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里有些是只有杨小北才能想出来的伎俩,而他是中途参加的这计划。杨贤当初的目的只要被认为是单纯的他杀就可以了,一定没想到要捏造一个凶手。但是我想,在杨小北,没有凶手的杀人案更容易引人怀疑,因此才急忙捏造凶手,而断指男人正是现成的‘凶手’。杨贤和杨小北可能都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对方形迹可疑,又问起自己家里的事,这条件倒是十分符合凶手的形象。另外,只要是侦探推理小说迷都会留意指纹,杨小北也注意到那断指男人独特的三只手指的指纹一定留在了小吃店的杯子上,于是更加刺激了他捏造凶手的欲望。而后,他又想出一些诡计,比如相簿上的照片及日记中的只字片语,把它编造成断指男人和杨贤之间似乎有什么纠葛。换句话说,这件凶杀案是杨贤和杨小北一起做的,致使这桩案件复杂起来。”谢凯说道。
“他们从哪里拿到断指男人这张照片的?”李博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断指男人随身携带的。”
“这就奇怪了,有谁会把照片随身带着?”杨川蹙着眉头问。
“你说的不错,一般人也许不会,但某些行业的人通常会随身带着自己的照片,像是出租车司机,我想你们也许注意过,他们会在车前树一个带着照片的牌子。”谢凯说。
“啊!”李博忽然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我觉得眼熟,经你这么一说,才看清原来是贴在驾驶证上的。”
谢凯点点头,接着说:“这个人叫万鹏,是个汽车司机。最近因为发生车祸,不但已无法再当司机,同时身体状况也很差,想静养一段时间,因此就和柳村的姨妈商量好,要在她家静养一段时间。这附近山明水秀,空气清新,很适合养病。而姨妈也答应他来住。然而之后他的姨妈一直焦急地在等他,却毫无音讯。这是今天我让人到柳村调查的结果。”
“因此,尸体就被家兄利用了?”杨川沉痛地问。
“那些没完全焚毁的日记,又该如何解释?”李博追问。
“那也是杨小北安排的陷阱之一,像杨贤那样始终不断写日记的人,一定记述过各种不同的经历,只要略加整理,想编成任何情节都可以,你们看。”说着,谢凯取出五张烧得有点儿焦黄的纸片,那是没有完全焚毁的日记。
“这是其中之—……今天往海滩的途中,经过平日邢菲在弹琴的地点,我一听到那琴声就难过……第三……是邢菲的丧礼,寂寞、悲伤的日子。今天海岛上也下着细雨,我参加葬礼……第五是……离开岛屿前,我再次去邢菲的坟前,祭拜后,似乎听到琴声……以上这三页从笔迹看来,显然是同一时期所写的。但是第二页里的——那家伙……我终生都憎恨他……以及第四页里的我是否跟那家伙拼命……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愤,我要视他为一生的仇敌……这二张字迹的笔尖粗细不同,颜色也不同。而第一、三、五页是旅行途中所写的,当时不可能同时使用好几支钢笔,因此,第二、四页一定是不同时期写的。从字体来判断,第二、四页应该是更早以前写的,换句话说,应是杨贤在大学任教时写的。杨川先生,杨贤在求学期间有过这样的事,你难道真的毫不知情?”
杨川愣住了,不久略带犹疑地说道:“关于这点,我也很难理解,大哥在大学任教期间,似乎很憎恨他的一个同学。那人本来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却和他当时的女友暗中好上了,抢自己的女友,大哥认为是他的朋友背叛了他,激愤之下起过冲突。而那个女孩子是他们恩师的女儿,由于闹成这样,结果大哥不得不离开学校,而那个女孩子本来是体弱多病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受了刺激,也因此而病逝。反正这桩事情的真相我并不太清楚,不过大哥一直认为是他那位好友害死的那女孩,因此对他恨之入骨。在这件事里,我看到大哥写的‘一生的仇敌’时,马上想起那人,但是后来大家认为是大哥在岛上遇见的人,又觉得非常不对劲,何况被大哥视为‘一生的仇敌’的人,是个一提起姓名大家都知道的学者,因此,我始终认为不可能,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
“原来如此,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李博问。
“没有,最近我倒见过照片,只是不敢确定原先贴在相簿上的那张照片是不是他年轻时候的照片。”
“这已经足够了。杨小北把这件事和杨贤后来在岛上的故事拼凑在一起,再加上那个断指男人的照片,捏造出一桩严丝合缝的案件,实在太不简单。会选择岛上的故事,大概和琴声有关吧。以杨贤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看自己的日记的,但是碰到自己的弟弟杨小北,他也没辙;而且记忆力奇佳的杨小北可能是出于好奇偷窥了哥哥的日记,对于日记中的大小事他一清二楚,因此,他把那些事情拼凑在一起,使它看起来和这件事有关联。”谢凯接着又说:“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的话,杨小北一加入此计划后,杨贤就听命于他了,遗憾的是,杨小北将案情安排得过分像小说了,所以,更显得不自然。”
听谢凯这么一说,王彦觉得自己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相处这几天,王彦也感觉到了,这杨家中,除了杨川还算是正常人之外,其他每个人多少都有些奇葩。
“就这样,二十日清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两人把尸体的右手自手腕处砍断,然后把尸体埋入窖内。黄昏时,婚礼开始举行之前,杨贤装扮成断指男人并在厨房现身。虽然相簿和日记都动了手脚,为了使人误认为断指男人当时仍然活着,杨贤在厨房交出纸片后,就绕到低崖,再从低崖滑下,进入偏院,并换好衣服等着举行婚礼。这时刘艳进来,把纸片交给他,于是他撕碎纸条,让刘艳关窗之后,走出偏院。当刘艳回到主屋时,当然没有看见杨贤,因为那时杨贤还留在偏院,以自己的血在柱子及窗后留下断指男人的指纹,并留下脚印,然后带着死者的衣服和皮鞋丢进土窑的烟囱内,同时将琴弦拉到栏间。”
李博忽然瞪大双眼,惊诧地说道:“按照你这么说,那断了手指的指纹在入夜前就已存在?”
“是的,除了那个空档外,再也没有其他时间能让杨贤留下指纹,虽然别处也留有沾血的三只手指指纹,像屏风上戴着指套的指纹等,但是能够清楚判别的指纹都是隐蔽的地方。我想这也许有某种意义,因此我感觉,第一、这两处指纹都是很迟才被发现的,或许这是杀手的目的。若是过早被发现,由于血迹干涸的状况和颜色深浅与其他血迹不同,会被警方怀疑,因此,越晚发现就对凶手越有利,也许凶手正希望如此。第二、在那种地方留下指纹,即使喝交杯酒时,也不会被发现,毕竟,凶手行凶时都知道戴上指套,怎会留下沾了血的明晰指纹呢?所以我认为那是故意留下,以分散调查方向的,同时这指纹留下的时间比行凶时间还要早。所有安排好后,杨贤带着断指的手腕回到主屋。杨贤既然把鞋和衣服都丢进窑内,为何不连手腕也一并扔进去呢?我认为是杨小北要求如此做的。他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有意思,并且也想利用这只手来重新演练一下,才会要杨贤把手腕藏起来。但是,杨小北自己不可能藏住这只手,因为事情发生后,家中一定会被警方全面搜索,因此只好利用猫的棺材。杨灵是在命案发生后才把猫埋了,因此,这口棺材却成了手腕的最佳藏身之所。”
“然后,杨贤进入书房烧掉日记?”
“是的,这是杨小北事先整理出来的。不久,婚礼开始了,其实,把古筝带到偏院,若不是村长提议,杨贤也会这样说,用来制造卢芳生弹古筝的证据。另一点是让杨小北送柳村的叔公,这当然是要替他制造不在场证明。对了,说到这里,我想问杨川先生一件事。”
杨川眉头微挑,望向谢凯。
“既然你在十九日傍晚已经来到这里,为何不参加婚礼?又为何要谎称第二天刚到?”
“从你刚才提到小北在这件案子里介入的情形,让我明白大哥的真正心意。或许他是要让我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才郑重告诉我,绝对不可回来参加这次的婚礼,以免引起警方的怀疑。我却无法揣摩他的心意,同时,他在信中的那种强硬语气也使我不安,因此,我提早一天离开会议回来了。但是为了不忤逆大哥,我觉得还是不参加婚礼的好,因此只待在柳村,第二天听到命案消息后,我就和叔公及小北商量,坚称自己是当天早上才抵达的。”杨川叹了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