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趁着我低头的功夫,长筷一伸就把我碗里的鸡腿夹走了。
我瞪他,他笑着说:“不白吃,你把这个鸡腿让给我,我就给你算一算你的姻缘,如何?”
“你还会算命?”我将信将疑。
“算不算?你不算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师父一脸讳莫如深。
“那你算。”
师父装模作样的掐指,那模样还有几分唬人。
“算出来了。”师父笑嘻嘻的拿起筷子一口咬了大半个鸡腿,我这才意识到他在耍我,连忙伸手去抢,师父一面躲一面嘟嘟囔囔的喊:“听我说完!听我说完!”
“小银你以后啊,要当皇后。”师父吃的满嘴油光。
“你个大骗子。”我难过的看着桌案上的鸡骨头。
我当然不可能做皇后,因为我是个小尼姑,没听说过哪个皇上会娶尼姑当皇后的。
不过当尼姑不是我的本愿,六年前我的家乡邬州发饥荒,粮食欠收,饿殍遍野。
我娘死前叫我去临安寻亲,我走到半路就饿晕了,被师父救起来。
那时候师父二十四岁,还不是和尚,我十二岁,也不是小尼姑。
后来他做了和尚,我没找到亲人,只剩他一个师父,便也跟着做了尼姑。
做了尼姑不能嫁人,我为师父牺牲如此之大,他却还是不肯让一个鸡腿给我,着实叫人生气。
师父说:“你个小没良心的,嫁人有什么好!”
我咬着竹箸说:“我娘说,嫁人就是给人抬回家宠着的,我爹是这么对她的。以后也会有人这么对我,会把他碗里的鸡腿给我吃。”
师父啐我:“你就晓得吃,你就是当的皇后,也是鸡腿皇后。”
我说:“师父,你先把我的鸡腿吐出来再说这话。”
月下寂然,幽幽禅钟似有似无的穿过回廊,叶影婆娑,从檐上落下两只乳燕,悄无声息。
禅室内,煮茶的炭火已经熄灭,两方对坐,皆不言不语。
我听不懂师父与这位锦衣华服的四皇子在谈论什么,跪坐久了让我有点腿麻,我偷偷挪了挪屁股。
少顷,四皇子举杯饮了一口冷茶,我立刻就端起茶壶给他又倒上一杯冷茶,他看了我一眼。
“殿下。”师父叹息,顿了顿才继续说:“殿下何必与我空耗,我已入空门,世事于我如云烟。”
我睨了一眼师父的光头,那层青皮上的戒疤烫了快一年,但是颜色不深。当时烫戒疤的时候,师父鬼哭狼嚎的掐着我的胳膊不撒手,活像是受酷刑。
我问他,为什么非要当和尚。
师父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光溜的脑袋答:“小银,你知道为什么邬州会饿死那么多人吗?”
我摇头,师父便笑了,他摸摸我刚剃完的脑袋顶说:“不知道的好,这样你就不会恨师父了。”
我那时尚不知什么爱恨,我宁可一世都不知什么爱恨。
“齐家如今得罪的是太后和叶家,殿下您求我又有何用?”师父说,“外戚当政,太后与皇后都出自叶家,如今齐家只是抄家流放已是最好结局。”
“看在你我一同长大的情分上,我恳求你救救齐家。锦然你是太后最小最疼爱的侄子,我相信此事你可以力挽狂澜。”四皇子搁下杯盏。
就算是我也是知道叶家的,太后是叶家嫡女,生了当今皇上,又把侄女嫁给皇上,生了当今太子。
可以说如今的叶家只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皇帝也不得不看叶家的脸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