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芜查到真相的当天夜里,陆洺就死了。
是苏芜亲手杀死的,她把陆洺曾经用在昭儿身上的手段,全都给他用了一遍。
给他下了毒,让蛊虫咬遍他的全身,等他受尽折磨的时候,再用丝绢堵住他的口鼻,活活将他憋死。
在剧毒和蛊虫的折磨下,窒息而死。
她的昭儿就是这么死的。
陆洺死前曾疯狂的向她求饶,他跪在地上不住的冲她磕头,一直磕的满脸是血,他发誓说,只要苏芜放他一条生路,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包括杀了陆修和兰素。
苏芜静静的看着他,面上不见任何神色起伏。
“昭儿可曾向你求饶?”她问他。
陆洺一愣,继而摇头,“没有。”
他说完,许是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惨白,继而神色恐惧的看向苏芜。
苏芜却是什么也没再说,她径直走向陆洺,伸手亲自捂住了他的口鼻。
陆洺在她手下挣扎,满脸痛苦狰狞,直至最后抽搐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苏芜拖着陆洺的尸体走进了太后的寝宫。
太后正在喝药,自陆挚死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见好转,直至前些日子,陆洺杀了昭儿之后,许是心里高兴,她的精神看上去好了一些。
她的贴身嬷嬷对她说,“太后,您马上就会好起来的,这些日子陛下一直呆在兰夫人宫里,相信很快就会再给您生一个小皇子的。”
太后笑了笑,“小公主也行,哀家也喜欢。”
嬷嬷点头,又喂她喝了一口药。
“但愿太后能够活的长长久久,能活着见你的孙子孙女出生。”
苏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大殿内,太后一惊,慌乱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一眼看到苏芜身后拖在地上的陆洺,立马大睁了双眸,“洺儿!”
“你对洺儿做了什么!”
“太后看不出来?”苏芜嘴角似弯了一下,“他死了啊。”
“你!”太后捂住胸口,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太后!”老嬷嬷大惊失色,拿着手绢慌忙的给她擦血。
太后怒瞪着苏芜,一手指向她,“你……你……”
苏芜微微歪了下头,“我怎么了?”
“你竟敢,竟敢……”她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狰狞成一片青紫之色,似乎憋了一口气,却是吐不出来。
“修儿,修儿一定……一定不会……”她大大的喘了一口气,“不会放过你……”
“我不在乎。”苏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突然轻轻一笑,“我会让她断子绝孙,你放心,你永远也不会看到他的孙子孙女。”
“你……”太后瞪着她,突然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然后眼眸一翻,身子重重的倒了下去。
“太后!”老嬷嬷尖叫一声,“你对太后娘娘做了什么?”
苏芜把陆洺的尸体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平静的离去。
老嬷嬷的手触到太后的鼻下,已经感知不到她的任何气息。
苏芜回到自己的寝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陆修就找上门。
这一次他没有同苏芜废话,直接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若不使用咒术,单论武功的话,苏芜绝对不是陆修的对手,因此,她没有反抗。
陆修双眸红肿,那双原本漆黑沉静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滔天怒火,还有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与哀怨,“苏芜!”
这两个字,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苏芜道:“彼此彼此。”
她被陆修掐着脖子,整张脸憋的通红,说的这几个字也是艰难异常,但她的眼神却十分的平静,似乎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母后被你活活逼死,苏芜,那也是你的母后!你怎么做的出来!”陆修愤怒质问她。
“我没有亲手杀了她,已经是我对她最大的仁慈。”
陆修沉默一会,冷笑,“苏芜,你没有心。”
“我那颗心,早被你消磨殆尽了,你才知道吗?”、
“苏芜,你杀了天牢里的人,你杀了陆洺,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可你逼死了母后,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你知不知道!”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眸色通红,仔细看的话,里面似乎还有晶莹在闪动。
“我知道。”苏芜淡淡道:“我已经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的可能。”
陆修:“……”
他突然凑近她,近到几乎与她呼吸相闻,如此亲密的姿态,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苏芜,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你?”
“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陆修走了,这一次,他再不会回头。
苏芜知道,他恨她。
她又何尝不是?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平静,陆修亲自把太后的骨灰送回了她的老家淮阳,他带了兰素一起去,而且两人没有立马回来,而是住在了淮阳。
没了陆修和兰素,宫里的日子愈发的平静如死水,人们似乎也知道太后的死与苏芜有关,苏芜的凤阳宫几乎被被孤立起来,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可宫里宫外已经没人愿意与她来往。
除了容扩。
这一日,容扩来找她。
“阿姐,我们离开吧。”他几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与她说话,这一次,苏芜没有拒绝。
“等我替昭儿报了仇,就离开。”
到现在,杀害昭儿的凶手,三个人中陆洺和太后都已经死了,只剩下兰素。
只是,苏芜一直没有对她动手。
或许她只是间接害死了昭儿,加之她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苏芜对她留了一丝善心。
至少碧水是这么想的,但容扩知道,苏芜现在不对兰素动手,只是因为还不到时候。
他太了解苏芜了。
大概三个月后,陆修和兰素回宫了,与此同时,他们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兰素怀孕了。
这是兰素和陆修的第二个孩子。
陆家人高兴坏了,几乎把兰素当神仙一样供了起来,包括陆修,对她的宠爱不再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生怕惹了苏芜的不快,现在的他,对兰素的宠爱既明目张胆,又肆意而为,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兰素是他最宠爱的女人。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苏芜的笑话,等着看她会是什么反应,可苏芜依旧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凤阳宫,好似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再不会因为陆修和兰素伤心欲绝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半年,到了苏芜的生日。
这一日,陆修竟然破天荒的到了她的凤阳宫。
这是自太后死后,他第一次踏进她的宫殿。
苏芜安静的坐在一张小案前喝茶,陆修径直在她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微微抿了一口。
他倒是不怕苏芜在茶水里下毒。
“容扩应该和你说了。”陆修手里握着茶杯,抬眸静静的扫了她一眼,“朝堂之上,除了你们巫族和容扩,所有人都上奏,让我废后。”
苏芜放下茶杯,“是吗?”
“苏芜,我曾说过,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皇后。”陆修盯着她,“我不想食言。”
苏芜低着头,“所以呢?”
“阿芜。”他突然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你难道不明白吗?只要你想……”
“我不想。”苏芜打断他,“我说过,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陆修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苏芜,到底为什么,我们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苏芜没有回答他。
她也想知道。
“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陆修大声质问她,“苏芜,你为什么不看朕?是不敢吗?”
苏芜终于抬头与他对视,“我只是不想,因为看到你,我就会想到昭儿。”
陆修大笑出声,笑声却像是夜枭一般,“你我多年感情,夫妻数载,同生共死过多少次,到头来,在你的心里,竟然还是比不过一个前朝孽子!”
“为了那个容昭,你杀了陆洺,逼死母后,甚至不惜与我为敌,苏芜,你果真厉害!”
“素素说的对,你果然从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苏芜,你从不会想,挚儿死了,我会不会难受,母后死了我伤不伤心,你只活在你一个人的世界里。”
“难道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苏芜静静的看着他。
“他只是一个前朝孽子!他的死也只是一个意外,你为什么执拗的不肯放下?”陆修恨不能上去给她一巴掌,把她打醒,“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自作践自己,作践我们!”
苏芜觉的,他们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因为不管怎么说,陆修都始终无法理解她。
他总在意昭儿,殊不知他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陆修似乎也觉的没有必要再和她交谈下去,他们彼此都深深的感到一种无力感。
“你们巫族已经把苏灵送到了宫里来,你好自为之。”
这是陆修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一月后,苏灵成为了陆修后宫中的一员,是除了兰素之外,陆修后宫里唯二的女人。
陆修终究是没再拒绝巫族的美意。
苏灵被封为淑妃的当日,苏芜的父亲苏清风特意到宫里来看她。
他似乎对这个女儿有千言万语的话要说,但最终张口,只成了一句话。
“你好好养身子,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苏芜看着他,眼神里带了一抹刺痛。
“是你吗?”她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苏清风却沉默了,他的神色表明,苏芜所问,他全都明白。
苏芜闭上了眼睛,终究是没有忍住,一行热泪从脸颊静静滑落。
其实她早就查到了,也早就猜到了,只是始终不敢相信。
在这大周朝,有胆子害陆挚,又做的丝毫不留痕迹的人,除了他们巫族,还能有谁?
罪魁祸首,就是她的父亲。
“那天,是你给昭儿下了咒,让他推陆挚下湖。”
她用了肯定的语气,显然这在她心里,已经是事实。
她之前对在场所有的宫人都使用了咒术,在咒术的作用下,那些人竟然还是异口同声的说,是昭儿推陆挚下去的,那实际情况绝对就是,确实是昭儿对陆挚动的手。
可是她知道,昭儿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对他使用了咒术,昭儿动手,并不是出于本能。
而是,做了一个傀儡。