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便进入七月了。
七月初七是乞巧节,也是薛洛的生辰。因着薛洛从小患有癔症,家中长辈总是盼着能过到每一年的生辰——因为长了一岁,便又有了新的希望。
在薛洛的生辰时,薛老夫人和薛夫人总是发下不少赏钱。故而每年这个时候,薛府总是格外的热闹。
在七月初七那一天,大伙儿都是早早起了,准备薛洛的生辰宴。待中午用完饭,收拾清爽了,晚上便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出门时间。
乞巧节之夜,是长兴城为数不多没有宵禁的晚上。除了青年男女们,其他的男女老少也会一起到街上玩乐,车水马龙,人流如潮,好不热闹。
今年薛洛的生辰宴有些不同,因为薛沁背着家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给永乐王府递了帖子。待到发现时,回帖已捏在了薛夫人的手中。
薛夫人捏着这张帖子,觉得很是烫手,皱着眉头盯着一旁的始作俑者,沉声问道:“你二姊知不知道此事?”
薛沁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回答:“还不知道呢。”
薛夫人有些苦恼,往日里薛洛的生辰宴都是家宴,虽说席面丰盛,并不是不能宴请宾客。
再者,永乐王与薛家交好,请他过府做客,薛家自然乐意之至。
可让他纡尊降贵地来参加一个闺阁少女的生日宴,不是有些不合礼数吗?
薛沁观察着母亲的神色,见她没有要发火的意思,于是大剌剌道:“反正王爷也同意来呢!总不能把人家赶回去吧?事已至此,二姊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不好再说什么?什么事?”
薛沁转头一瞧,是薛洛过来了。她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没什么!我去练枪了!”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薛夫人无奈,只得把帖子递给薛洛看。
薛洛接过一瞧:“感君之邀,必如约而至。玄然亲笔。”
李玄然的回帖?
薛洛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是鬼机灵的妹妹背着自己,给永乐王府递了生日宴席的帖子!
薛夫人柔声问:“洛儿,你说怎么办?你的生日宴,由你自己做主。”
永乐王府都已经回帖应下了赴宴,总不能把人家拒之门外吧?
可若只宴请了他一人,传出去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这些年,因自己生了怪病,长兴城中的大多数人都是避之不及的。除了父亲曾经的部下兵部侍郎赵朴忠之女赵锦初之外,薛洛就没有什么旁的好友了。赵锦初身子骨不好,好几年前便被送去江南老家养病去了,这些年二人只有书信往来。
薛洛思索了片刻,提出了一个建议,“不如母亲再邀请些好友来,这样,也不显得过于尴尬。”
薛夫人觉得薛洛的法子很是妥当,笑着拍了拍薛洛的手,“还是二娘想得周到。这样一来,外人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她回了房,给自己的手帕交也就是赵朴忠的夫人写了封帖子,想了想,又给颇有好感的魏夫人下了帖子,请她带着魏寒松一并来赴宴。
这几日,李玄然得了薛洛“相赠”的布匹,又接到了她的生辰请帖,心情大好。
在外人看来,李玄然一向待人温和有礼,是个十成十的翩翩君子。可只有同僚们才知道,他在上朝议政之时,向来是铁面无私、从不徇情。
可最近他却和风细雨,显得有些反常。别说是同僚们,惹得皇帝都有些疑惑:我最近好像没给这小子赏赐什么吧?怎的心情这样好?别是吃错药了吧?
李玄然在王府中,一有时间就翻找要送给薛洛的生辰贺礼,挑来挑去都不甚满意。
掠羽对自家王爷这副赔钱货的样子有些鄙视,忍不住说起了风凉话:“王爷,与其挖空心思送薛二姑娘一件称心如意,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她再来王府呢!都快两个月了,她都没有再登过一次门。”
李玄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一脸的漫不经心,“我发现你的话是越来越多了。”
掠羽立刻闭上了聒噪的嘴。
片刻后,李玄然开了口,难得有些絮叨:“你说送她什么好?将军府什么都不缺,我瞧着库房中那套西域的琉璃茶盏还不错,就送这个如何?或者那块羊脂玉吊坠,倒也好看。不过,上次送给她的暖玉,从未见她戴过,她会不会是不喜欢?”
掠羽也没给姑娘家送过礼物,哪里知道好不好?
他挠了挠脑袋,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不知薛二姑娘喜欢什么?送礼嘛,总要投其所好,而不是送您自己喜欢的。”
李玄然想了想:“也是。”
不过,薛洛喜欢什么呢?
他闭上了眼睛,回想起了那个如芍药般明丽可人的青裙姑娘。她未施粉黛,发丝飞舞,脸上带着恣意灿烂的笑容:
“李玄然,我最喜欢荡秋千了!像是能飞到天上去一样!”
他长舒了一口气,关上了匣子,“我知道了。”
半日后,李玄然正在桌案前涂画,掠羽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
掠羽拱手禀告:“王爷,济平郡王府流放的那些人中,有些受不了沿途辛苦的试图逃跑,被看守的官兵们打杀了。李知尘受了杖刑,没过多久便死在了路上;郡王妃已经疯了,郡王爷如今也有些精神失常。”
“死有余辜,”李玄然淡淡道,“盯着汉阳侯府的如何了?”
“汉阳侯府因吴知礼嗜赌,名声败坏了,如今老侯爷正在考虑更换二房长子为世子,”掠羽一五一十道,“如今吴知礼在各大赌坊欠下巨额债款,前些日子还与人在赌坊有了冲突。王爷可有什么指示?”
李玄然沉思了一小会,摆了摆手:“不必,再等等。”说完,便又低下头,认真涂画了起来。
掠羽踮起脚,看了一眼李玄然眼前的图纸,好奇问道:“王爷这是画什么呢?”
李玄然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秋千。”
秋?秋千?
掠羽忍不住震惊道:“王爷,您画秋千做什么?难道您要做个秋千送给薛二姑娘?哪有人把这种东西做礼物的?”
“你一个毛头小子哪里懂这些,”李玄然画完了最后一笔,对自己的图纸颇为满意,“她一定喜欢。”又将图纸递给了掠羽,“拿去找工匠打吧,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