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耳丢城失地,还让公子成失陷于北定邑,本罪无可赦。
诚蒙大王不弃,垂询在下。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如果大王问张耳主意,张耳只有两个字。”
张耳既丢失北定邑,又刚死了兄弟陈馀,对于重信守诺的他来说,此时心情极为沉重。
“哪两个字?”魏王假急忙问道。
“防守,守住大梁,不出一兵一卒。”张耳斩钉截铁地道。
“防守能守住吗?安阳邑,陈城,北定邑,不都没守住吗?大梁会不会也……”
魏王假满面愁容。
张耳摇头道:“大王,安阳邑等三城失陷,恰恰就是因为没有坚定防守策略。
虽然大王给魏咎、魏新、魏成三位公子,制定的策略都是防守。
但三座城池最终都出兵了。
北定邑是因为在下的过失,错误地以为陈城已失守,姬丹率领主力陆续增援韩信,所以轻率冒进。
妄图先歼灭韩信,再与姬丹决战。
同时张耳也有想救兄弟陈馀的私心在,担心陈城失陷,陈馀会有危险。
所以导致一败涂地,实在无颜面对大王。
但从北定邑一战,在下总结出两点。
无论有任何在乎的人受到危险,都不能擅自出兵。
也就是说,咱们如果守大梁,哪怕是大王的亲属在城外有危险,也不能去救援。”
魏王假思索一下,点点头。主要是想到自己也没啥亲属在大梁城外。
“第二点呢?”
“那就是千万不能以为城外敌人薄弱,有歼灭的良机。”
“对对对。”
张耳说到这里,一直没机会插口的魏豹,赶紧道:“安阳邑失守,就是因为我哥以为流民兵好打,所以两次出城,最终战死沙场,城池也丢了。
姬丹带这群流民邪门,千万别被他们表面的弱小骗了。”
“嗯。”张耳颔首道:“所以,在我们镇守大梁时,哪怕听闻秦军有几千个毫无修为的兵士,落在一片荒野上,孤立无援。
我们也绝不能被诱惑出兵。
否则一定会酿成大祸。”
“说得对,先生继续。”魏王假听得连连点头。
“另外北定邑失陷,除了豹公子说的轻敌外,在下觉得主要原因还是姬丹给出的诱饵太大。
姬丹先给了堆积如山的上品灵石,接着又给了堆积如山的精良装备。
这样的手笔,怕是秦王都要觉得姬丹是魏国的间人了。
魏咎公子又如何能不上当?
所以镇守大梁,无论姬丹拿出什么,我们都不能动心。
无论是灵石,武器,粮草,美女,亦或是珍禽异兽,咱们都必须按兵不动。”
“珍禽异兽……”
魏王假脸色挣扎,他平时最喜欢养野兽了。
在他的王室花园里,就养着数百种猛兽和猛禽,还有很多世所罕见的宠物。
如果发现哪里有特别的禽兽,魏王假不惜代价都要买过来,甚至拿城池交换,也在所不惜。
这时想到如果姬丹真拿出什么自己没见过的珍禽异兽,自己难道会不动心吗?
“大王,无论什么珍禽异兽,如果大梁守不住,那些珍禽异兽最终也不是大王的。”
张耳看出了魏王假的心思。
“算了。”
魏假终于还是摇摇头。
事关魏国存亡,如果魏国灭亡,别说新的珍禽异兽,就是王室花园目前拥有的,都保不住。
还是国都安全重要。
“陈城的失陷,主要是因为陈馀以为可以杀了姬丹,想要投机取巧。
所以镇守大梁,咱们除了吻守的正道,其他歪门邪道,我们都不要考虑。
咱们就定死了,无论军民,无论任何情况,绝不踏出大梁城一步。”
“张先生的意思,寡人明白了。
无论是有什么诱惑,有什么歼敌机会,有什么其他办法击退秦军。
我们都不管。
我们就守城池,哪里也不去。”
“对。”
魏王假看向公子魏珏:“叔公,您的意思呢?张耳先生的防守策略,可行吗?主要是咱们能守住吗?”
“可行。”魏珏坚定地点头。
“有安阳邑等三城的前车之鉴,张耳先生的策略的确是最好的。
同时我们大梁也一定受得住。
首先是大梁的防御,虽然韩国号称天下强弓硬弩,尽出于韩。
但咱们大梁城墙上的强弓硬弩,都是百年工匠心血,绝不弱于阳翟城的威力。
同时大梁城有城门十二,瓮城一百三十二座。
洪水闸门十八座。
松油陷阱二十八处。
关键路段都有架空桥,随时可以机关控制坍塌。
城厚墙高,天下之最,齐国的临淄城和秦国的咸阳城,都望尘莫及。
另外咱们还有猛兽五万,分布于各处城门和瓮城廊道。
一旦秦军突破任何一道关门,咱们都可以用猛兽冲阵,将秦军逼退出去。
最关键的是,咱们还有十二万军队,其中五万武卒,战力不弱于秦锐士。另外七万大军,也以一等兵为主。
战力强横。
就算野战不能歼灭姬丹的流民军,但防守城池,我认为绰绰有余。
最后,我们还有三十多万百姓,他们既可以做后备军,也可以做劳工。
如此三位一体,大梁城可谓固若金汤。”
“这么多人,粮食够吃吗?”魏王假关切地问道。
“够吃,十二个粮仓,够全体军民两年食用,如果节约一点,三年都可以。
不仅粮食够吃,武器装备,都完全够士兵三年消耗。
甚至因为有了公子咎从北定邑运来的韩国灵石,咱们的灵石足够军队五年日常训练。”
大梁城积聚了魏国王室百余年心血,其“天下第一坚城”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
历代魏王,向来都是把最好的留在都城,灵石,武器,装备,粮草,都堆积如山。
包括最优良的军队,也全在大梁。
在天下人眼中,大梁就是“不可能被攻破”的城池。
“如此来说,守得住?”
“只要不出城,绝对守得住。”
“那就好了。”
魏王假终于放心了。
“从即刻起,魏珏担任守城主帅,魏豹为副帅,张耳为参军。
你们三人全权负责大梁城的防御。
但凡发现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出城,哪怕有本王的王令或者兵符,一律先斩后奏。”
魏国有过盗窃兵符的先例,所以魏王假不得不防。
“如果只是守城,我觉得我也可以当主帅。”魏豹搓着手道。
魏王假和公子珏都看向他,魏豹脸一红,赶紧摆手。
“我当副的,我当副的。”
“臣绝不辜负大王信任。”魏珏和张耳齐声应命。
当天,魏王假召集群臣议事,宣布了对魏珏三人的任命。
大梁城所有的防御体系,全部启动。
一切娱乐活动停止,数十万军民,都对城外姬丹的数万军队,严阵以待。
安排好一切后,魏王假便回了自己的王室花园,继续去逗弄那些有趣的灵兽了。
而姬丹这边的韩信,除了练兵,似乎也没什么动作。
大军压境的大梁城,却显得格外祥和宁静。
……
赵国,李牧与副将司马尚,率领数名亲卫离开军营,飞驰在前往邯郸的官道上。
“将军,前方有人。”
司马尚突然发现前方山林口,有一个人端坐官道中央,身前架着一台十三弦柱琴。
那人约莫二十来岁,形貌俊逸。手拿一把竹尺,在弦柱琴上有节奏的敲击。
一身白衣,搭配悠扬的琴音,使陌生男子整个人飘然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