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思索,柳白觉得这些东西离他们太远,那就说点他们能听懂的吧!
“我记得墨经内有关于水晶凹凸成像的原理,不知我可有记错?”
墨然微怔后点头。
“那就是了,钜子可知?这凸镜若将凸面对着太阳,片刻后便可点燃干草;凹凸二镜相加,便可视百里之外的风景?”
前面的那些飞机、潜水艇啥的,他们听不懂。
但要说到凹凸成像,墨然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毕竟谁小时候没做过凸透镜点火的实验?谁小时候又没玩儿过望远镜?
“公子所言实在匪夷所思,可是在戏耍于老夫?”
虽然如此问,但他多半知道,这或许是真的。
“呵呵,不如我让下人找来凹凸水晶,咱们一试如何?”
“不必了,老夫信得过公子!”
柳白的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这位驸马所言必是真的。
这种试一试就知道真假的事情,身为驸马没必要骗他。
可这不是我墨家的学说吗?为何一个外人居然比我这个钜子懂的都多?
而且他不只是说说而已,反而是将那些书本上的死知识,应用到了实处。
年纪如此之轻,却拥有连墨家之人都无可比拟的实践精神。
一瞬间,墨然突然觉得,或许跟着他也不错?
不不不,如此一来就得放弃老祖传承多年的学说。
再想想,或许能有两全之法?
毕竟用学说扬名天下,可是有法家这个案例摆在眼前的。
但若换成匠作之术,这后果……
看着墨然脸上变换的神色,柳白已然明白了他的纠结。
“钜子依然想给自家学说谋个出路?”
见他点头,柳白轻笑出声。
“钜子可知,仅墨家的兼爱、非攻这两点,在如今的秦国便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据我所知,兼爱之意乃是无差别的爱众生,这一点身为墨家钜子的你便没有做到,否则为何要隐居深山,不爱我大秦之人呢?
“再来说说非攻,北方匈奴对我大秦虎视眈眈,若我父皇听了你的非攻,难道要大开国门,任匈奴驰骋于我大好河山?
“届时天下生灵涂炭,你墨家又该以何面目立足于天下?”
说到这,柳白端起茶盏微抿一口,放缓语气一字一句问道。
“或者,钜子是希望我上奏父皇,将墨家遣往匈奴,让你们去给那些蛮人讲讲非攻?”
墨然傻眼了。
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把我墨家放逐匈奴了?
那些只知动手的蛮人,我们怎么可能说的通?
“公子,墨家的……”
话未说完,便被柳白抬手打断。
“钜子莫急!若墨家所说的非攻并不是指战争,仅仅指个人的话,那就更不可能实现了,因为你们这个理论是违背人性的!”
“试问何人没有欲望?百姓想吃饱穿暖,士子想升官发财,包括钜子你,也想将墨家发扬光大!钜子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墨家站在如今法家的地位,对其他百家又何尝不是一种攻?
“在我看来,若钜子依然想以学说立世,首先墨家就该归于我大秦,如此才能兼爱世人嘛!
“至于战争,我倒是认为,唯一能让它停下来的,便是统一!
“钜子,有一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做人不能过于贪心!想法可以有,但过于理想化,最终结果便是鸡飞蛋打,当然,也可能是鸡死蛋打!”
墨然丝毫没有在意柳白话中的威胁。
此刻的他,似乎开窍了。
这么多年,总算明白为何法家可以用学说立世,而墨家不行。
皆因法家学说完美迎合了上位者的想法,他们制定的规矩,也保证了大部分勋贵的利益。
有着皇帝以及勋贵的支持,怎么可能不出头?
而墨家,完全是与上位者以及勋贵们对着干。
这个道理,或许历代钜子都懂,只是不愿承认吧!
既然墨家的学说只是空谈,又为何不转为用匠作之术立世呢?
他们的目的只是扬名,无论哪一种,不都是他墨家的技艺?
细细观察着他的脸色,柳白觉得是时候推他一把了。
“这是全新的冶铁之术,钜子可以先看看再做决定,我不会勉强……”
墨然倏然抬眼,静静看着柳白。
这东西,他接还是不接?
虽然在他看来,所谓的全新的冶铁之术,不过就是将如今的技术做了一点改进而已,但那也是改进啊!
接了,看了,最终不归顺的结果,那便只有死,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但若是不接,那不就相当于现场拒绝?结果依然只有死。
摇摇头,墨然心中暗叹,还是小看这位驸马爷了啊!
既然百年来,前人推广学说之路走不通,那就试试吧!
咬咬牙,在柳白充满笑意的目光中,起身行礼。
“有劳驸马!”
一句话,便决定了墨家今后的归属。
接过锦帛缓缓打开,越看越是心惊。
去特么的改进,这特么是革新、革新!
看似薄薄的锦帛,其上承载的却比千钧还重。
见多识广的墨然望着上面的一笔一划,已经想出了这新铁的无数种用途。
想起之前柳白说的,他可以改变铁的缺点,可笑自己这个井底之蛙,居然还觉得他是在说大话。
有了这冶铁之法,青铜或许慢慢的就被淘汰了!
至少军中所用兵器……
思及此,冷汗瞬间浸湿了整个后背的衣衫。
还好自己决定归顺了,否则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此绝密之物,哪怕大秦不动手,他也得自觉一点儿。
“墨家钜子墨然见过长公子,见过驸马!自今日起,墨家上下唯两位公子之命是从!”
墨环见爷爷如此,忙起身跟着行礼。
柳白伸手扶起二人。
“钜子未入朝,怕是不怎么了解朝堂之事,还请记住一句话,墨家今后乃唯陛下之命是从,可明白?”
后背的汗还没干,额头瞬间又汗滴密布。
“是,老朽真是老糊涂了!日后我墨家定当唯陛下之命是从!”
满意的点点头,柳白笑着让二人再次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