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撩起帘子,看着萧景孤寂的背影,摇了摇头。
一转身,幕僚易衡越过万安,看了一眼营帐内的萧景,低声问道:“大人还是不肯用饭?”
万安愁眉苦脸的摇摇头:“自从接到消息,就没碰过饮食,这饭菜都热了三遍了!”
易衡长叹一声:“哎!”
“这叫什么事?”
“好不容易娶个喜欢的夫人,转眼阴阳两隔!”
万安抬手擦着眼泪,双眼通红的说道:“大人若是待夫人,与之前那两位夫人一样,也就没这烦恼了!”
“你这小子,懂什么?”易衡瞪着万安,轻斥了一声:“大人自小艰难的很,总得有个真心喜爱的人,这辈子,才能不那么苦!”
“你没见着大人前阵子,笑容都多了些?”
万安吸了吸鼻子,扭着头气呼呼的道:“那夫人难道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百宁怎么敢拿这等大事扯谎?”
“百宁也是的,大人专程留着他,护住夫人,这才几天?”
“夫人居然被人毒死了?”
易衡摇摇头,无奈的说道:“还是我这把老骨头去劝一劝,叫大人先行回汴州,祭奠一番,也免得日后遗憾!”
万安愁道:“那颍州…..”
易衡摆摆手:“丢不了!”
“那梁家公子,哼哼!”
“杨焕就能打的他满地找牙!”
“那大人为何要亲征?”万安怔怔的问道:“若不亲征,夫人许就….”
“噤声!”易衡正要细细分说,营帐的帘子从内掀起,萧景立在营帐内,双目血红的看着二人,哑着嗓子道:“召集众将领来中军大帐议事!”
“是!”万安应下后,转身疾步去了。
将去颍州督战一事安排下去后,萧景留下了易衡,垂着眼睛沉默半晌,声音沙哑着问道:“先生,我是否儿女情长了些?”
“大战当前,我竟然想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易衡看着萧景郑重其事的说道:“实不相瞒,大人此刻才有了点人气儿。”
“自娶了夫人后,您才有了点笑模样!”
“以前,您常驻兵营,要不就是各大营巡防,整日只想着与其他几家作战,哪里有这个年纪的朝气?”
“我是看着您长大的,您身上背负着的担子过重,可惜了….”
易衡语焉不详的话,叫萧景又是好一阵沉默。
万安在帐外回道:“大人,人马点齐了!”
萧景起身,长揖到地:“一切仰赖先生,我先行赶回汴州!”
易衡急忙避开了:“大人言重了!”
萧景大步出了营帐,带着近卫们,连夜赶赴汴州。
萧景勒马停在隆庆寺前,一早接到消息的百宁早就等在山门外。
见着萧景赶了回来,百宁又是愧疚,又是担忧,疾步上前:“大人!”
萧景的面容较之前清瘦许多,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下巴上胡子茬青黑一片,全无平日的威严。
他翻身下马,看也不看百宁,只大步朝寺内走去。
百宁急忙带人转身跟上。
看着萧景神情冷肃中带着几分悲痛,百宁的眼眶热了起来。
“她在哪?”萧景目视着前方,忽然问道。
百宁急忙指引着萧景到了偏殿。
萧景的眼神从偏殿里一溜七八具棺木上扫过,压抑着怒气喝道:“哪个是她?”
百宁急忙走到最前面那具棺木,示意着:“是这一具!”
萧景的脚步犹如定住了一般,他怔仲的看着那棺木,眼中情绪翻滚着,隐隐有雷暴聚集。
好一会儿,萧景才缓缓的走到那棺木前,抬起手,轻轻颤抖着扶上棺身,他沉声说道:“开棺!”
“大人,不可!”万安和百宁齐齐出声劝道。
百宁急道:“大人,天气炎热,夫人尸身恐已经...已经腐败,大人还是不要看的好!”
萧景的肩头微微颤动,他声音沙哑着道:“我如何能不见她最后一面?”
百宁低头擦了擦眼泪,阻拦着道:“大人,夫人...是我亲自验过的,确实没了气息!”
“还是不要打扰夫人,叫她早日入土为安的好!”
殿内气氛凝滞。
“都出去!”萧景的声音沙哑暗沉:“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百宁喃喃道:“大人....”
“出去!”萧景头也不回的喝道。
百宁只得带人出去了。
一炷香后,萧景开门出来。
百宁急忙迎了上去。
初升的日光照在萧景满面风尘的的脸上,隐隐有几道斑驳的泪痕。
百宁心里一震,急忙低下了头。
萧景出了偏殿,大步进了客院。
候着他坐下后,百宁急忙接过手下递来的浸了水的帕子,双手递给萧景。
萧景接过来,将冰凉的帕子覆盖在脸上,沉声问道:“可查出什么了?”
正在这时,门外侍卫来报:“柯长史与刺史大人,在门外请见大人!”
百宁上前一步,躬身道:“大人可要见他们?”
萧景将帕子扔在一旁,看了百宁一眼:“请他们进来!”
汴州刺史周庭与长史柯郢联袂而来,朝着萧景行礼。
萧景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汴州事务繁杂,二位大人不必特意来此。”
顿了顿,萧景垂下眼帘,声音沙哑的说道:“内子的事,是私事!”
“我自会处理,不必刺史府出面!”
周庭与柯郢双双对视一眼,柯郢上前一步行礼道:“大人明理,只是夫人在寺里出了这等事情,下官等人怎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事发当日,我也在寺中,也曾协助了您的近卫一同排查凶手。”
顿了顿,柯郢语气激昂愤慨的说道:“此番大人回来,正是悲痛之时,下官本不该在此时进言!”
“只是您的近卫百宁,在夫人中毒身亡后,为排查凶手,竟然下命封锁山门!”
“还从城外大营调兵!”
“且越过刺史大人,下令全城戒严、关闭城门!”
“他严刑拷打寺里的僧众,将千余民众强行羁押在寺中,逐一排查,足足两日才放人!”
“当日又放纵手下与民众发生冲突,导致民众拥挤踩踏,伤百余人,险些酿成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