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很喜欢你吧?”谢凯问。
“不,与其说他喜欢我,还不如说只有我了解他。”杨川说道。
“我了解,令兄并非怕你受到怀疑,而是怕你揭穿这案件的真相。”谢凯说。
杨川点点头:“或许吧!那天早上,当我知道事情发生时,就直觉是大哥干的,只是不知道案件发生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完成的……”
“嗯,这样一来,你的疑点已经澄清了,接下来是行凶的过程。在喝完交杯酒之前,杨贤其实已偷偷把一个弦柱藏在了身上。我在听完李博的说明后就已经想到了,因为在落叶堆中发现的弦柱,除了那断指手的指纹外,没有其他的指纹,如果它是当晚装在古筝上的弦柱,根本说不通。因为那张古筝杨灵和卢芳生都弹过,弹奏时,一般人都会来调整弦柱的位置,若是同一张古筝的弦拄,应该会有两人的指纹才对。凶手不可能只留下自己的指纹,而把别人的指纹擦掉。因此可以断定那东西绝对不是当晚弹奏的那张古筝的弦柱,也就是说,沾血的指纹是故意留在上头。之后,杨贤放进老夫人衣服口袋内的弦柱被我找到了,这本来应该是杨小北在事后必须扔掉的,或许是因为彼此协调得不够周全,也或许杨小北在混乱中忘掉了,一直留到现在。之后,杨贤躺在床上等待水车开始转动,等听到声音的瞬间,他忽然起来,也许假装要上厕所,却从壁橱内拿出唐刀,乱刀杀死卢芳生,再戴上指套拨动琴弦,同时也在屏风上留下沾血的指套痕迹。”
“杨贤为了掩饰自己的指纹,把所有细节都考虑进去了。他可能认为琴弦和弦柱都用上了,若不用指套未免不合理,因此故意留下这些破案的痕迹。之后,他把指套丢在洗手台上,从栏间拉下琴弦来,用我刚才实验给大家看的方法再去自杀,顺利地完成这桩奇怪的杀人案。”谢凯说完,所有人都沉默无语,王彦似乎感到一股寒气逼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时,其他人好像一样感同身受似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这时,杨川突然开口说话:“大哥为什么不打开窗?让人以为凶手是由外面进入,不是更自然些?”
“我想,杨贤虽然也是那样打算,可是意料不到这种天气居然会降大雪。今年冬天来的很早,于是全盘计划都得重来。各位应该知道他除了在门口处留下脚印,还在庭院留下相同的鞋印,以便让人以为凶手是从这里逃走的。但是积雪掩盖了鞋印,那双鞋又丢入窖内了,因此,要重新留下鞋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既然雪地上没有脚印,打开窗也就毫无意义了。也许他想干脆让它变成密室杀人案,因此,才没有打开窗。”谢凯说。
谢凯虽然将案件前后解释得很清楚了,但是真正验证正确性的话,还是需要杨小北的证词。而此时,杨小北已经醒来了。
他醒来之后,李博立即追问他,他供述的内容大致和谢凯的推论相吻合。他的确是在发现杨贤的计划后才加入的。
“那天晚上,我发现偏院有灯光,就偷偷潜入进去,因为在那几天之前我觉得大哥的神色不宁,不知在想什么,有时一点声响也会让他吓得跳起来。尤其是那天下午,我回来告诉大家断指男人的事时,大哥的神情更是古怪。当我看到偏院里亮着灯,就忍不住想去看个究竟。那道木门是从里面栓上的,我只好爬墙进去。正当我从西边的窗缝向房里望时,栏间突然跳出一把刀来,吓了我一跳。我当时惊呆了,只是看着出现在空中的唐刀,不久,传来一阵叮咚的声音,紧接着刀掉在石灯旁,就在这时,窗被打开了,大哥冲了出来。我在极度惊骇之下连躲都没躲,结果当然被大哥发现了。我至今无法忘记大哥那张恐怖的脸,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拖进房间内,我一看,里面躺着那个断指男人的尸体,而且胸口有明显的伤痕……”
一想起当时可怕的情景,杨小北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我想大哥一定是疯了,更担心自己也会像地上那个无名男人一样被杀。我被大哥拉住,吓得说不出话来。平常他像女人一样小心眼,还装出一副冷漠清高的样子,然而当我看到他垂头丧气一脸苍白的模样,我觉得他既可怜又可恨。过了一会,大哥终于恢复正常,开始说出一半的计划,并且拜托我,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之所以说是一半的计划,是因为他当时根本没有提到要杀死卢芳生的事,只说自己打算自杀,却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我听了当场拒绝,这时大哥问我原因。我说所有杀人案里,最先受到怀疑的必定是因为被害人死亡而获利最大的人,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杨川哥的嫌疑最大,可是目前杨川哥不在家中,自然被剔除,接下来,警方怀疑的矛头一定会指向我。当时大哥就问我,为什么警方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他说,他死后,所有财产全归杨川名下。我告诉我妈入过保险,大哥若死了,我能领取不少的保险理赔。”
“然后大哥说我很聪明,还说投保人若是自杀,保险公司是不会理赔的。大哥问我是不是想放弃保险理赔。所以——我还是答应了。”杨小北越说越小声。
王彦在一旁听得实在忍不住,骂道:“他是你大哥,你就不劝说他放弃自杀??”
杨小北看了他一眼:“我大哥从来不听人劝,再说了,既然活着那么痛苦,死了也是解脱。”
王彦顿时气结,心想家的每个人或多或少有些不正常,已经没办法用常理去思考了。
接着,杨小北说了自己参与的过程。从断指男人身上取出的照片,以及想出偷天换日的办法及拼凑日记等等。
“如果有人怀疑大哥并非他杀,我就打算再利用那只手来证明,因此就把它和猫尸暂时埋在一起,在命案发生后的第二天夜里,我又偷偷把断手挖了出来。不料灵儿的梦游症发作了,我只好利用那只手吓走她。”杨小北说。
王彦不解地问道:“既然你的事情都做完了,干什么还自己设计让自己受伤?是想排除你的嫌疑吧?不过你难道没想过,这样来排除嫌疑得不偿失?你可差点儿就死了。”
杨小北沉默片刻,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表情淡然的谢凯,低声道:“我只是看不惯他,谢凯,一幅看不起这案子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轻松看破这案子的内幕,很了不起似的。于是我想让他再看一次密室杀人。于是,我用那只手在屏风上留下沾血的指纹,再把手藏回猫坟。当然,我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伤得如此严重。我按照大哥的方式,把唐刀插入屏风时,将自己的背部靠了上去,一个不小心,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李博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大哥要杀了卢芳生的事?!”
杨小北赶紧否认:“我不知道啊!!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李博冷哼一声:“协助别人自杀也是犯罪,知情不报损毁尸体同样也是犯罪。等你能从病床上爬起来,跟我们走吧。”
解决完这一案件回到市局后,李博开始怀疑人生了。确实,杨家一家人都不正常,行为处事十分诡异。
但王彦对那一架叫做“思慕”的古筝更是好奇,便问谢凯是不是知道这古筝的来历。
谢凯说道:“这个传说,我在当地县志上看过。然而记载得十分隐晦。大概说的是清朝的时候,杨家的祖先救了当朝的一个格格。当然这个格格虽然不是皇家公主那么尊贵,应该也是什么亲王贝勒家的女儿。总之听说格格十分喜欢游历天下,也喜欢打猎,探险。有一次就在这附近的山林受伤了,被杨家的小姐救回来,说是俩人成为闺中密友,同食同寝。等格格回京之后,始终惦念着这段情分,便经常借故来看这杨家小姐,还送了她一张古筝,叫思慕。杨家小姐也弹了一首曲子给格格,也就是卢芳生应该在婚礼上弹奏的。但你说,思慕这个古筝的名字,本就暧昧,古筝曲子似乎说的也是相思。如果说是男女情怀,倒也正常,但是两个女孩子你相思我,我相思你,是有些不可说的味道了。总之,杨家小姐最后还是嫁人了,可是听说在婚礼上弹奏这曲子之后就病逝了。至于是病逝还是服毒自杀不好说。格格跑来凭吊,据说还因此将杨小姐的夫家给发落了。杨家靠着皇亲国戚似的暧昧身份一直过得富足的生活,即使改朝换代了,也是当地大户。新娘弹古筝曲,大概只是为了纪念当年的故事,杨家的发家史。可是实际上,我觉得这古筝曲的背后,怕是一段不可说的女女相恋之情。”
王彦失笑道:“凯哥,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脑洞有点儿大了吧。”
谢凯笑道:“是啊,不过就是说说而已。”
“但这杨家的人真的一个也不正常。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个杨老夫人也是,似乎一个儿子死了另一个被抓,她也没多少感觉。”王彦叹道。
“或许吧,这世上的人有很多种,并不是人人都有深刻的感情,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正常的喜怒哀乐。”谢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