一路追上了后山,在半山腰一颗树下,发现了这个。”
卫戚掏出一枚小巧的珍珠耳饰,双手奉给萧景。
萧景接过,放在眼前细看,忽的脸上有一抹戾气闪过,他点了点头道:“这是夫人日常带的!”
将那枚耳饰紧紧的攥在手心,萧景示意着卫戚:“你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