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夏心想，如果戴瑶真回家的话，到家的时间应该和柳江差不多。也许他们在半路上相遇，然后一起到其他地方也不一定。不过这么一来，家里的电灯是谁打开的？还有，邻居看到的疑似柳江的人影又是谁？
挂断电话的时候，屋里的时钟正指着十一点。俞夏转身对等在一旁的派出所警员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再去问问附近的几户人家。看看九点半到十点半之间有没有人听到柳江家里传出什么声音。不管是多微小的事情，如果有任何线索，都请他们告诉我们。你态度要好一点啊，不要得罪邻居，对方就不会说啥了。”
那年轻警员答应了之后就赶紧去了。
俞夏站在厨房，刘茜也跟了过来，指了指墙上的水泥痕迹：“这墙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干吗又涂上了水泥？这水泥还是新糊上的吧，从做工看就知道是外行人做的，也太拙劣了，不如我都。”
“这应该是凶手戴夫人——哦，就是戴子眉为了掩饰使用水泥灭尸的真相，而所用的障眼法吧。”俞夏说道，“当时在审讯室，她自己这么说的。”
刘茜哼了一声，查看了一下刀架。三把不锈钢菜刀磨得干干净净，插在刀架上。其他的烹饪器具也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烧烤炉子和烤肉的架子。
刘茜伸手打开电饭锅的盖子，发现里面还放着做八宝粥的食材。
“这还准备做饭呢，怎么可能放下而去自杀？”刘茜说道，“房间我们都看了，一个人也没有，想来根本没回家吧，那个女的。”
俞夏说道：“还有个地方没去。”
“啥？房间就这么大，还有哪儿？”刘茜一愣。
“阁楼。”俞夏说着，抬手想打开通往楼梯的那道小门，可是却死活打不开，那道门似乎是被卡住了。
俞夏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于是手上稍稍用点力，发现门上半部分微微打开了，但是下半部分依然移动不了。看来，是有东西顶住了门。难道有人在里面？？
“喂，”俞夏叫了一声。“开门啊！”
然而没有任何回音。倒是刘茜听到声音追了上来：“怎么了？”
“有人在阁楼里。”俞夏心想，躲在里面的不会是戴瑶吧，这样的话，可不能说话刺激她。
如果处理不当，搞不好会刺激得让她自杀。可是——阁楼也实在太安静了。
“她不会已经自杀了吧？！”俞夏想到这里，心中一凉，赶紧使劲推门。然而，阁楼的门居然非常坚固，终究没被推倒。于是刘茜上来和他一起使劲用身体撞开门，随后，俞夏立刻打开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映出戴瑶的身影，她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人已经死了？！”俞夏见状，立即冲过去想抱起戴瑶，但却猛然停住了手。只见戴瑶粉紫色套装的上衣翻起，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此时，衬衫已经被血染红，她腹部插着一支比较粗的铁串子，像是烧烤用具。
俞夏惊讶地叫了一声，愣在当场。对他们当刑警的而言，凶杀案的尸体早就见怪不怪，不管是上吊服毒或是用刀伤满身血流满地。本来他以为戴瑶会自杀，可是，像眼前这样用烧烤铁串穿透腹部的自杀，实在出人意料。或者说，这真的是自杀吗？？
刘茜快步过来，伸手摸了摸戴瑶的脖子，确定脉搏已经停止跳动，皱眉道：“死了，叫法医来抬尸体吧。”
俞夏这才匆忙跑下楼梯，打了电话。通知了市局之后，俞夏开始思索刚才的事情。在这之前，俞夏就已经确认过阁楼没有可供人进出的窗子，这么一来，阁楼形成一个密室。那凶手又是怎么离开阁楼的呢？
“对不起……”去左邻右舍问完了话回来的警员小心翼翼的开口。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俞夏定了定神儿，说道，“你问到了什么没有？”
“对面住户，一家人里有个读高中三年级的女生，现在正在准备高考。她说十点整的时候，听到柳家玄关门关上的声音。”
“十点整？她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俞夏狐疑地问道。
“她说听到声音的同时刚好抬头看了看一旁的钟表。”
俞夏轻轻点头。这可能是凶手或柳江离开的时间。
过了一阵子，贺越阳和几个法医到了。
“还是得解剖尸体，才能知道真正的死因。”贺越阳检查了尸体之后说。
“这么说，是他杀？”俞夏问道，但是贺越阳对此不置可否：“伤口周围是否有疑似犹豫不决所形成的外伤，是判定自杀或他杀的关键之一。如果是自杀，通常自杀者无法一开始就下定决心刺透自己的身体，而会在刺进凶器之后稍稍停顿一下，然后再用力。因此，伤口周围会留下一些微小的外伤，这就是所谓疑似犹豫不决所形成的外伤。但是因为死者身上完全没有这类伤口——就难说了。不过，如果是他杀，死者应该有奋力抵抗或逃命的迹象。只要不是当场死亡，就常理而言，被害人都会在生死之际发挥本能反抗。这样也会留下一些伤痕。如果凶器细而尖锐，即使被刺中心脏，都还能走上一段距离，可是——死者似乎没有什么挣扎，因此，具体情况还是需要解剖看看。”
俞夏点了点头，看着死者身上的凶器。凶器是烤肉用的铁串。厨房里还有其它的同款铁串。俞夏去厨房拿了一串看了看，只见这款铁串尖端磨得非常锋利。铁串大约有三分之一多的部分刺穿死者的身体，如果说死者是被刺中内脏而死，那么这种程度的伤口虽然可以致人于死地，不过应该也会留下几分钟挣扎的力气。如果是他杀，为什么死者没有挣扎呢？
另外一个问题便是刺杀的部位，在后腹部靠近后背的地方，这部位有点儿‘偏’，很难想像自杀的人居然会选这么个位置下手。但是，如果是他杀，那么对凶手而言，这是一个相当容易下手的地方。
“铁串上并未留下清楚的指纹。似乎凶手用布或什么东西擦过了。”贺越阳说。
于是刘茜和俞夏再度回到阁楼搜查。阁楼楼梯尽头就是隔间门，而用来顶住门的，则是一根晾衣杆。隔音门虽然被撞坏了，不过这是俞夏和刘茜破门而入时撞的，在这之前，这扇门没有任何破损的地方。
“如果门从房间内被顶住，那么他杀的可能性就很大，不过这又不太可能。”贺越阳仔细查看晾衣杆之后说，“如果是用晾衣杆抵住门——刚才你们俩撞击的力度，也足够让这晾衣杆破损了吧。但是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再者，从尸体的僵硬状况来看，应该死了一个多小时到两个小时。所以，死亡的时间大概在九点半到十点多。”
“如果是自杀，那么她应该一回家就跑到阁楼上，但是隔壁太太却说家里开灯的时间是在九点四十五分左右，所以目前我们无法得知她是在开灯之后才上阁楼，还是先上阁楼，而灯是柳江回家以后才开的。不过话说回来，厨房井然有序，而且又是死者熟悉的地方，所以就算不开灯，她应该也能拿得到凶器。晾衣杆也应该不需要找就拿得到。”俞夏说道。
“等等，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顶上门啊？”刘茜问道。
“至于拿晾衣杆顶门，我觉得她是为了不让别人进去，同时也避免让自己后悔再爬出阁楼，所以她选择用晾衣杆顶住门。”俞夏说道。
刘茜“切”了一声：“你这思维真是——如果你要自杀了，还能想这么多吗？？？”
“咳咳，这个我们等到解剖结果的报告出来之后再说。如果是他杀的话，凶嫌就只有柳江和陈升的太太林美慧，毕竟死者抢了她丈夫而且杀害了他，林美慧来报仇也是情理之中。”俞夏有些尴尬。他这些推断多半是跟胡凌学的所谓推理，但是显然学的不太到家。
“如果真要报仇，至少会自带凶器的吧。在陌生的环境里，还没开灯，怎么有可能追到二楼？而且，邻居会完全听不到骚动吗？”刘茜说道，“所以咯，柳江的嫌疑反而比较大。他们是亲姐弟，就算柳江把戴瑶带到阁楼，戴瑶也不会起疑，所以他可以在出其不意的杀了她。不过，他似乎没有杀姐姐的动机。”
“好了，鉴定报告必须明天下午以后才会出来。现在凌晨了，我回市局吧。”贺越阳说道。
“看来今晚要住在市局里了。”俞夏无奈道，有些丧气。一天之内发现两具尸体，简直可怕。
“柳江怎么办？要不要拘捕他？”刘茜问道。
“凭我的直觉，这小子不会跑的。让派出所那些警员守在这里就好。”俞夏说道。
与此同时，躺在医院里的胡凌，正因为发烧而做着噩梦。
梦里，他又被一股黑暗力量拖进了深海中，不断下沉，全身发冷。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冻死的时候，却又觉得周围温暖起来，慢慢有了生气，慢慢浮出水面，看到了外头灿烂的阳光，和一张逆光的少年的脸。
“别怕，我带你回家。”少年稚气未脱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胡凌一个激灵，顿时醒了过来。
触目的黑暗，让他有片刻的愣神儿。半晌后，他才想起自己是躺在医院病床上。由于发了一顿烧，现在身体有些虚脱。
但是，又有些沉重——？？？
胡凌扭头一看，只见仇宇正穿着衣服睡在他身旁。大概是他梦中喊冷，仇宇隔着被子整个抱住了他。因此缝隙被他压死，寒气透不进来，身体倒是很暖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