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夫人……”柴子青扭捏的说。
他虽然在小地方呆了这么多年,但好歹经营出了个好名声。公府出身,品貌端正,又有一个感情深厚的妻子,即便没有位高权重,说出去也是个体面人。
若是这时候直接把发妻抛弃了,对他的名声不好。
“你莫不是听那些话本子听傻了!””国公爷看儿子犹豫,不悦的白了他一眼,“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一个女人而已!过了这一关,你再去寻什么样的女人寻不到?”
“这……”
“什么鹣鲽情深,生死相许,那都是用来骗无知妇人的!日后你再找个别的女人,好好哄哄她,再编个别的佳话来传出去,不照样是个好名声。”国公爷清楚儿子的盘算,有些不屑道,“你的女人,你要她陪着演戏,她能不演吗?”
柴子青再不犹豫,冲国公爷深深一揖:“儿子听父亲的。”
父子在宫门口又等了好一会儿,报信的太监不慌不忙的出来,慢吞吞的让守门的侍卫才放行。
两人紧张的随着小太监走了没一会儿,就瞧见一顶精致的步辇停在面前。
锦衣华服的少年站在边上,被好几个提灯的少女簇拥着,身前还站着好几个机灵体面的小太监。
俩人心中有了底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叩见端王千岁。”
不过是媳妇娘家七拐八拐的亲戚,两人先前也没见过这金尊玉贵的小端王,但瞧他小小年纪身着玄色蟒袍,头戴紫金王冠,也知道了身份。
“你们认得我?”端王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殿下龙章凤姿,面如冠玉,天日之表,我等一眼便知。”国公爷张口便夸道。
这话说的太过谄媚,连端王身边提灯的侍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也真是没脸没皮,这黑灯瞎火的,他们连端王的脸长什么样都看不清,这都夸得出口。
端王并不喜欢这些粗鄙之人,颇为嫌恶的往后退了退,冷冷的指点道:“常言道儿多母苦,妇人生产艰难,为了避免多子之苦,民间多有偏方,误信了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啊?”柴子青没反应过来。
时下确实有不少妇人因多子之苦,想着乱七八糟的法子避孕堕胎,麝香、藏红花、水银、螺水之类的偏方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都是避孕堕胎那都是女人的事,他又不会怀孕!
“见了皇叔,不必说别的,只说是信了庸医偏方,以为避孕的汤药对妇人身体无害,并不知道会一尸两命。”端王有些不耐烦。
“你只说是庸医害人就是了,旁的不要多说,皇叔不喜欢。”
若按照他的脾气,是并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的,但他十五岁生辰在即,先是卢家的永安伯爵府全家下狱,若是卢家的女婿再出了事。
他的脸上也无光。
“你让婢女有了身孕,但因为钟爱夫人,信了药婆的偏方,即便是让大理寺审判,也不好太过苛责。”端王冷淡的说。
“听说陛下大怒,这有用吗?”柴子青小声问了一句。
这说辞无异于承认是自己让夫人给侍妾通房喂药,他就要自己去面对陛下的责难。
端王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伸手打开了步辇的纱帘,坐了上去。
“夫妇本是一体,世子爱护妻子,是好事,本王和卢家,都很满意你这个女婿。”他说,“能做卢家和本王的亲戚,也是缘分。”
端王说着,缓缓放下了纱帘,步辇慢慢的抬走了。
柴子青瞧着步辇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好像是明白了。
端王……这是在警告他,凭柴家现在的地位,再找个如卢氏这样的高门媳妇,只怕是不能了。
若是把卢家出身的夫人抛了出去,就会彻底丢了这门亲戚。
“儿子……怎……怎么办?”国公爷彻底慌了,他一辈子浑浑噩噩,女人胸脯上鬼混了几十年,哪里有胆子自己担这种事,万一陛下大怒……
他们父子真被大理寺审问,判个擅杀人命……
“富贵险中求。”柴子青咬牙道,“为今之计,也只能自己担着了,陛下如此爱重端王,这次把卢氏撇清了,咱们家的福气在后头。”
“爱重有什么用,这又不是亲儿子。”国公爷顺嘴道。
侄子再好,终究是别人的种,养着玩儿的,谁真搭理啊,他侄子被殷溪带去了洛阳,天天挨打,他都懒得去管。
柴子青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陛下都二十七了,一个孩子都没有,他只怕是生不出儿子了……
时也命也,这江山,终究还是要落到端王的手上。
“爹,咱们柴家,总算是要否极泰来了!”柴子青抑制不住的惊喜了起来。
他这拐来拐去的亲戚,卢家都不待见的,东宫里就更看不上了,这次若是能让东宫满意了,也就搭上了东宫这条路子了。
端王富贵了,柴家多少也能算个从龙之功了。
他想到这里,脚下的步子都变得情况了不少,这未央宫好像也没有那么远了。
到了未央宫门口,便瞧见顺喜带着几个太监出门来。
“公公这么晚了,这是要往哪里去?”柴子青热切的贴上去,和气的套近乎起来。
他此时正志得意满,丝毫没有面圣请罪的惊慌。
“陛下睡下了,两位在这等着吧。”顺喜淡淡道。
“这……不是要召见我们吗……”柴子青尴尬道。
“什么召见,是问罪。”顺喜毫不客气道,“前头跪着去。”
柴子青:“啊这……”
他还想再说什么,顺喜却带着人进去了,门缓缓的关了。
柴家父子顶着寒风,不情不愿的往门边上,老老实实的跪着,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冻的直打哆嗦。
内室的灯还在亮着,周惜朝靠在榻上,闭目养神,顺喜轻手轻脚的过去,想把他手上的书拿下来。
周惜朝却睁开了眼睛。
“来了么?”他问。
“已经叫他们在外头跪着了。”顺喜小声说,“天亮还有一会儿,陛下再睡会儿吧。”
“他们是自己进来的,还是有别的人接他们来的。”
“进了宫之后,端王在大正门等着了,说了几句话,端王不让旁人靠近,领路的小太监没听到说什么。”顺喜小声道,“柴家父子粗鄙,端王许是提点他们注意言辞,恐惊了陛下。”
“朕被他们惊的还不够吗?”周惜朝冷冷道,“罢了,是该给他点教训了。去把那圣旨,念给东宫听吧。”
他疲惫的冲顺喜摆了摆手。
顺喜领了命,赶忙往外走。
“等等……”周惜朝又叫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朕对端王太狠心了。”他把书放下,缓缓道。
“陛下待端王,恩若父子。”顺喜说,“只是端王年纪小,受了旁人挑唆,让陛下失望了。”
周惜朝知道从他嘴里是听不出什么别的话了,有些困倦的摆了摆手。
顺喜过去把他手上的书拿过去放好,小声道:“陛下好生睡会儿。说不得端王出宫开府,再长个几岁,就懂事了。”
周惜朝缓缓闭上眼睛,嘴角若有若无的露出几分冷笑:“朕也不是只有这一个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