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他开口,薛洛道:“王爷不是说,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逛街吗?今日便好好挑选一番吧。”
李玄然回了神,转了转幽潭般的眼睛,幽幽道:“平日都是宫里赏什么,我便穿什么。我家中没有女眷,无人替我挑选。我自己也不会挑。”
说完便看着薛洛,那眼神有些期待,还有些微妙的可怜。
薛洛最怕旁人的示弱,正因为如此,从小到大每次薛沁闯了祸,可怜巴巴地求到自己面前时,都是自己替妹妹抗下“狂风骤雨”。
她叹了口气:“那好,那我替王爷挑吧。”
织云坊店面很大,生意做的好,客人自然也多。
不少女娘瞧见了李玄然,胆小的,都纷纷背过去,害羞地低下头,用余光偷偷瞟着;胆大的,便拉着身旁的人兴奋地低声议论:“是永乐王!王爷真是惊为天人!怎会有人生得如此英俊啊?”
薛洛从衣料架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耳朵里听到的全是对李玄然的爱慕与赞叹。她转头看向李玄然,李玄然的表情甚是平静,毫无波澜,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薛洛随口调侃了一句:“王爷从小到大,想必已经听厌了赞赏之语了。”
“没有。”李玄然摇了摇头,显得很诚实。
薛洛不由得生出了好奇心,“为何?这织云坊中走上一圈,对王爷的赞叹不绝于耳,我还以为王爷早就习以为常了。”
“因为夸奖的话,从自己在意的人口中说出,才会感到真心的喜悦,”李玄然认真道,“你觉得呢?”
薛洛想了想,觉得李玄然的话很有道理,点了点头,“王爷倒是通透。”
李玄然便笑了,笑容与往日的彬彬有礼不太相同,仿佛是从心底里渗出来的愉悦。
薛洛没注意到他的笑容,她走过一排排衣料架,仔细挑选着适合李玄然的布料。
李玄然很是听话,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薛洛后面。
今年时兴紫色系的衣料,因而布料架上紫色的最多。她拎起了一匹纱绫,那紫色的轻纱便隔在了二人中间,李玄然站在紫纱后面,伴着室内影影绰绰的光线,张扬的俊美便显得朦胧而神秘了。她又拎起了一匹杏黄色的细葛,衬得李玄然像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哪里是什么人靠衣装马靠鞍?
明明就是人长得俊俏,穿什么都好看!
李玄然瞧着薛洛认真的样子,微微偏了偏头,偷偷露出了一丝笑容。
薛洛走到了一匹锦葵红涛水波的吴绫面前,看了看李玄然,又仔细比划了一下,想了想,才道:“还是红色最好看,这匹与王爷最是相称。”
李玄然清了清喉咙,站直了点儿,像一棵挺拔的树,“是吗?”
薛洛点了点头,沉浸在比划眼前五彩缤纷的布料中,喃喃自语:“长兴城许多人本就爱穿红衣,可王爷的红衣穿得是最引人注目的。不过,王爷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应该是好看的……”
说到这儿,薛洛才惊觉,一门心思地挑选布匹,竟无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也不知道李玄然听到自己的碎碎念没有?
薛洛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她连忙转过身,背对着李玄然,磕磕巴巴道:“就,就这匹吧。”
李玄然毫不犹豫地抱下了那匹锦葵红的吴绫,眼中满溢着欣喜的笑意,“好。”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柜台前,薛沁等人已在那里候着了。薛沁一瞧见二人来了,立马迎了上去。又看见李玄然抱着的布匹,笑嘻嘻道:“王爷,我二姊的眼光最好了,她选的一定适合你。”
李玄然淡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薛洛看见魏寒松手中抱着几匹料子,颜色很是沉稳,不像是年轻人会穿的。想必是魏夫人挑选的。
她有些疑惑,问向魏寒松:“这儿是没有魏郎君心仪的料子吗?”
魏寒松摇了摇头,笑道:“前些日子,同窗们送了我几匹布,够穿了。”又补充,“省些零花钱,以后有机会请大家吃酒。”
魏寒松一向识趣,说话也很幽默,薛洛便嫣然一笑。
李玄然瞧见薛洛脸上的笑容,抱着布匹的手便紧了紧。
薛洛指着魏寒松手上的布匹,对方娘子道:“掌柜的,这几匹料子我来买,从我放在这儿的银子里面扣。”
魏夫人连忙掏出手袋,“怎能让二姑娘付账?还是我来吧。”
“夫人不必客气,”薛洛按住了魏夫人的手,“这便算做我送给您的见面礼,聊表心意。”
见面礼?
什么见面礼?
难道是……
李玄然心中警铃大作,警惕地看着魏寒松。可魏寒松抱着布匹,脸上的笑容清爽干净,正对着薛洛道谢,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意思。
李玄然清了清喉咙:“那我的这匹……”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期待着薛洛的回应。
薛洛有些惊讶于李玄然的幼稚,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对方娘子点了点头,“王爷的这匹,也由我来付。”
李玄然心中暗喜,脸上却很是矜持,“那便多谢薛二姑娘了。”
方娘子将布料尽数包好后,几人便各自告辞了。
李玄然注视着薛洛姊妹二人的背影,直到二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才抱着布匹上了车。
掠羽看见他心情大好的样子,撇了撇嘴,“王爷怎么如此高兴?不过就是与薛二姑娘一起逛了布坊嘛。”
李玄然没有理他,摩挲着手中的布包,想起了薛洛为自己挑选布料时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掠羽坐在驾车位上,看着魏家母子远去的方向,有些好奇道:“那魏家郎君是什么人?属下瞧着薛二姑娘对他不一般呢。”
李玄然瞪着掠羽的后背,眼神如刀。
掠羽突然后背一阵发凉,连忙找补:“什么人能与王爷比呢?王爷雄才伟略,英俊潇洒,人见人爱……”
李玄然没有答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日在太液池边,错失了机会。罢了,往后总会还有机会的。”
他看着手中布包透出的淡淡红色,又补了一句:“她的心思,想必我还是能琢磨明白的。”
堂堂永乐王,遥领滨西大都护,手握五百伏虎卫,呼风唤雨,咤叱风云,居然沦落到要去琢磨一个姑娘家的心思?
真没出息!
掠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