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剑湖和桥附近，几乎没有人经过。话说回来，汽车被长时间扔到那里却没有人报警，也是因为附近人迹罕至。从上午8点多开始，经过近两个小时的会议，警方认定“暂且把这次事件当作自杀，可是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性，还要继续进行侦查”。康雪以外的人都同意“自杀”，但只有她坚持说：“再继续调查一下。”
“理由是什么呢？”
“啊，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是那样。”康雪其实还是很信任谢凯的判断，但是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他的说法。
“什么？第六感吗？现在是不是流行这个？”同事说道，“也不能只是靠你的第六感来判断吧。”
一到十点，高继仁就来了。
“调查情况怎么样了？我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出诊了，再不回北京就麻烦了。”高继仁说道。
“似乎得出了结论，认定为自杀。”康雪说道。
“是嘛，那……”高继仁说到这里，没有继续。
康雪看了他几眼，总觉得他刚才差点要说“那太好了”似的。如果说拥有杀害宋洋动机的人，这个叫高继仁的也很有可能是其中一人。而且从医生的立场来说，也具备获得毒药的条件。
可是，高继仁不在场证据已经由去北京出差的警察调查确认过。宋洋死的当晚，高继仁和他父亲一起出席会议，然后是聚会，一直到深夜，没有作案时间。
“你可以回北京了。要是有什么事，我们会和你联系的。麻烦你了。”
高继仁于是也离开了。办公桌周围一个人也没了，康雪突然觉得一阵发空。
“凭直觉和常识……”开会的时候，她说凭直觉和常识，断定这案子是他杀。因为没有那种能够确信的证据。
可是，康雪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事情是谢凯说的那样。虽然这样的想法很模糊，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凶手就是个头脑聪明的罪犯，干得是相当漂亮，居然没留下什么证据。于是康雪还是去特命科找谢凯，然而谢凯和王彦居然都不在。想来这两天她一直没看到他们俩，难道又去了小镇？
而谢凯和王彦现在确实是在小镇的那个甜品店。今天一开门，他们俩就进来了。发现在这儿约会的多半是年轻的情侣，像是学生的样子，于是他们俩的出现还算是很突兀的。
“真是个好店啊。”王彦往店里巡视了一圈说道。相当宽敞的空间里排列着几张大木桌子，上面放着插有许多干花的花瓶。由于这里来的都是年轻男女情侣，因此谢凯俩人其实算得上很吸引人注意了。因此老板颇有意味地朝俩人望去。
没有理会老板的猜测，他们俩选了张不太引入注意的最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谢凯随便地说了声：“给我来杯咖啡。”然后就只顾着看各个桌子上放的笔记本了。王彦站起身，拿了三本笔记本过来。笔记本一般是从前面开始记的，所以是按照日期排列，但因为有好几本本子胡乱地散在桌上，整体来说，记录的顺序还是杂乱无章的。
笔记本上写的东西也大多是些乱七八糟的话：刘茜的发型真土气；闫远与丑女约会……真惊呆了我；今天，小雪给我巧克力了，真开心......
这些都是最一般的琐事，其中也有关于人生烦恼的长篇大论。一篇篇读下来，仿佛能够窥视现在年轻人的内心，不过他们也没时间悠闲自在地看每一篇文章，于是二人分工合作，各看八本笔记。
“凯哥，你看，是这个吧。”谢凯看过去，只见在王彦指的那一页的上方，写着“送给芳儿”，只有四行字，下面写着“2019年洋”。
如果我死了，请来到回忆中的蝶谷，而且，为了一无所有的我报仇即使反复读多少遍，其中的意思也都非常明确，但也令人费解。而且这字写的也不好，似乎还有篡改的痕迹。
“这个蝶谷在哪里？”谢凯说。
王彦也很茫然：“嗯，这个……没听说啊，我还是给林芳枝打电话问问吧。”
然而他们也没有留林芳枝的电话，倒是谢凯记住了那个特产店的电话，于是打了过去。谢凯见过林芳枝，简单说明身份之后，告诉了她宋洋的死讯。
林芳枝突然压低声音，低声说道：“是吗？可是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啊……”
“那个先不说，林小姐，我们现在在那家甜品店，在笔记本上发现了宋洋写的东西。”
“什么，真的吗？”
“嗯，我把他写的给你听，你听好了。”于是谢凯把那四行字重复念了两遍。念完后，林芳枝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怎么样，听清楚了吗？”结果还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喂喂，林小姐，你在听吗？”
“请稍等。”电话那头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林芳枝终于说道：“刚才我哭了。”接下来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等过了好一阵子，林芳枝终于开口说话了：“那儿，是我和宋洋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所以，他写着‘回忆’。”
“是吗……但是，那个蝶谷，在什么地方？”
“嗯，那是在山里的一片低谷。读书的时候，我们假期会约去那里玩，当年还有很多漂亮的蝴蝶。对了，那附近有战争遗址，炮楼。地名是我们自己取的，蝶谷。可是这些年气候变化，蝴蝶似乎都很少了。”林芳枝说。
“是吗……那么‘请报仇’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吗？”
“嗯，啊，不好意思……我婆婆过来了……好的，欢迎您下次光临，谢谢！”“啪”的一声，这次是真地挂电话了。
谢凯挂断电话后，把店里准备的导游图册拿了过来。那炮楼在导游图册的最后，因为实在是算不上多么出名的一次战役。不过从解说中得知，身为民兵队长的赵东山在这里被抓，在附近刑场被斩，他的头被挂在这边的炮楼上曝晒。可是，据说后来他的头被什么人偷走了，下落不明。那之后，为了纪念这个当地的抗战英雄，就建造了东山之墓，也是在林芳枝说的蝶谷附近，或者说，更靠近蝶谷。不知道传说是真是假，总之东山之墓在丘陵的半山腰。
“我们去看看吧。”谢凯立刻站起身，径直朝结账处走去。
东山墓在山谷的深处。他们俩停下车之后，开始爬坡。这一片真是凄凉的林间墓地。如果实春夏季节的话，倒是一个能安安静静地享受散步，氛围不错风景也好的地方。可是现在是冬天，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树，没看见什么游客。
东山墓一片荒凉，不怎么好看。二人围着墓转了转，看看墓，再看看周围的环境。
“来到这里，为了一无所有的宋洋报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谢凯正对墓站着，双手抱胸，陷入了沉思。
相当长的时间，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王彦在一旁看着，也没说话。虽然季节是冬天，但是今天很晴朗，抬头一看，阳光照在树梢上，很眩目。
“也许宋洋猜到自己会死。”谢凯说。
“什么，怎么会呢？”王彦问。
“那个笔记本上写着‘如果我死了’，最坏的情况就是死，也就是说他猜到自己可能被杀。”
“那么说，那是封遗书？”
“大概是吧。不过，他应该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死。因为宋洋向林芳枝说过要开诊所。他肯定对建这家诊所有绝对的自信。”谢凯说。
王彦听得云遮雾绕。
“无论从他的能力，还是从他的经济实力，通常情况下，开牙科诊所都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要解开这个谜题的关键只有一个。”谢凯说着，对愣在一旁的王彦说，“走吧，我们去宋洋家。”
宋洋家是下午l点出殡。父子俩在同一天出殡，很是凄惨。康雪也来了，站在前来参加告别仪式的队伍的最后面，眺望宋家，略微能听见念经的声音。就在这时，康雪看见谢凯和王彦在对面的街角下车，正往这边走来。
“谢凯，你到现在还相信是他杀吗？”康雪走过去问道。
“那是当然。”
康雪眼中一片迷惑：“我想详细听听你的理由。”
“当然可以，可是现在我有点急事。”
“什么事？”
“我要去见宋洋的母亲。”谢凯说着走了上去，王彦也紧跟其后。康雪思量片刻，跟在俩人的后面。
告别仪式结束，已经到出殡的时候了。道路两旁站着送殡的人。棺材从家中抬出，搬上了两辆灵车。
紧跟着的是浑身无力，脸色苍白，手抱丈夫遗像的宋夫人。
谢凯冲着宋夫人走去。周围的人们都对闯入的谢凯皱起了眉头，其中还有人想出来制止。可是谢凯迅速地出示了一下证件，那人一惊，把手又收了回去。
谢凯走近宋夫人，向遗像行了个礼后说道：“前天或者昨天，您看见高继仁的时候，高继仁进了宋洋的房间吗？”
突然被问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宋夫人有些茫然，但很快就点了点头：“是的。他是进去了，可是……”
“那么，高继仁找什么东西了吗？”
“是的，他找了。他说看看宋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可是，他好像什么都没有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